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何乐儿

6、六

　　他们已经谈了一个小时，我坐在房间的床上，心很慌……
　　我不知道是母亲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当我回过神，我就看到她站在我面前。
　　“妈……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我站起身，“出了什么事吗？”
　　“然儿……”母亲握着我的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儿，你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
　　“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母亲会突然问起这个？他们旅游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我一直都很奇怪，飞儿有那么多的同学来找他，而你……从没听你提过学校的事，就边同学的事也……然后，我们回来的早上，碰到了你的老师……上次开家长会时因为没来及和老师说，所以今天碰到她，和她谈了你……”
　　“我知道了。”我坐到床上，“老师说我是个孤僻的人吧……”
　　“然儿……”母亲坐到我身旁，“因为名字的关系，你和飞儿在学校都很不开心吧？”
　　沉默……
　　“老师说你老是被一帮女生欺负，即使这样，你还是什么也不说……”
　　“别说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打断她的话，“我只是不擅于沟通，名字的事，没有关系。”
　　“雪儿……”
　　是震惊，还是陌生，九年了，她叫出了这个名字……
　　“忘了吧，妈妈，这个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母亲哭了，父亲过世后十一年，母亲还是哭了，就在我的面前，默默地流着泪。
　　“妈妈……”我搂住母亲，“我没事的，真的，我很好啊……”
　　两年前，也是因为他问起了名字的事，所以我才会失控。但，都已经过去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演，现在的我，对未来只是感到茫然。

　　父亲来到我的房间，他把母亲带了出去，却，把他留下。
　　奇怪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那么安静的站在我面前。我低着头，坐在床上握紧了手。
　　“你只是我的宠物，要有关系，我也是你的饲主。”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他就走了，毫不留情，也没有犹豫的话。
　　想哭吗？还是……已经没有了眼泪？我还能做些什么？为了母亲，我是个笨蛋啊，不想让她哭，却一直也让她伤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想要的，我根本给不了，不管我怎么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但在他眼里，我还是什么也不是……心，好痛，却……再也没有眼泪……

　　学校仍是和以前，关于李若飞，关于李若然，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她们提起了，本来就该如此平静，不是吗？名字的事，只能是被人遗忘。
　　父亲总是出差，母亲也经常上夜班。家里，只有我和他的家里，是他的为所欲为。
　　一阵恶心，我从床上爬起，捂着嘴跪在地上干吐。
　　他把被子扔到我身上，“要是有病就回房养着去。”
　　我没有回答，掀开被子，“哥哥……我……”
　　他看着我，“怎么？”
　　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的身体又开始发抖。
　　“我……对不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烦死了！有话就快点说！”他不耐烦的样子让我更加害怕，我紧紧拉着被子，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你这两天真的是太奇怪了！”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不耐烦。
　　“哥哥……有了呀……孩子……”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我终于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他愣了，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我哭。
　　“你说什么？” 许久，他才问。
　　“我……我……有孩子……”我痛苦地趴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贴着我的身体，我只是想找个依靠。
　　他将我抱起，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哭，这种事情，是最不愿发生的，但，已经太迟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星期……我有点不舒服，所以去医院……然后……医生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我不知道……我好怕……” 我摇头，只能摇头。
　　“不能要。”他淡淡地说。
　　我没有回答，早就想到了，他会这么说。
　　“明天就去医院。”
　　我点头，已经不能再推了，我知道，他能这么说，我已经很开心了……

　　第二天我瞒着母亲请假去了医院，他并没有来，我的心一直都在痛着……
　　验血，检查，等待结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看着来往的人，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所有的事，突然间离我好远，我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只是这么麻木的坐着，等着……
　　真的是不可思议，在我的身体里，竟然会有另一个生命，虽然他还那么小，虽然我还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我想，他应该会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就像哥哥一样的漂亮的小孩，像哥哥一样聪明的小孩……哥哥……
　　我捂着眼睛，不可以哭啊，不可以再哭了，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虽然我告诉她们我已经二十岁了，但似乎没人相信，每个人都在议论着，每个走过我身边的人都会看我，我知道她们心里所想，但，已经没办法了吧，既然错了，就不要怕被指责，我所在意的，只有他，只有他而已……
　　从医院出来时我并没有解脱的感觉，吃药的话还得三天，我把所有有关的单子都扔了，今天回去后，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母亲，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资格成为她的女儿，母亲，我的妈妈，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回到家，母亲并没有在。
　　上班去了吗？我看了眼客厅的时钟，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哥哥他快回来了。
　　回到房间，我躺倒在床上。
　　难过的感觉，胸口很闷，而且还想吐……好辛苦，什么都不能说，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再这样下去，我或许会……
　　房间的门开了，我睁开眼，“哥哥……”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一叠钱放到桌上，然后，走了。
　　我侧过身，像孩童般蜷缩着身子。我的世界，听不到任何声音……

　　三天后，我再次去医院。
　　吃完了最后的药，我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
　　时间，是快是慢对我而言早已不重要，我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平静，没有心痛的感觉，也不会再想起他，只是那么静静的，被掏空了的心，被掏空了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另一个生命，也消失了……

　　那次之后，我和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说话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没有来安慰，也没有关心，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淡淡的，带点冷漠，带点骄傲。
　　对于已经没有思想的我来说，这样的生活，是压迫着我的煎熬，我已经，再没有可以眷恋的了，除了母亲……妈妈，还有父亲，我很高兴，如果可以就这样去见我的爸爸，我想我还是可以恢复以前的名字，这样，就不会再有任何人烦恼了，该笑了吗？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哭了，会难过的哭，会心痛的哭，会崩溃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