16、戚大胆和顾医生□□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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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的旅行箱，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衣物，顾惜朝继续将日用品和衣物一件一件放入箱子。
身侧的桌面上搁着一张机票，那是飞往另一个大都会的机票，顾惜朝后天就将要离开这个又一次呆了十年的城市。
手里拿起一个塑料小盒子，里面都是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儿：折得歪歪扭扭的纸飞机、拙劣的红色丝网花、恐龙小陀螺、画着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的涂鸦画……还有一个小小的瓶子，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白白的奶牙。
顾惜朝看着盒盖上的一个个标签，想起这几年来的种种，不自觉微笑起来，那个孩子从一个看着白大褂就要嚎哭的婴儿，渐渐成长为了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了呢……
轻轻将盒子放入箱子，在箱子的最底部，有一柄黑色布料裹着的长剑，那是千年前，那个男子留下的长剑：逆水寒。
阳光斜斜照进教室，午后的教室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魔力。
戚大胆看着黑板上老师滑动的粉笔留下的一个个字迹，心思却飞到了小学隔壁的幼儿园。
盘算着很久没有溜回幼儿园玩滑滑梯和跷跷板了，幼儿园那个又大又深的沙坑也很久没有去光顾了，不知道上次堆砌的沙煲还在不在？今天是星期五，学校下午两点半就放学了，要不要溜过去玩玩呢？
二年级的戚大胆想起了上次被巡查的医生老师一把逮住，灰溜溜送出幼儿园大门的经过，不禁有点垂头丧气。
同桌还是崔略商，这会儿，崔略商同学用手肘捅捅戚大胆：“嘿，大胆，等会儿去不去幼儿园玩？”
戚大胆在有了同伙的情况下，胆气一豪：“去！听说幼儿园装了新的滑滑梯哦！”
崔略商小小声地说：“上星期我去玩，遇见顾医生啦，他给我很多巧克力哦！很好吃！”
戚大胆忽然郁闷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上上周被逮住时没有巧克力吃呢？
看着崔略商刚刚换牙，笑起来露出一个门牙洞洞的傻样儿，戚大胆有种想在他脸上扁一拳的冲动……
这种危害同伙的欲望很快失去了实施的机会，因为比幼儿园魔女老师更可怕的二年级二班班主任，例无虚发的粉笔头已经准确地飞到了戚大胆的脑门上，在大头上留下了一个很疼的、白白的圆点儿……%>_<%
崔略商吐吐舌头，很识时务的缩了起来，将自己的目标尽量缩小，任由大胆兄弟一个人去面对老师的咆哮吧！
戚大胆巴着幼儿园和小学之间的铁栅栏张望了很久，眼看幼儿园内静悄悄的，据戚大胆在幼儿园四年卧底的经验，戚大胆断定，眼下正是幼儿园的老师们展开政治学习的时间。
戚大胆鬼鬼祟祟地向后一招手，无知者无畏的崔略商小朋友就欢腾地冲了上来，以身试法、一马当先地攀着栏杆翻进了幼儿园里。
有了崔略商作为入侵实验品，戚大胆小朋友放心了，将两人的书包一个个扔过了栏杆，攀进了幼儿园。
“戚大胆，你在干什么？”没等戚大胆落地，一个清朗好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戚大胆心尖儿一颤：啊！东窗事发了！
果然，挑着眉，微微笑着的顾医生正拎着崔略商的衣领等着呢！
于是，戚大胆小朋友翻越幼儿园栏杆的壮举，在他还如同一只被咬住尾巴的壁虎形态挂在栏杆上时，就宣告了失败的下场。
之后，戚大胆曾愤怒地质问过崔略商：“顾医生来了，你被抓住时，为什么不提醒我？”
崔略商含着果冻，口齿不清地回答：“因为顾医生给我吃果冻啊！我嘴巴没有空……”
戚大胆无语问苍天！
依旧是来了无数次的、顾医生办公的保健室，顾医生说：“戚大胆，你怎么又来幼儿园？”
戚大胆很老实，一点都不懂得煽情：“我来玩沙、玩滑滑梯……”
顾医生失落中：“……”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崔略商则完全无视两人间诡异的互动，自顾自将顾医生的百宝糖果罐翻了个底儿朝天。
顾医生婉转地问：“你不是想来看看果果班的老师的？”
戚大胆更老实：“从来没有想到过耶……”
（果果班老师在内心滴血啊！）
顾医生扶额：“今天我值班，那你们去玩吧！只能玩十五分钟，再过会儿老师们开会就该结束了！”
“嗷呜！！”两头小狼欢快地冲出去玩儿了。
顾惜朝看着在远处沙坑里玩得欢乐的两个小泥猴，忽然那种说不出的落寞就涌上了心头。
毕竟，已经不是那个人了，即使每一天都能看见，每一年教师节和七夕节都能收到幼稚却温馨的礼物，但是，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顾惜朝默默转头，打开了电脑，将自己在这个城市的工作最后扫尾，做好移交，方便下一任医生老师工作的开展。
正在挖沙的戚大胆似乎感应到了一些什么，抬起头看看，却只看见远处窗户里一个模糊的背影，清瘦而孤寂，当然，眼下一脸泥沙的大胆小朋友还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孤寂，只是，心里好像错过什么一样，堵得难受。
吃过晚饭，戚大胆在隔壁几个小朋友的招呼下，嗷嗷嗷地冲下楼，奔跑在小区里。
正挂在小区健身器材上玩得开心，同伴中的穆鸠平神秘兮兮地说：“知道了不？机关附属幼儿园要来新的保健老师了！”
戚大胆的耳朵一下子支楞起来了。
穆鸠平从小对某保健医生深恶痛绝，据说在新生儿防疫科时，就和某位医生结下了深仇大恨。
每次打针，据说重复扎两针是轻的，一般没有四五针，那是戳不进去的；至于每年幼儿园体检检查血色素，那穆鸠平的苦头可就吃得大了：当戚大胆和崔略商在一边欢乐地按着棉球，吃医生老师给的花生糖时，一般穆鸠平都是被医生扎下一针，挤不出血，继续扎第二针……
听妈妈讲述从小到大的医疗血泪史，穆鸠平总是深刻地感觉到浑身发寒，看见顾医生那冷淡的眼神，穆鸠平以一个小朋友的直觉断定，妈妈说得没错，自打婴儿时期就没有在这个坏医生手里过上好日子。
当然，穆鸠平妈妈转述医生的话是：“你的血管细、又爱动，没有办法啊！”
穆鸠平泪流满面……可是，现在，曙光就在前头！顾医生要走了！！撒花欢呼！
于是穆鸠平得意洋洋地介绍从同样在幼儿园工作的姨妈那里得到的坊间传闻：“以后的弟弟妹妹们可有福啦，新来的是个和蔼的阿姨医生哦！”
戚大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虽然顾医生心狠手辣、每学期扎针抽血毫不含糊，但是……
戚大胆烦恼了，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溜达去顾医生的办公室偷点糖果、找机会做点捣蛋的事儿，被顾医生拎出去站会儿壁角、上了小学后，隔三差五去幼儿园张望一下顾医生在干什么、做几个纸工玩具送给顾医生当礼物，听顾医生表扬一句，都是戚大胆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现在，顾医生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吗？
晚上睡觉前洗脚，八岁的戚大胆还是很肥嘟嘟的，一双胖脚脚好似两块白年糕，妈妈心花怒放地按着白年糕在水里搓，仿佛要搓下一层皮来，吓得戚大胆心惊胆寒。
想起前天洗脚时，一不留神被妈妈咬了，戚大胆决定转移妈妈的注意力：“老妈，我听说幼儿园的保健医生要走了耶！”
妈妈来了精神：“哦？就是那个很帅的顾医生？太可惜了，幼儿园本来就只有两个男老师，这下只剩下一个丑男老师了，对小朋友的审美观有很大影响哦！”
戚大胆：“= =！妈妈的思路果然非同一般啊！”想到以后可能不能常常看见顾医生清秀的脸，不能被那双隐藏在眼镜后面的鹰眼瞪视，戚大胆就有点呆呆的。
趁戚大胆发呆中，没有来得及维护自己的权益，妈妈毫不客气地行使了妈妈们的特权，在戚大胆的年糕脚上狠狠咬了一口，哇咔咔咔！
戚大胆身心进一步受到了重大的打击……~~~~(>_<)~~~~
学期的最后一天，阳光灿烂地要烤焦了树上的叶子，幼儿园静悄悄地，孩子们中午就放学回家了，顾惜朝整理了所有的物品，将工作也完整移交给了新来的保健老师，在这个城市的生活也将告一个段落了。
这么多年，漂泊在人世间，每一个地方停留绝不超过十年。在开封市，已经呆了第九年了，遇到那个孩子也已经八年了，看那个孩子从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慢慢长大，顾惜朝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里，注视着那个孩子一辈子，现在，到了离开的时刻了……
一百年前就加入了神州非人协会的顾惜朝，自然有办法弄到新的身份证明和新的□□，前往另一个城市展开新的生活。
辗转在红尘，顾惜朝想要遗忘很久以前的故事，却也只能把那些记忆封印在心底，谨慎地不去碰触；这一切小心谨慎却在那个开满茉莉花的秋日被一个大嗓门的婴儿打破了禁忌。
跟着那个孩子，看他一天天长大，那些注视都是快乐的回忆，如同毒品一般，令顾惜朝欲罢不能，总望着小小的身影回忆起了千年前的每一个细节。
时光如同流沙般无情，顾惜朝拿着自己的物品，决然走出了幼儿园的办公室，不再回头。
幼儿园大门对面，一棵高大的榆钱树枝叶繁茂，树荫下站着一个拖着大书包的孩子，那是戚大胆。
顾惜朝一怔，然后笑一笑，点头，然后毫不犹疑的推着自行车向着外走去，心里却有些温暖，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天，还能遇见戚大胆，不得不说，人生真的很奇妙。
戚大胆却大呼小叫地追了上来：“医生老师！医生老师！”
顾惜朝有点讶异地停下了动作：“大胆？有事吗？”
大胆眨眨眼：“医生老师，我听穆鸠平说，你下学期不来了？”
顾惜朝发现流言在孩子间传播起来也是很迅猛的，顾惜朝觉得八岁的戚大胆已经可以有真相知情权：“对，我换工作了。”
戚大胆不甘心地问：“是回去儿童医院还是去防疫站啊？”
原来孩子们也是很有自己的思想的，顾惜朝这样想着，却残忍摇头：“都不是，我要去另外的城市了。”
戚大胆忽然觉得鼻子很酸：另外的城市！对八岁的孩子来说，那就是天之涯海之角。
戚大胆不肯放弃：“医生老师，你会回来看我们吗？”
顾惜朝不想留下不能实现的承诺：“很远，我不会回来了，大胆宝宝要好好读书，好吗？”
戚大胆呆了一会儿，仰头看着眼前修长、俊秀、带着笑却含着冷漠的男子。
顾惜朝看戚大胆肥嘟嘟的脸上一片呆滞，心里有些疼痛弥漫上来：这个孩子，也已经理解什么叫做分别了吗？
看他五分钟不动弹，顾惜朝终于有点担心了：不会受打击过大，导致失去生活信心了吧？
半晌，戚大胆回过神来了，肥嘟嘟的包子脸上忽然露出了很灿烂的笑容：“不要紧的，医生老师，我长大去看你就好了！”
顾惜朝心头如被大锤擂过，轰然作响，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童语却令他不能言语。
包子脸上已经绽出了深深的酒窝，小胖手麻利地拉开了书包的拉链，掏出东西，噼里啪啦一阵忙乱，在顾惜朝没有反应过来前，就把一张小纸片塞进了顾惜朝的手里。
顾惜朝展开一看，那是一个字迹很丑的地址。
戚大胆大眼睛亮闪闪的：“医生老师，这是我家的地址和电话哦，你可以给我写信哦！”
顾惜朝挤出一个笑容：“好吧，有空我给你写，大胆宝宝听爸爸妈妈话，好好用功哦！”
顾惜朝急急忙忙地骑上车，离开了，他不敢回头，怕看见榆钱树下那个幼小却执拗的身影会令自己润湿眼眶。
身后却传来孩子童稚的声音：“医生老师，我的名字不是戚大胆哦！是戚少商！！你要记得呀！”
飞机带着轰鸣跃上蓝天，顾惜朝微微阖眼靠在椅背上，手心里攥着那张小小的纸片，如同攥着一个终将会实现的诺言。
顾惜朝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往这个地址寄信、打电话，但是顾惜朝莫名地相信，那句童言终将会在未来的岁月里，成为现实，不论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方式来呈现……
不要紧，我长大以后去找你就好了！
在那一刻，幼小的身影和那个枪一般坚定的身影跨越时空，重合在了一起。
顾惜朝微微地笑了：戚少商，这个名字已经刻在骨血，如何会忘记呢？
舷窗外，蓝天白云，寥阔长空，下面是万里江山，无限红尘。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戚大胆和顾医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