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红鸾》江溶棠梨

8、其八

　　“全是废物！庸医！小爷的腿不能这么瘸一辈子！”

　　“世子爷息怒啊，世子爷......”

　　连城皱眉，带余十行礼后，沉默地绕开了。

　　小世子还在院里叫骂，余十走远，觉得这跋扈的语气和前天在瑞丰楼欺负薛名医的很是相似。

　　连城边走边嘱咐该注意的，带她看她住的下房。

　　元康宫的小厨房上挂了匾，叫如意。

　　连城说：“看见那块匾了吗，元康宫的厨房也叫如意房，专门给小世子备膳的。”

　　余十点头，“记住了。”

　　余十清理好居住的房间，跟着如意房的管事，听他差遣。

　　如意房的管事是个精瘦的山羊胡子，喜穿黑衣，手下的人都爱叫他一声豹哥。

　　豹哥倚在五珍阁前，用竹签剔牙齿，“你以前瑞丰楼的？”

　　余十应道：“是。”

　　“做什么的？”

　　余十说：“打杂的。”

　　“你打杂都做什么？”

　　“扫地，刷碗，切切菜，做冷盘。”

　　“噢——”

　　“豹哥。”两人正聊着，如意房里进来一个丫鬟。

　　余十看那丫鬟，着装打扮与今日见到的普通丫鬟有些不同。王府里的普通丫鬟着的都是素色衣裳，这位丫鬟穿的却是鹅黄裙子。普通丫鬟头上顶的都是简单的双平髻，这位却是梳了戴簪花的螺髻。想来，这是某位贵族身侧的大丫鬟。

　　见有人来，豹哥站正身，“诗荷？怎么今天你亲自来，小世子有什么吩咐？”

　　诗荷随意在如意房外厅扫了一眼，目光掠过低头候在一边的余十，并未在意。

　　诗荷说：“小世子腿受了伤，最近端什么上去，都不吃，全打翻了。”

　　豹哥啧一声，连连摇头，“王府里的好食材全用上了，掌勺也都想着法子做世子爱吃的，世子这是心病，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们又何尝不知。”

　　豹哥说：“中午送去的饭菜小世子又没用吧？”

　　诗荷轻轻叹气，豹哥道：“我马上叫人想办法做新鲜花样。”

　　诗荷顿了顿，上前一步，“豹哥，我看这样也不是办法。”

　　“那？”

　　“世子这是心里受了伤。他虽贵为国公之子，可却身不由己，他虽倾心王爷，但不喜民间流言，诋毁他是病秧子男君。世子一心想上战场，立军功，好为自己正名，也好配得上王爷，怎料被狄人伤了腿......”

　　“王上体内流着狄血，世子有气也不敢撒吧？”

　　“我就怕他再憋住病点别的病来。”

　　“医生都看过了？”

　　“薛神医都来过了，也说治不好，腿只能瘸着。”

　　“这......只需要时间，慢慢医治心病了。”

　　“世子一直在摔东西，我得回去看着。听说王爷再过几日要回府了，我此番来一是给你们道个不是，希望如意房的各位心里好受些，二是想来拜托大家，多花些心思照顾世子。”说着，诗荷矮身做礼，“诗荷这里谢过了。”

　　豹哥急忙弯腰，“你这样我们这么受得起，伺候主子我们这些奴才的本分。”

　　诗荷又留了些铜钱给豹哥，说完便离开了。

　　余十微微抬头，看诗荷远去的背影，听豹哥说：“刚才来的叫诗荷，是小世子的贴身大丫鬟，处起事来很是玲珑，不过上边下来的人，说的话听着就听着，别的不要多想。”

　　余十低头，“是。”

　　豹哥又说：“你以前做什么，现在还是做什么，也没什么大活路，你得自己捡着事做。”

　　“是。”

　　“有什么事直接找我。连城大人和崔总管你平日是见不到的。别到处走动，没有吩咐不能出元康宫，明白了吗？”

　　“明白了。”

　　豹哥找到在后院洗菜的杂工，对余十说：“你跟着他做。”

　　余十点点头，撸起袖子蹲下身，帮杂工清洗蔬菜，杂工看了看她，没说话，继续干活。

　　洗了一会菜，余十跟着杂工把洗好的菜叶码在竹筐里晾晒。

　　杂工倒了两杯茶水，递给余十一杯。

　　余十笑：“谢谢。”

　　杂工憨厚本分，除了做活，一般很少说话。

　　看着没什么事，周围也没人，杂工才说：“你一个好好的姑娘，进王府厨房干粗活做什么？”

　　余十说：“我在外边也是厨娘。”

　　杂工说：“可是豹哥叫你干的都是打杂的活。王府里，女人做掌勺不容易，你好好干，以后有机会被哪位贵族赏识，可以调过去做丫鬟。”

　　聊到这了，余十漫不经心地问：“跟着哪位贵族做丫鬟？这王府里的贵族，除了王爷，还有哪些？”

　　杂工笑一笑，“傻丫头，你这话说的，当然是王爷后宫里的各位娘娘、姑娘，还有男君了。”

　　余十噢一声。

　　杂工说：“不过现在翰王府后宫里的人大多是圣上安排的，再就是一些大人送来的。往深了，我们这些粗人不懂，下人更是不敢说，只能做好手里的事，心里偶尔想点好的。”

　　“大哥放心，我明白。”

　　“最近小世子闹绝食，如意房厨子可犯难了，你没能下厨也好。”

　　干完活，晚上回下房休息。

　　余十坐在门槛前，托着腮帮，心想小世子也太不省事了。如今正是时局不安，镇国公和翰亲王都心事重重，他这样闹，岂不是越搅越乱。呵，想来这小世子也不是什么好苗子，由着他闹，等他耍完了性子，人也就废了。

　　余十的心思沉下来，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把北狄南侵的消息传给翰王，至少要让翰王做好防备，将来开战，也万万警惕埋伏。另外，朝中有内鬼，切不可寄托希望在朝廷身上，要及早筹备粮草......

　　“诶？你还没睡啊，如意房不忙吗？”

　　余十抬头，是跟她一个房间的小丫鬟回来了。

　　小丫鬟捶着肩膀说：“我今天搬了一天的东西，累死我了。”

　　余十跟过去，“不要紧吧？”

　　“还好，死不了。”

　　“怎么这么辛苦，搬了一天东西？”

　　“是啊，府里在准备王上的寿辰，据说王上为了小世子的病专门请了武林名门，希望能找武林中的医药奇才来帮忙，治好小世子的腿。”

　　余十感叹：“王上还真是挂念小世子。”

　　“小世子可是她未来的王君，王上能不挂念么？”

　　余十问：“王上还有多久回来？”

　　小丫鬟摇头：“不知道，有的说王上还在雁鸣山，有的说王上已经回州府了，就连崔总管也没有王上的具体消息。”

　　余十默默点头，从不透露行踪，是翰王的作风。

　　小丫鬟突然靠过来，余十有些惊讶：“怎么了？”

　　小丫鬟悄悄问：“怎么样，小世子不好伺候吧？”

　　余十低下头，“我只是在厨房打杂。”

　　“噢。”小丫鬟说，“我看他天天摔东西，不吃饭来着。哎，我先睡了啊，你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