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缘非月

5、落桃殇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旧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林间的舞蹈，仍在继续。
　　酒香，花香，胭脂香。
　　虹喝了很多很多酒，珑拿来的酒。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喝那么多酒。
　　醉里且贪欢笑，朦胧的眼，看见的是温暖如春的微笑，殷殷相问的柔情，被翻红浪的甜蜜。
　　一场华丽而美妙的梦，梦醒无痕。
　　桃林外，喧闹的锣鼓声、鞭炮声声声敲击着她的心。她仿佛看到，轿中的新娘藏在盖头下的脸红艳艳，像芳菲落尽后结出的水蜜桃。爱凑热闹的孩童一蹦一跳地跟在大红花轿旁，似懂非懂地高声念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与归，宜其室家。
　　之子于归……
　　为何还能笑呢？
　　抹去唇边的鲜红，轻盈的步伐在香泥上回旋轻点，婀娜的身姿，雪白的柔荑，飘逸的发，在漫天粉红花雨中，似哭泣，似悲恸，无止，无歇，宛如在日月精华中酝酿已久的昙花，要在一次绽放中散尽芳华。
　　在这片她爱的桃林，她恨的桃林……
　　用这张他爱的脸，她恨的脸……
　　舞散一片芬芳，舞尽一世风情，舞碎一生痴心……
　　恨，只因还有爱。
　　“别跳了！”
　　风站在林外，身上犹穿着火红的新郞服，看起来，好傻。
　　呵呵……
　　虹格格笑了，笑得好开心，仿佛以前从未这么笑过，神情却渐趋疯狂，眼神也益发呆滞，犹如当初的妍。
　　风心头一颤，上前一步，柔声道：“虹，别跳了。是我错怪了你，我已将珑处死。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
　　虹停了下来，痴痴地看着他，眼神纯真如稚子，指着他的衣服，面无表情地问：
　　“为什么？”
　　“这是皇上赐婚，我也无可奈何！”
　　风没说，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下毒事件之后，虹就变得像具木偶，不笑，不哭，对他视若无睹，不再因他的到来而欢喜，不再因他的离去而依依不舍，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一气之下，他接受了皇上的赐婚，只是想故意刺激她。
　　虹又笑了，笑得倾国倾城，嘴角却有一丝血渗出。
　　“原来，风不爱妍，不爱珑，也不爱虹，风只爱自己。”
　　“虹！”瞧见她嘴角的血，风欲上前，却见她受惊似的往后退，忙又停下脚步。“虹你怎么了？”
　　“珑死了……虹也会死的。风，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珑也曾深受你的宠爱吧？你会那样待她，将来也会那样待我。”
　　“你跟她不一样！她杀死了妍！”风有些烦躁地扯下胸前的红绸。“虹，我是真心喜欢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唯有妍，她永远都不可能走出我的心！”
　　“虹什么也不要，也要不起了……”虹深深地看着风，含泪笑着，唇边的血越涌越多。
　　“虹！”风见状连忙冲过去，扶住她软软倒下的身躯。“虹，你怎么了？我带你去找大夫！”声音有一丝颤抖。
　　“不！”虹揪住风的衣裳，那鲜红，真的很碍眼哪，不过，她再也不会看到了吧。
　　“风，虹要走了，你可以再找一个虹，不，找一个比虹更像妍的女人陪……你……”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曾经，我以为你是我的阳光，为我驱散寒冷与孤寂，有你陪伴的人生便是光明，谁知，你竟成为我永生永世再难逃离的黑暗。
　　“虹——”
　　一声悲鸣响彻桃园，心痛，真真切切的心痛。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
　　爱一个人，难道也有错吗？
　　我只是，想守着对妍的一份深情，在心里为她留下一片永恒的天地。我仍然可以疼你，怜你，只是，不能爱你……
　　我会疼你一辈子的，虹……
　　只要抓住我的手，我就一辈子不放开你……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完成我的承诺？
　　风，萧瑟。
　　回答他的只有漫天飘零的花瓣，这年复一年，如期而至，从未改变过的粉红花雨，承载着为情而逝的缕缕香魂，飘向天际，零落成泥。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