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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道是无情却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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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路走得很顺,沈清盛走得很舒心。
舒心之余,他也问起了无情手上在办的这件案子:“那日我听黄老堡主说什么四大天魔,死在我手上的那个应该是其中之一?”
黄天星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东堡“撼天堡”的堡主,所以此刻沈清盛尊称他一声“黄老堡主”。
黄天星长叹一声,说道:“不错,死在沈少侠剑下的正是‘魔仙’雷小屈。除他之外,‘魔神’淳于洋业已伏诛,如今还剩下‘魔姑’、‘魔头’薛狐悲二人。”
沈清盛听着奇怪:“怎么其他三人都有名字,那个‘魔姑’却没有?”
黄天星又叹道:“她是四大天魔之首,来历神秘、行踪不明,无人知晓她的姓名,只知道她是个年过五旬的女人!”
“此次北城被围,正是她的主意!‘魔姑’早就放出话来,等攻下北城,下一个就是我们东堡,接着是其他两大世家:西镇、南寨。等全部攻下后,她更有意染指整个武林!”
沈清盛还是奇怪:“她手下还有很多人?”
眼下打个北城都费劲,她竟还想着一统武林?
黄天星答道:“我明白沈少侠的疑虑。”
“那‘魔姑’除了来历神秘、武功高强之外,另有一样绝技!”
黄天星没有故弄玄虚,马上接道:“她手中握有一种秘法,能除去一个人的意志,令其成为行尸走肉,只听她一个人调遣。”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身后这位戚红菊戚女侠的哥哥和丈夫,还有姬摇花姬女侠的师兄弟都被‘魔姑’抓去炼成了药人。”
戚红菊闻言只是抿了抿嘴,但当沈清盛看向她的时候,她却马上别过头,似是不想让外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她身边的姬摇花却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本就是一个妩媚的妇人,此刻一叹气,语调千回百转,又哀怨寂寥,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沈清盛却是懒得看她。
他策马上前,控制着速度跟在无情轿边,同无情聊起了天。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讲话。讲的是他最爱的鬼故事。
无情有没有被吓到他看不出来,他手下帮他扛轿子的“金银四剑童”倒被吓得不轻。
天渐渐黑了。北城也近在咫尺。
和黄天星商量过后,无情决定先在山顶休整一晚。
黄天星命人猎了野猪、野兔。吃了几天干粮,如今马上就要进城与‘魔姑’一战,自然是要吃点荤腥,大家好养精蓄锐。
沈清盛一时技痒,毛遂自荐烤起了野猪。他手法娴熟,随身还带着些特制的调料,众人看了皆是啧啧称奇。
姬摇花就坐在沈清盛对面,正一心一意烤着兔肉。
火光照耀下,她的颜色也显得愈发明艳动人。不过她此刻的神态却冲淡了这份艳,那是一种极致的温柔,柔得像火堆前袅袅升起的烟气,也像她耳边随风飘散的发丝。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扯下一只兔腿,踩着同样温柔的步子,向着无情所在的方向走去。
无情之前推却了黄天星的好意,一个人坐得远远的,独自啃着自带的干粮。
沈清盛看了会儿姬摇花的背影,忽然轻飘飘踏出几步,眨眼间便坐在了无情身边。
姬摇花停下脚步,她手中举着兔腿,并不说话,只是以她独有的那种温柔目光看着无情,看得很专注。
沈清盛已合上双眼,顺势躺倒在身后的石壁上。
一时无言。
只有无情,在认真地吃着沈清盛递给他的烤肉。
终于,姬摇花出声了:“亲眼见你吃了些热的,我就放心了。”语气轻柔易碎。
说罢,她藏起那只兔腿,又走回了火堆旁。
姬摇花走后,沈清盛才睁开双眼。
他盯着黑沉沉的天空看了许久,说道:“我师父说,行走江湖时千万不能得罪女人。”
“可你这两天却将她得罪狠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姬摇花。
“我师父还说,行走江湖时最要防的也是女人。”
不待无情回答,他就继续说道:“若是有一人隐瞒年龄、遮掩容貌混到你身边,先是费尽心机骗你,再趁你不备时伤你,最后极有可能要杀你,这样一个人你防不防?”
说到这里,他突然坐起,看向无情:“我知道你之前也在防我,是不是?”
无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否认,道了声是。
“只因与我相谈甚欢,彼此之间志趣相投,不过短短两日,你便已拿我当作朋友。”
“若我这一路都是骗你的、迎合你的、讨你欢心的,你该当如何?”
“若我也是那四大天魔手下,刚刚在烤肉里下了毒,你又当如何?”
沈清盛一声比一声疾,无情的脸色愈来愈白,眼神也一刀比一刀冷。
只见他闭了闭眼,半晌后再睁开时,目光已牢牢地钉在沈清盛身上,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亲手杀了你。”
语气冷得足以刮伤沈清盛的骨头。
听到无情这么说,沈清盛却是拍手笑道:“好!”
无情也笑了:“我出手一向无情。”
笑过后,沈清盛又重新躺下,这回无情也跟着他并肩躺倒。
夜色浓稠,亮眼的只有天边挂着的那一弯月牙。
“我师父名讳说来你也不知,但我今晚却偏要说与你听。”
身边没有动静,但沈清盛知道无情在认真地听。
“我有两个师父,一个叫沈浪,一个叫王怜花。”
“我知。”
短短两字,却重重地敲在他心上。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都被这两个字卡住了,话一脱口却成了:“你知道家师?”
“天下第一名侠和千面公子的名号谁人不知?沈浪沈大侠亦是我十分敬佩之人。”
沈清盛又问:“那保定城有一个李园你知道吗?”
无情道:“可是‘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那个李园?”
“不错。我师父与老李探花乃是知交,我去保定城正是代师访友。”
“老李探花早已离世,小李探花出走塞外,李园如今已变成了他结拜兄弟的‘兴云庄’。”
无情作为四大名捕之首,手中握有诸多情报,一句话就将李园的现状说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里,沈清盛长叹了一口气。
无情只当他在感叹李园变迁,却不知他是在感叹这个世界。
过了一会儿,沈清盛整理好思绪,想接着之前的话继续往下说:“我自出生起就未见过亲生父母……”
话还未说完,他和无情已齐齐坐起。
只因在这深夜荒山中,忽然有不速之客降临。
来的是两个人,一人骑了一匹快马。
他二人刚奔上山坡,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径直地滚到黄天星脚下,一声未出就给黄天星磕了好几个响头。
沈清盛看了无情一眼,用内力凝成声线,给他传了一句话:“姬摇花明明年过半百,却偏说自己三十上下,脸上更是做了不少修饰。我虽未尽得家师真传,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无情冲他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我信。”
沈清盛笑了笑,不再看他,转而看起了跪在地上的来人。
来人正跪在黄天星脚边痛哭:“黄老堡主,您终于来了!”
黄天星连忙伸手将他们二人扶起,只因他已认出他们身份,这两个人皆是北城护法高手,一个叫杨四海,一个叫刁胜。
“快快起来!北城如何了?”黄天星急切地问道。
他二人却坚持不肯起,只哭道:“北城快撑不下去了!我兄弟二人经过一番恶战,在其他兄弟的掩护下,才得以逃出城来搬救兵。城中人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剩下几十个活人,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说到这里,他们又是一阵悲痛。
黄天星虎目含泪,心中燃起极其强烈的恨意,恨不能马上杀到北城,亲手宰了那帮魔头。
沈清盛眉目淡淡,嘴唇动了动,又是一句传音入密。
这回无情却是摇了摇头。
这时,那杨四海似又缓过劲来,连声恳求道:“黄老堡主,求您现在就奔赴北城!求求您!”
话未说完,他们兄弟二人又冲着黄天星磕了好几个响头。
“好!”
黄天星答应后,转头去看无情。
无情点点头,转身就进了轿子。
沈清盛静立在轿旁,一身黑衣溶在夜色中,看着似乎极为不起眼。
杨四海、刁胜望见那顶轿子和站在轿边、双手抱剑的少年,目光连连闪动,皆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