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末年》肆夕

17、chapter15

　　虽说可以主观忽略某些不喜欢的事，但事实上，既已存在的东西是不会因此改变分毫的，这个道理在哲学中被定义为最基本的唯物论：客观事物的存在与发展不因意识而改变。
　　林子沫在最近再次感悟到这个真理的现实性，世界上的事并不是“跟自己没有关系”就可以否定其联系的，尤其是这种存在着“我很中意你”的直接联系，从哲学上来讲，是引发另一件关联事件的原因。
　　“真巧。”面前的人笑眯眯地打招呼，抱着一堆资料站在教室门口同林子沫打招呼。
　　“哦，你好啊。”林子沫目不斜视地走过尹季年，习惯性地缩到教室最后一排，摊开书。
　　被选择性忽视的人却丝毫不在意，亦步亦趋地尾随她到最后一排，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别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教授要我帮忙找资料的。”
　　“我明白。”林子沫随意答了句，三个小时内才‘偶遇’五次，确实不应该不高兴。翻出红笔在书上重重地勾画：家庭是个体生活的主要场所，对其个性及心理的发展有很大的影响，……由于这些因素的存在，个体在儿童期不能得到必要的关心、照顾与教育，体质和个性得不到充分的发展，极易形成种种人格障碍及致病的条件。
　　尹季年的眼睛顺着她勾画的内容读过去，笑容僵了僵，转移开话题：“这节什么课？”
　　“变态心理与犯罪。”手中的笔顿了顿，继续勾：心理防御机制是个体处于挫折与冲突的紧张情绪时，其内部心理活动具有自觉或不自觉的解脱烦恼，减轻内心不安，以恢复情绪稳定的一种适应性倾向。她笑了笑，偏过头看他：“有意思的课，不是么？”
　　浅色的眼睛闪了闪，恢复一贯的笑容：“对，所以也想听听看。”将桌上的资料往边上移一点，“我没书，一起看好了。”
　　“你很闲吗？”
　　“已经到实习期了，算吧。”
　　她将眉心皱成一团，狠狠地咬笔头，一边斜着眼横尹季年。尹季年觉得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林子沫对他的敌意从哪里来，如果是因为她口中所谓的“面具”？那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学心理的女人实在敏锐极了。相较于苏眠，好头脑的林子沫显然更好玩，他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不在意她为何不喜欢自己，他不也的确带着面具在对待她么……不，应该是，每个人才对。
　　一节课在林子沫的不言不语中过去，她抢过尹季年手上的书，揉进包里，随后提起包一阵风似的奔出了教室。尹季年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起身手插进裤兜里慢悠悠地尾随过去。
　　于是在校门口，几乎要抓狂的林子沫在一次被“偶然出现”的人挡住。“尹季年，你是跟踪狂吗？”
　　“跟踪狂？嗯…你喜欢的话这样说也行。”
　　“我是说……”
　　“没关系，我会让你慢慢接受我的。”
　　“你真是……”
　　“是啊，我这样的人真是很难得。”
　　“无赖！”
　　尹季年笑出来，他从没觉得斗嘴都可以这么好玩，伸手盖上她的头不顾她的反抗胡乱地揉着：“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林子沫这下是真的不知说什么了，对于可以把她的话全堵回去的，除了林子尉她似乎还没遇见第二个。再加上尹季年难以捉摸的目的，即便是觉得麻烦，也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人了。拍下他的手，依旧没好气地说道“你适可而止一点。”
　　“怎么适可而止？适的限度在那里？要适到那种程度你满意？”尹季年慢慢俯下身，过滤掉门卫大爷精彩的表情和路人有意无意飘过来的眼神，靠近她低低地说：“小声点，大家都在看我们。”
　　林子沫迅速侧过身远离他，还想跟他争辩几句，便被一个声音咽在喉咙里：“年？”
　　偏过头向尹季年身后望去，那里有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额前有厚厚的刘海，短发似乎因为走得过急被汗水浸濡，眉角露出了一道疤痕，延展至太阳穴处。大概感觉到林子沫的打量，她略微低了低头，垂下的刘海重新遮住了疤痕。
　　看起来是腼腆的人，声音很柔弱，好像在哪里见过。林子沫识趣地转过视线，习惯性地思考她的性格特征。对哦，是咖啡厅那个，这家伙的女朋友？抬头看向几步远处抱着手臂对着女孩微笑的尹季年，却不经意遭到了一阵强烈的视线。那是什么眼神？林子沫抚着手上的鸡皮疙瘩看女孩射线一样扫过来的眼神，推翻了刚才的初步论断。这，绝对是一只刺猬。心里有些尴尬，又为接下来某人会遇到的事幸灾乐祸，被女朋友现场抓到调戏良家妇女——她勾起唇笑，故作严肃地向后退了几步，说：“别再追着我了，我很苦恼。你们先忙，我走了。”说完绕过两人继续一阵风似的跑了。
　　尹季年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轻笑着摇摇头，回过头看着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的苏眠，有些无可奈何：“你怎么来了？”
　　苏眠咬着唇，面色苍白，她低头看着脚嗫嚅：“因为她？其实，是因为她，所以…你骗了我？”
　　苦笑，向前走了两步，却没有触碰她，“苏眠，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不是吗？”
　　“可是……你骗我。”她抬起头悲戚地看着他。
　　“我没有骗你，她是为母亲准备的。”说完心里有些堵，想到林子沫走时一脸狡猾的表情和故意说给苏眠听的那番话，莫名的就生出股陌生的感觉来。他犹豫着对苏眠伸出手，“干脆找个地方谈谈吧。”

　　林子沫从学校出来直接去了AS大楼，这次大厅里的接待小姐热情地将她带了上去，想是林子尉特别关照过的。到顶楼时秦双正在秘书位做事，看到电梯里走出林子沫，立即微笑着站起来：“林小姐来啦。”
　　“嗯，你好。”经过刚才校门口某人的女朋友后，林子沫有些不自在地跟秦双打招呼。她有种错觉，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不是林子尉和尹季年那种难以参透的人，而是沉浸在爱情中不可自拔毫无理智的女人。
　　正踌躇着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林子尉朝她挥挥手说：“沫，过来这里。”
　　稍微松了口气，快步走向林子尉，感觉身后的视线追随着自己直到门关上。“下次召见我可不可以换个地方。”她走到沙发旁坐下，怨怼地说。
　　“这恐怕不行，你要尽快适应这里。”林子尉看她一副随时都想走的样子，紧接着说出下句话：“你答应过我的。”
　　“我答应过你什么？”林子沫戒备地用手挡在身前，对于林子尉此时的话产生强烈的不祥感。
　　他迈开步子走到她面前蹲下，平视着她，眼里带笑：“沫沫真是健忘，昨天咱家里，你答应过我的，来这里实习做我的秘书。”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就知道你会不认账。”林子尉撇撇嘴，伸手揪了下她的脸，拿起桌上的手机翻了翻，一段对话飘出来：
　　“……要不要来做我的秘书呢？就当是实习。”
　　“嗯……很好。”
　　林子沫沉默，那的确是她的声音没错……半晌，她一掌拍向林子尉的肩：“你又坑我！”看着林子尉也不躲，顺势握住她的手讨好地笑，她无奈地挣扎：“老大，我是学心理的。”
　　“只是些简单的工作。”
　　“我还要上课……”
　　“据我所知你下个月就正式进入实习期，现在的课程几乎已经完成了。”这样他可以随时看见她，对她是安全，对他是安心。自从上次受伤后，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紧张过了头，怎样也不放心，便干脆用最直接的方法让她24小时都在自己身边。
　　“那，外面那个怎么办？”林子沫忍无可忍，搬出最后的挡箭牌。
　　“秦双？她坐那就行了，你在办公室里跟我一起……还是说你不喜欢她？没关系，换掉她也没问题。”林子尉摇着她的手：“重要的是你要在这里。”
　　林子沫有些动容，回握住他：“小尉在担心？”
　　“嗯。”声音闷闷的，“你痛我也会痛。”
　　“……”这倒是真话。
　　于是第二天林子沫再次出现在电梯里时，秦双完美的微笑有些走样，而看到Arthur同她一起走出来时，秦双问候的声音僵硬了，当Arthur随意地对自己交待“以后她在我办公室里工作”，秦双脸上的面具终于挂不住，冷冷地应道：“好的。”一面以更阴沉的射线扫射林子沫。
　　林子沫囧，不知道怎样该怎样说，最后还是很俗的来了句：“请多关照。”
　　秦双点了点头，总算恢复过来，面具挂在脸上：“以后都是同事了，有工作上的问题欢迎找我。”
　　“好的，谢谢。”
　　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了一个早上，林子沫借着熟悉工作环境的理由溜了出来，走了几层楼，人们不是在位置上噼里啪啦的敲打键盘，就是抱着大大小小的文档从一个办公室走到另一个办公室。她站在角落里生怕阻到他人的路，最后站到肚子酸痛，这才记起在林子尉身边因为太无聊所以一直不停的喝水，于是急匆匆地找厕所。
　　进去没多久，便听见有人进来，林子沫解决完刚想站起来，厕所里的人说话了，是两个女职员。
　　“嗳，前些天在组长那里听见的。”
　　林子沫顿住：这是要八卦吗？果然厕所才是八卦胜地啊……无奈只能悄悄地缩回去，一边好奇地竖起耳朵听听传说中的“办公室八卦”。
　　“你知道吗，”说话那个声音小了点，“组长说执权人是空降的。”
　　林子沫挑起眉：八卦到顶头上去了？
　　“嗯嗯，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原来的执权人直接把公司交给现在这个的。”
　　“原来的执权人？那个老头？不是说他没有儿子吗。”
　　“是没有，所以才说奇怪，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话说你知道执权人多少岁吗？”
　　“多少？”
　　“上次顶楼的秦秘书说的，他绝对不超过30岁。”
　　“诶——可是看起来很沉稳的样子啊，一点也不像二十来岁的人。”
　　“所以说才帅嘛……唉走啦，还有一大堆文件，一会组长要骂人了。”
　　声音渐渐消失，林子沫站起来跺了跺麻掉的脚，疑惑：直接交给林子尉？哪里是空降，简直就是陨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