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酒庄⑦ ...
-
地板上大滩的血液，已经凝成了褐色，没了新鲜血液的艳色，色泽变得暗沉沉的，但屋内的场面依旧叫人触目惊心。
死人并不罕见，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见过亲友长辈的遗体，在医院或在丧礼上，亦或是在殡仪馆。但这种被人杀害，还身首异处的尸体，却是绝大多数人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
陆祈舜也是这大多数人之一。
房内的窗户紧闭，类似铁锈味的血腥气充斥着整个房间，和床上那惨烈的画面，一起刺激着陆祈舜的感官，让他生理和心理上都感觉十分不适。胃液在胃里倒腾着，反胃和轻微的眩晕感，让陆祈舜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
秦榭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陆祈舜，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没事吧？”
“没事。”陆祈舜退后半步，转身看向坐在地上，所在走廊墙边的谢顶中年。他是第一个发出嚎叫声的人，应该也是第一个看到马甲青年尸体的人。而且他的房间就在马甲青年隔壁，两人只有一墙之隔，说不定有听到马甲青年被残杀时候的动静。
谢顶中年还陷在自己惊恐的情绪中，眼神涣散地对上陆祈舜的目光，茫然了一阵，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刚刚来找他一起下楼吃饭，门、门没锁，我推开……推开就看到他这样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拿到碎片就能存活下来的吗？他明明拿到碎片了，他明明拿到碎片了……”谢顶中年抱着头，低头呜咽，他的情绪崩溃了。
陆祈舜看了一眼罗亮，拿到碎片就能存活下来——这个猜测不知道是罗亮告诉他的，还是那天他在酒窖不小心听到的。但那只是罗亮的猜想，而且毫无事实依据，所以他才一直没把这个假设公开。
不过，现在追究谢顶中年怎么知道罗亮的猜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陆祈舜重新转过身。
秦榭看了他一眼，“你要进去？”
陆祈舜：“嗯，进去看看吧。”
秦榭和陆祈舜一前一后，走进马甲青年的房间。浓眉青年拧着眉头迟疑了一会儿，才咬牙跟着踏入房内。
罗亮余光扫了一眼还在呜咽中的谢顶中年，推了推眼镜，也慢吞吞地进了房间。当他没有靠近横陈着尸体的大床，而是站在靠近房门，又能看到房内每个角落的位置。
陆祈舜和秦榭在屋内转了一圈，随后在床边站定。
他们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能从案发现场看出的信息也十分表面。从床上的痕迹，大概能推断出的是，马甲青年是正常躺在床上睡觉时，被人砍下的脑袋。在被砍下脑袋之前，他应该是醒了，但没来得及喊叫或逃跑，被就砍下了脑袋，所以死后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惊恐的表情。
凶手在砍掉马甲青年的脑袋之后，又把他的身体摆成横躺的模样，使肩颈露出床沿，让断脖处涌出的血液落在床边地板上。就是这个行为有些意义不明，为什么要特地把马甲青年的尸体摆成横躺的样子？怕血液弄脏床单？但在砍掉马甲青年的脖子时，从脖颈动脉溅开的鲜血，已经染红一大片床单，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他的碎片不见了！”浓眉青年出声叫道——他把马甲青年挂在衣帽架上的衣服翻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属于马甲青年的那片碎片。
秦榭和陆祈舜闻言，分别走到床头两边，翻了床头柜的抽屉，都没找到碎片。两人隔着床对视了一眼，随后秦榭动手掀开枕头，在枕头的下面找到了马甲青年那片碎片。秦榭确认了碎片的真假，抬手将碎片递给对面的陆祈舜。陆祈舜视线落在碎片沾血的一角，完全不想伸手去接。
陆祈舜：“你找到的，你拿着吧。”
秦榭：“……”
秦榭转身，将手上的碎片抛给不远处的浓眉青年。
浓眉青年手忙脚乱地接住碎片，两天粗黑的眉毛又拧在了一起，他也不是很想要这片碎片。而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取走了他捧在手心上的碎片。浓眉青年一扭头，看到罗亮拿着不知道从哪来找来的丝巾，仔细地擦干净碎片，然后毫不客气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浓眉青年：“？”
“不想要就给我好了。”罗亮瞥了他一眼，说道。
“你也不嫌晦气……”浓眉青年小声道。
“总要有人拿着的，毕竟游戏要求我们集齐碎片。”
“……话是这么说，但你这语气也未免太冠冕堂皇了点吧？”
“哦？那我应该怎么说？”罗亮抬眸反问。
浓眉青年张了张嘴，答不上来，逐而选择了闭嘴。
充满血腥味的房间，总归不是一个叫人舒服的地方，陆祈舜几人没有久留，很快从房间内退了出去。
陆祈舜在房间内得到的信息不少，但大多含糊而暧昧，指向不够明确的，唯一明确的信息就是——罗亮之前提出的猜想是错误的。
马甲青年找到了碎片，但他还是被杀害了。这足以证明，在这游戏中，碎片跟存活没有关系。玩家需要在关卡内寻找拼图碎片，找齐拼图后，游戏结束，存活人员判定为通关——这条游戏规则里的“存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在游戏中活下来，仅此而已。
对于凶手的猜想，陆祈舜也大概有个思路，应该是这个酒庄的人，更确切地说，多半是管家兰登或者酒庄主人尼尔森。兰登一直给人的感觉不太好，至于尼尔森则是时间上的顺理成章——在他回来后，马甲青年就被杀害了。
但是，他们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找出凶手，而是找齐拼图碎片。找到凶手他们也未必能拿下凶手，说不定还会被凶手反杀。只有找齐碎片，结束这场游戏，才是最快脱离危险的手段。
四人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从楼梯那头走来的兰登。
“我家老爷早上多喝了两杯，现在有些头晕，不敢爬楼梯，所以让我上来看看。”兰登站定，看了一眼地上的谢顶中年，随后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有人被杀了。”陆祈舜看着兰登说道。
兰登一愣，走到马甲青年的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随后不敢置信道，“上帝！怎么会这样？必须得报警才行。”
兰登说完，关上房门，转身匆匆下楼。
兰登说了去报警，然而到了夜幕降临之时，却依旧不见警察上门。
参与游戏的每个人都在惶惶不安，马甲青年的死亡，就像一根尖锐针，戳破了众人强作镇定的表象。惊惶的情绪在众人间蔓延，大家变得极为沉默，连一向活跃的浓眉青年都不怎么开口了。
带着不安的情绪，众人把三楼的所有房间都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这样的结果叫人不由地变得焦虑起来，而且随着天色逐渐变暗，惊恐和焦虑的情绪，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昨晚马甲青年被杀害了，那么——今晚被杀害的又会是谁呢？
谢顶中年在天黑后，就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晚饭还是浓眉青年给他上去的。其他人也都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陆续回房了。
陆祈舜回房的时候，看到郑晓路正抱着枕头往杨薇薇房间走。
“我害怕，今晚打算跟微微睡一个房间。”看到陆祈舜，郑晓路停下脚步，小声解释了一句。
“你们晚上睡觉警醒一些。”陆祈舜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有事叫我，我就在你们对门。”
郑晓路腼腆地点了点头，抱着枕头进了杨薇薇的房间。
陆祈舜看着对面的门关上后，沿着走廊往前走了几步，去敲秦榭房间的门。秦榭吃完饭没等他，比他早一步上了楼。
然而，陆祈舜敲了半天门，都没见秦榭来开门。这让他不禁地心头一紧，不好的猜想争先恐后地从脑子里冒出来。今天目睹了马甲青年的惨死后，这一整天都在压抑的氛围中，即便他的心理素质不差，却也没办法完全杜绝内心的不安。
陆祈舜站在原地定了定神，用手环给秦榭发了条信息。
陆祈舜：【你在哪儿？】
稍稍等了一会儿，手环轻震，秦榭回了消息。
秦榭：【罗亮房间。】
陆祈舜刚看完消息，就听到东边走廊传来一声开门声。罗亮住的那间客房房门被打开，秦榭从里面走了出来。陆祈舜顿时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陆祈舜站在原地没动，等着秦榭走到他面前。
“你去找罗亮了？”陆祈舜问道。
“嗯，去问了他手上碎片的数量。”秦榭一边说，一边打开房门，推门进屋后，又侧过身，看向站在门口的陆祈舜，“进来坐会儿？”
陆祈舜没有拒绝，他原本就是来找秦榭说事的。
进了房间，陆祈舜走到茶桌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秦榭给他倒了杯茶，在他的对面落座。
“我这边想着找你商量一下，再去找罗亮交流。你倒好，一声不吭就抢我前面行动。”陆祈舜说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秦榭：“你这是在担心我？”
陆祈舜放下杯子，“我是在批评你，无组织无纪律。”
秦榭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些漫不经心：“那要我给你写检讨吗？班长。”
陆祈舜：“检讨就不必了，下次注意。”
陆祈舜转回正题，“罗亮手上有多少碎片？”
秦榭回道：“2片。”
也就是说，罗亮自己只找到了一片，今天又拿了马甲青年那片，才有了2片。
“所以我们现在一共找到了8片碎片了。”他手上1片，秦榭手上3片，浓眉青年1片，杨薇薇1片，再加上罗亮手上的2片。陆祈舜摩挲着茶杯的杯壁，看着秦榭道，“还差1片，我们就找齐了所有的碎片。而现在整个酒庄的房间我们都找遍了，只剩下酒庄主人尼尔森的房间了。”
他们来到酒庄的第一天，兰登就郑重地告诉他们，尼尔森的房间禁止他们进入。而尼尔森没在房间的时候，那房间一直是锁着的，根本没法进入。要强行进入的话，就要考虑被发现的风险，毕竟那房间是明确禁止他们进入的。
“明天找个时间，你想办法引开尼尔森和兰登，我撬锁进去找找。”
陆祈舜皱眉，“有点冒险，除了尼尔森和兰登，还有佣人呢！”这酒庄的至少有十余名佣人。
秦榭：“已经有一个人死了，现在的情况也并不安全，赌一把吧。”
陆祈舜想了想道，“行，我来撬锁，你去引开人。”
秦榭凉凉地问道：“你有撬锁的经验吗？”
陆祈舜反问：“难道你有？”
秦榭：“我有。”
陆祈舜：“？？？”
秦榭没有跟陆祈舜细说撬锁经验的意思，陆祈舜只能带着满脑袋的问号回房睡觉。
午夜时分，夜深人静，陆祈舜迷迷糊糊正要睡过去之时，突然听到对门传来一声尖叫。隔着两道门，声音不是特别大，但陆祈舜的耳力很好，确定自己听到了声音。他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立刻翻身下床，鞋子也没来得及穿，拎起床边一把椅子，就往房门口跑。
陆祈舜打开门，就看到对面的房门也被人打开了，杨薇薇披头散发地从里面冲出来，她的半边脸溅了血，血液沿着的脸颊边的发丝滑落，将那缕头发都染成了血色。杨薇薇尖叫着，带着满脸的惊惧跑到陆祈舜身后。
对面的房门大开着，里面亮着一盏落地灯，足以让陆祈舜看清房间内的景象。
躺在床上的郑晓路被砍掉了脑袋，鲜血染红了床单。而床边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兰登。他一手拿着一只酒瓶，一手提着一柄带血的长柄斧头，姿态优雅得仿佛宴会上拿着手杖跟人举杯致礼。
陆祈舜的视线定在兰登手中的酒瓶上，淡绿色的酒瓶，让他想起今早兰登给尼尔森送上楼的那支红酒，然后是马甲青年肩颈露出床沿的尸体，这些画面串联在一起，今早没想明白的问题，在刹那间找到了答案。
兰登砍下了马甲青年的脑袋后，又把他的尸体横放，让流血的断颈露出床沿，是为了方便将血液灌进酒瓶里！而今早兰登给尼尔森送上楼的那瓶红酒，里面装的根本不是酒液，而是马甲青年的血液。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酒庄⑦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