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千言万语镜面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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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千言万语镜面留
（上）
齐国宛都的仲夏夜，繁星拥簇于墨蓝的天际，城里人家点点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让整个都城笼罩在一片温凉的色泽里。凉风阵阵，扫了多人心中的烦热，宛都郊外齐家庄的铸镜铺中响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成了这寂静夏夜庄里上下最亮的声响。
“少爷，差不多了，可以歇歇了，可别累坏了哟！”一个青衣小奴在亮堂的铸镜铺内左转右转，一旁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笑了开来，其中一个朗声调侃道：“呵，我说盛兄，你真当少爷跟你一样弱不禁风呢，看咱少爷这身板儿，才铸一面镜子，怎么会就累着呢，这铸镜啊，就跟那娘们儿绣花一样，别看是大老粗干的，却也是个精活儿，怎么着也是要耐性的咧。”
樊盛脸上挂不住，哼了一声撇过头，底气不足地回道：“少爷精贵身子，哪能跟你们比……”几个大汉嗤笑几声，也不理那樊盛，自顾自地继续打将起来。
樊盛傻看着炉火跳跃的光芒映着少爷颀长精壮的上身，他还很少看见少爷光着膀子的样子呢，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斯文极了的少爷，竟也是很结实的，细密的汗珠挂在少爷的身上，炉火是鲜明的，可衬着少爷嘴角扬起的那抹好看的淡笑，又是那么的温煦。
凉生并没有在意身旁人的谈话，他一门心思都在面前的那面镜子上，专注的眼神、嘴角的浅笑，都只是为了那面未完全成型的镜子，这是铸镜世家的齐家大少爷第一次倾心之作，也只为了他倾心的那个人……
置锤、冷却，凉生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棱角分明的眉角向上扬起，打了无数次哈欠的樊盛见状立马来了精神，跳将起来蹦达过去：“少爷，成了？！”
凉生点点头，难掩满面愉悦：“呵，终于成了！”
樊盛摩摩手，给凉生递来汗巾：“哎哟，终于成了，我说少爷唉，你这是吃的个什么苦哟！咱赶紧回去吧，回去洗个热水澡。”
凉生点点头，将镜坯递给一个大汉：“仇兄，镜面不要磨，直接包上金，顶角烧蓝，那珍珠的位置我都画在图上了，明日傍晚我来取。”
“少爷放心，尽管交给属下。”仇莫接过镜子喏道，虽心下狐疑那镜面为何不要磨，却还是听话地去办了，镜面不磨，压根儿照不清人，那还叫镜子么？
凉生穿回衣服，又是一身倜傥公子样，凤目浓眉、挺鼻薄唇、宽肩窄腰，那樊盛看着他的少爷不禁有些晃神——少爷今天一直在笑，让本就俊俏的少爷更显斯文温柔，跟着少爷走进墨色的天幕下，樊盛的脚步也不觉轻快了。
“圣旨到！”
凉生刚走进庄内前厅，一声熟悉的尖锐冰冷便刺进了耳朵里，若没猜错，该是皇上跟前红人林公公。凉生顿住脚步，顺势背过身跪地，身边响过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齐老爷、齐夫人、暖生，都急急赶来跪在了凉生旁边，暖生一身鹅黄，垂着头调皮地朝凉生吐了吐舌头。凉生还以淡笑，心头却在琢磨着——齐家官儿做的再大，不过也就是个铸镜世家，这大晚上的来道圣旨，会有这么急的事么？难道，不是好事……
正想着，齐老爷就朗声回道：“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氏暖生，仪表大方，德馨貌美，甚为太后所喜，今圣恩天降，特封齐氏暖生‘仁暖公主’，为天子义女，明日起移居宛清宫，钦此！”
暖生愣了半晌回不过神，林公公挑着眉毛垂着眼帘瞅等着，凉生也很是惊讶，但却冷静许多，忙拉了拉暖生的袖子，暖生回过神来，看见林公公不豫的脸色，忙冲着林公公笑了笑，乖巧地接了旨。齐老爷爬将起来，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了林公公：“烦劳林公公了，这么大晚上的还送了圣旨过来。”
林公公挑眉一笑：“呵呵，齐老爷客气了，杂家这边儿可是恭喜齐小姐了，哦，不，今儿可就得改称‘仁暖公主’了，公主好生休息，府里上下拾掇拾掇，明儿可就是宫里的主子了。”
齐老爷忙笑道：“那是那是，自当拾掇，日后暖生在宫内还往公公多多照拂，公公不如在此喝杯薄酒再走？”
“不了，杂家还要回皇上那边复命去呢，此乃天恩浩荡的好事儿，你们齐家今年先是得了国姓之赐，后又得了如此封赏，着实可喜可贺，日后齐老爷自当平步青云。杂家这就先走了。”
“快，送送公公！”齐老爷忙拉上凉生一齐往门外送去。府中奴仆无一不喜上眉梢，齐夫人的眼角也是掩不住的笑意，可暖生面上却一点喜色都没有，一双明亮的大眼里此刻满是茫然和迷惑，她心里怦怦直跳，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而一向思想简单的暖生根本就理不清个头绪。
齐夫人只忙着高兴，哪里注意得到暖生的黯然，直掀了帘子往后院儿喊道：“魅奴！魅奴，快给小姐，不是，快给公主收拾收拾，名儿一早就进宫！”
后院井边一个娉婷的身影轻晃了一下，月华洒在白色的纱衣上晕出了粉银的色泽，那身影搁下手中刚洗好的女儿家私物转过身，半张可怖的脸展现在齐夫人面前，在月光的照映下尤显鬼魅，饶是看了十六年，齐夫人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魅奴忙伸手挡住了左边脸颊直面向齐夫人：“夫人，吓着你了，我忘了戴面纱。夫人要奴婢收拾东西么？”
那另半张脸清丽绝伦，柳眉澈眼，恍若天人。齐夫人展眉道：“刚刚来了圣旨，暖生被封为公主了，明儿个就要搬进宫了，都是太后喜欢暖生哟，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魅奴你搁了手里的活儿去收拾吧，这月信布还洗什么，宫里自有好的，你明儿也跟着暖生一块儿走，好有个照应。快去快去！”
魅奴微微一愣，并未多话，只道一声“好”便往暖生房里走去。齐夫人笑呵呵地转身回了大厅，却看见暖生跪在地上涕泪涟涟，而齐老爷吹胡子瞪眼被气得不轻，齐夫人忙小跑着过去给齐老爷捶背顺气：“唉，我说这又是唱的哪出？封了公主这天大的好事，怎么了这是？”
暖生抽泣道：“娘……女儿不想进宫，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进去了，还不被大公主她们排挤死，他们本来就很凶，每次我去太后跟前儿都讨不到好，哪儿来的‘为太后所喜’？大公主她们总是拿我们这些出生低贱的欺负，太后也和她们一个鼻孔出气，只疼自个儿孙女儿，女儿进了宫，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哪儿来的喜？女儿倒是怀疑，是不是大公主她们无聊了，故意要让女儿进宫受罪去呢！”
齐夫人一愣，帮齐老爷顺气的手顿在了半空，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光顾着高兴，都忘了冷静下来好好儿想想了，这太后往日里哪里有显现出喜欢暖生的样子，暖生一样是个调皮的，太后却是个挑剔迂腐的人，早就看暖生不顺眼了。齐夫人一改面色，皱着眉头对齐老爷开了话：“我说老爷……暖生这话有理。”
“唉，我何尝不曾想到！可这是圣旨，怎么能不进宫？！暖生，你也太不懂事了，现在就是刀山火海，你也非去不可！爹不是不明白你的苦处，可你若不去，咱们齐家可就完了！你再怎么被欺负，还是个公主，忍忍便是，日后凭借着你的公主身份，凉生进了官场还会好走许多，你怎么就不能为了全家着想呢？！”
暖生咬唇不再说话，只是泪流不止，齐夫人心头一揪，急道：“这，这……老爷，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么？”
“法子？！”齐老爷一跺脚：“你倒是拿出个能让皇上都觉得有理的主意来？总而言之，这毕竟是件好事，暖生进了宫，我们上下打点，日子肯定还是好过的，只不过不像在府中这么自由了而已，还有暖生，你也太不懂事了，大公主那些人，是你该顶撞得罪的么？！日后你不但不能得罪她们，还要主动示好，这宫里不比旁处，一定得有靠山才行，大公主的舅舅可是楚冉大将军，这么强的靠山，你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呢？！进了宫以后，就给爹收收性子，若是给爹闯出什么祸端了，爹定不饶你！”
暖生面如死灰，苍白的嘴唇抖了几抖，终是一个字没吐出来，凉生立在一旁紧皱着眉头，看向暖生的眸光温柔而沉痛。
齐老爷喘了口气接着道：“暖生啊，这世上除了天家，没有几人是能任性而为的……爹会好好打点，你收起性子在宫内好好过，日后会发生什么还是不定的，你将魅奴带去，陪在你身边，魅奴聪明，又会武功，应能护得你周全。给爹记着，你定要收起性子啊！”齐老爷说着从紫檀椅上扑通跪下：“仁暖公主，臣代整个齐家给你磕头了！”齐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凉生眼眶通红，而暖生下唇直抖、不住抽咽，透不过气来扑通一声晕在了地上……
与齐夫人一起哄了暖生睡下，魅奴放下床帘退出了房间，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便听见凉生宛若游丝的轻唤：“魅奴……”
魅奴转身，已然带上面纱的她秀面窈姿，回廊昏黄的灯光打在她完好的半张脸上，平添了一份柔润，唇角轻扬，眸中却是一抹黯然：“凉生……”
两人的脚步都是沉重的，还是那条小路，还是那片花园，却是比肩无言……半晌，还是凉生开了口：“要好好保护自己……”凉生一把捏过魅奴的手，摩挲在自己的脸庞：“我不想你有事，等我，等我有能力的那天……魅奴，你会是我齐凉生唯一的妻……”
魅奴心头一颤，埋首于凉生胸前：“凉生……我会的，会等你……”
“魅奴，暖生此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凉生怅然一叹。
魅奴揪紧了凉生胸前的衣服：“我知道……再也不会有平静的日子了。”
凉生托起魅奴光洁的下颌，温柔地拨去那洁白的面纱，在那满是疤痕的面颊上印下了一个绵长的吻，魅奴轻颤，这个吻愈发炽热，凉生不能自已，将魅奴紧紧按在了怀里，尝上她芬芳的唇、小巧的耳垂、光洁的颈窝……月儿也悄悄掩了脸躲在云后，柳树随风轻扬，“沙沙”地缠绵着，两人直到吻得都喘不过气，凉生才止住，只觉喉中干涩不已，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凉生紧紧抱着魅奴：“好不想你走……魅奴，推开我，我怕我现在就做出什么蠢事来。”
魅奴拉上面纱，轻推开凉生，娉婷转身离开，凉生久久站在原地，直到那抹倩影被夜幕彻底掩尽……
(下)
红顶的大轿稳当当地停在了齐府大门前，圣谕再一次由宫里来的太监当众宣读，因是宛都郊外，齐府门口并无多少围观的人，只附近几户有些头脸的人家都纷纷前来祝贺送行，齐老爷命人放了鞭炮，不懂的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哪家的新娘子要出嫁了呢。
府中的张管家忙着在门口给宫里来的人塞着赏钱，一时间众人面上皆是欢愉之色，一派喜气洋洋。而闺房内，暖生刚刚在魅奴的服侍下换上了宫装，梅红的纱质宫装、同色的玲珑公主花戴，除却暖生不自然的脸色，镜中的人玲珑小巧、美服姝颜，很是养眼。暖生与魅奴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暖生大眼俏鼻，脸儿小巧，看上一眼便是心肠再硬的也要怜上三分；而魅奴除却面纱下可怖的半张面颊，却是清姿淡雅，那右边的美眸只轻轻一漾，便似将被看之人瞧透了似的。暖生是极依赖魅奴的，自从魅奴还在襁褓中被齐夫人收养，便一直呆在暖生身边，同一个奶娘喂大，虽是主仆关系，却也情似姐妹。当然，与她们一同长大的，还有凉生，凉生与魅奴的感情，府中上下人人皆知，便是齐老爷齐夫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暖生紧紧捏着魅奴的手，颊边的胭脂掩了苍白的面色：“魅奴，这就要走了么？”
魅奴今日换了一身紫色纱装，以衬那面子上的喜色：“恩，暖生，我一直都在呢，走吧……”
暖生犹疑地转过身，与魅奴一道跨出了门槛，齐夫人等在房门口，两眼通红，颤声对着魅奴道：“魅奴啊，我还有话要交代……小丹，你先扶小姐去门外。”
暖生迟疑了一会儿，终是跟着齐夫人的贴身丫鬟小丹走了，魅奴半垂着头敛着眼波，等着齐夫人开口。
齐夫人轻叹口气，塞给魅奴一只小巧的红哨儿：“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少，很多事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暖生此去到底会如何，我也不知道，老爷他也不想跟我多谈，可她毕竟是我的骨肉，我不想她出事。这个哨子，是唤府中信鸽儿的，我怕暖生出事，便在皇宫外租了一处民宅，府里有人在那儿住着养鸽子，这样这哨声它们便能听见了，一有事情，便立马通知我们。”
魅奴干脆地点点头：“魅奴知道了。”
“魅奴啊……自打你小时候我捡你回来，便一直将你当亲生女儿对待，可有些事情，老爷和我想了很久，还是必须得跟你交代……”
终于到了该说的时候了么？魅奴袖中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却仍旧是温顺地低头回道：“夫人尽管说。”
“其实凉生对你的情谊，老爷和我都是明白的，你俩打小青梅竹马，这份缘是谁也拆不得的……可是，凉生毕竟是要入官场的人，暖生如今又成了公主，凭身份而言，若你嫁与凉生，也不能独占了去，只能是个偏房，凉生的正室，必定要是个有头有脸的……你，可明白？”
魅奴不着痕迹地捏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面上平静无波：“魅奴知晓。”
“唉，魅奴，我也算你半个娘亲，娘亲现在有一事求你，你可否答应？”齐夫人红着眼睛便跪了下来，让魅奴一愣怔，忙也跟着跪了下来：“夫人何须如此，有什么事情吩咐魅奴便是，魅奴定当尽力。”
齐夫人满面泪痕，坐在地上紧紧抓住魅奴的袖子：“魅奴啊，暖生是个极易闯祸的人，若是暖生万一出了事，你可要代我救她啊……哪怕是以命相救！魅奴，我代整个齐府，给你磕头谢恩了！”
魅奴的脸色登时惨白，指尖也不知不觉变得冰凉，看着齐夫人泪流满面的模样，终是闭上双眼掩尽泪水，俯下身给齐夫人磕了一个头：“夫人放心，魅奴定当全力护住小姐，哪怕，送上性命。”最后四个字从自己的口中吐出，沉重而薄凉……
齐夫人这才止了哭泣，魅奴扶她起身后退一步道：“夫人，若没有别的话交代，魅奴便走了。”
“恩，乖孩子，去吧……”齐夫人抹抹泪水正了脸色，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魅奴转身往中厅而去，齐夫人站在原地目送着那抹淡紫的背影，是那样的萧索……
魅奴的脚步是沉重的——明明是知道这一切的不是么？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不是么？可为什么当一切撕开在自己面前，还是会那么痛？一直将夫人当自己的娘亲般对待，最终，一夕之间，一切揭开在面前，自己还是逃脱不了奴仆兼死士的命运，可是，这一切也都不能怪啊，哪个娘亲不爱自己的骨肉？她终究还是孤独的，她的娘亲又在哪里，为何要将她抛弃？所有的希望，只剩凉生了，凉生……我仍旧是信你的，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魅奴刚穿过花园欲进中厅，便看见樊盛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小跑着迎面而来，樊盛方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心性很重的，心里头想着什么光从面上便能看出来了，只见他直盯着魅奴的眼睛唤着：“魅姐姐，魅姐姐。”
“怎么了，你慢点儿。”魅奴顿在原地。
樊盛从怀里掏出一面精致小巧的镜子：“这是少爷让我给你的，少爷在前头脱不开身，我告诉你哦姐姐，这可是少爷昨晚上亲手打的，本来是让仇大今儿晚上交的，昨天突然来了圣旨，少爷后来便让仇大赶了一夜的工，刚刚仇大才送过来了。魅姐姐，嘻嘻，我可一点不说谎哦，这真是少爷亲手打的哦。姐姐你拿好，我先走了哈。”
魅奴心头一暖，澄澈的眼眸中情波淡染，时间仓促，未及细看，魅奴便先将这巴掌大的小镜子塞进了怀中胸口，加紧了脚步往外走去。到底是因为自卑还是缺乏勇气，她不懂，总之她自小便从不照镜，每日帮暖生梳妆的时候也是故意忽略镜子中自己的影子，只看暖生，刚刚指尖带过那小镜子的镜面，那些细密的粗糙便甜进了她心里——此镜，未磨。未磨之镜，何以照人影？凉生是这样的懂她呵……
齐老爷、凉生和暖生都在门口等着魅奴，暖生迟迟不愿意上轿，看见魅奴终是轻轻吁了口气，魅奴淡笑着牵过暖生的手向那红顶宫轿而去，走经凉生身边时，轻轻偏头，两人均轻牵嘴角，魅奴并没有停下脚步，千言万语，已从彼此深邃的目光中知晓……
扶了暖生上去，轿起队行，魅奴紧挨着轿子右边走，一向淡然的她心下也是忐忑的，她从未进过宫，每次暖生进宫，都是齐夫人一起去的，暖生和她，能在那九重宫阙里完好无损地生存下去么？她心里是清楚的，皇帝忽然多要了个女儿，定是对于天家来说有用处的，只不过，这用处是什么？又为何偏偏是暖生？
或许，进了那繁冗的宫殿，一切便明了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千言万语镜面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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