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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回 我之悦者以柔克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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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莲完全看不出这两人之间的微妙尴尬,只管兴奋地笑道:“林姐姐可真是多才多艺呢,等我学会了作诗,就让她再教我下棋!”
梁琨与霍俭同时惊愕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同时默然不语地低下了头。
唉,不自量力的家伙!
晚饭过后,梁琨说到做到,很快替宋雨莲一挥而就了一篇文章,递给了宋雨莲让她去交差。宋雨莲不识字,又交给霍俭帮读。
霍俭拿过来一看,气得脸都绿了,指着这文问梁琨:“你就是这样评论《女诫》的?”
梁琨一脸正气地点点头:“正是!怎么,师哥觉得不妥?”
霍俭看看梁琨,又瞧瞧宋雨莲,突然感觉很无力:“妥与不妥也没什么打紧,你们师兄妹高兴就好!我只是第一次发现,你们师兄妹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师兄妹啊,在对《女诫》的见地上倒是惊人的相似,我这当师哥的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梁琨听了后朗声大笑,然后歪头问宋雨莲:“你也觉得女子不该活得如此憋屈?”
“当然!”宋雨莲一听来了劲儿,趾高气昂道,“什么这柔顺那谦顺的,依我说,全是狗屁不通的道理!你们想想啊,若是嫁到好人家也就罢了,若是个地痞无赖家,女子也得对其柔顺?白日做梦去吧!”
“好,很好!”梁琨笑道,“若是每个女子都像你这般想,那这天下可就热闹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主张的这个为女则刚,和你主张的那个还不太一样。女子嘛,可以刚,但要有张有驰,所谓过刚则易折,这个教训不得不吸取。”
“那照你说,什么程度算‘刚’,什么程度算‘过刚’?”宋雨莲不解道。
“这个……我还没有实战经验!”梁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比如武皇,在我看来就是过刚了;比如李清照,亦柔亦刚,是我所欣赏的。还有……算了,其实,我作为男子,还是喜欢‘以柔克刚’的女子,哈哈哈……”
宋雨莲:“无耻!”然后,劈手夺过文章,气呼呼地走了。
宋雨莲一走,整个世界就清静了许多。霍俭与梁琨对面喝茶,却一直说些无关紧要之话,这让梁琨很是纳闷。
“我走了这些日子,你这边就没什么进展?”梁琨终于忍不住,率先发问。
霍俭苦笑一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事实上,他方才一直在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不想让梁琨问起此事,可梁琨终究还是问出口来,他倒不好不说了。
“很不顺利!”霍俭颇多无奈,“本来我是打算求了如妃娘娘去探探林姑娘的口风的,可没想到那日母亲也在。她其实早就料到了我的心思,所以对林姑娘百般刁难,娘娘觉得此时不是提这事儿的时机所以就没有开口,只是过后嘱咐我把母亲的意思弄明白了再说。所以,当天我就与母亲摊牌了,结果换来一顿没头没脸的责骂……”
说到这里,霍俭已然眼圈发红,再也说不下去。
梁琨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只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们霍家到底和贾家有什么过结,值得师娘这么多年不能释怀?”
“是我太爷爷那一辈的事儿了!”事到如今,霍俭也没什么可瞒的,便把内情对梁琨全盘托出,“当初我太爷爷曾在军中任职,恰巧就在贾家祖上麾下。本来两人关系很好,可却因为一次战役意见有了分歧。后来,那次战役失败,贾家祖上就让我太爷爷背了黑锅,我太爷爷因此被革职查办,后来我爷爷那辈想方设法取得自由身,才搬来这清枫镇隐居起来。”
“所以你们霍家后人就一直牢记这份仇恨到现在?”梁琨恍然大悟,同时也颇觉为难。毕竟这是关于名誉甚至性命之恨啊,也着实怨不得霍家记恨到此。
“的确如此!”霍俭道,“尤其母亲性子刚强,较之父亲更执拗一些,所以死活不肯松口,还骂我背祖忘义,天理难容!师弟,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个……还真是不好办!”梁琨也被难倒了。本来,他对霍俭行事拖沓还不甚满意,没想到他却背负如此大的压力。
“实在不行,你还是放弃吧!”沉思良久后,梁琨终于硬着头皮道。
“放弃?”霍俭愕然,“如果此事换作是你,你会放弃?!”
梁琨浓眉一挑,冷笑道:“换作是我,自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但问题的关键是你不是我,所以,我能豁出脸面做出来的事,你根本做不出来,所以我才劝你放弃!”
霍俭皱眉:“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我并非豁不出去,而是这些年根本没一件事能让我有豁出去的勇气!”
“哦?”梁琨吃了一惊,忍不住抬头上下打量了霍俭一番,感慨道,“没想到咱们师兄弟分开两年,师哥竟有了如此魄力,真的令师弟刮目相看了!”说完,冲霍俭抱了抱拳。
霍俭无心同他玩笑,继续征求他的意见:“这几日我反复思量,还是得先探探林姑娘的口风。上次见她,我本想亲自问她,但又怕唐突了她就没开口,下一次再见她,必须得问个明白了!”
梁琨默然半晌,方问:“假如林姑娘也有意于你,师娘那边却死活不同意,你待如何?”
“那我这辈子就终生不娶!”霍俭一脸坚毅,“她老人家总不至于五花大绑着让我去拜堂吧?”
“成,你有这魄力,我就放心了!”梁琨心中豁然开朗,又颇为欣慰,但又不得不提醒道,“不管怎样,那也是师娘,你若想在这清枫镇立足,最好不要闹得太难看。还有,林姑娘的性子不像表面上那般柔顺,我就吃过好几次亏,你也得有个心理准备。将来你们若真成了婚,婆媳之间还得你多方周旋才是。”
“这个我自然考虑过了。”霍俭不觉俊脸微红,不好意思道,“她老人家再怎么强硬,也得让霍家留后不是?所以……到时她不想让步也得让步了!”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梁琨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起身告辞道,“我才回来,还没有陪母妃好好说说话儿,就先走了。若你这边有了好消息,记得派人去通知我,我一定要备份丰厚的大礼给你!”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俭没有起身,只倾耳听着梁琨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大门口才彻底松下一口气。但紧接着,他又皱紧了眉头,半晌方喃喃自语道:“师弟,别怪师哥抢先了,因为她本来就是我先瞧上的!”
接下来的两日,黛玉也颇为忙碌。先是李贵那边已将各处农庄田地买妥,又是张财将那家风水欠佳的布庄盘了下来,一时奔走相关官府差役处办理各种文书,又一一拿回来让黛玉过目查阅,整个园子上下也因为有了正经活计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这一日,张财亲自给黛玉送了七八样布匹来,每样花色不一,有妖艳些的,也有素净些的,但质地却都是上乘的。
张财笑道:“那日姑娘曾嘱咐过,把那布庄盘下之后选几样带来,如今终于办妥,我就挑了几样质地上佳的给姑娘送来了。姑娘瞧瞧,可还中意吗?若是不中意,布庄里还有其他花色,我再挑几匹来。”
“不用了,这几匹就很好。”黛玉点头道,“这些日子你也受累了,回去歇息两日就开工吧,毕竟马上就立秋了,各色秋季料子也该准备起来了。”
“是,是,姑娘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第一批货前些日子就已从苏州订好,如今已然在路上了,姑娘就擎等着开门红吧!”
黛玉笑道:“要真是那样,我就等着喜信儿了!”
这边正在说笑,就有小丫头打外边进来回道:“宋家姑娘来了。”
黛玉一听,先让张财去了,才对紫鹃笑道:“这丫头倒是来得巧,赶紧让人把尺子找出来也给她量一量做两件衣裳。”
紫鹃笑着答应着,指派了个小丫头去找了。
这边小丫头才走,那边宋雨莲也进了门。
这次宋雨莲有备而来,给黛玉带了米面油肉瓜果桃李十样礼物,一进门就让小丫头摆了一溜。
黛玉诧异:“你这是做什么?”
宋雨莲笑道:“是给姐姐的束脩啊,从今儿起,姐姐就是我正经的先生了!”说着,果然就要下地行拜师礼。
黛玉急忙伸手拉住她,嗔道:“你这丫头,疯疯颠颠的,行什么拜师礼?再者,我有言在先,你若做得出文章过得了关我才肯教你识几个字,至于正经的先生,我是当不起的。”
“我不管,总之姐姐只要教我一个字,我就认姐姐是先生。”说着,恭恭敬敬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卷递了过来。
黛玉也好奇霍俭会把宋雨莲的见解润色成怎样的文章,遂接过来打开细瞧。谁知这一看竟是吃了一惊,因为那张不起眼的宣纸上,竟是一篇字字珠矶的好文章!当然,还有那笔龙飞凤舞潇洒不羁的草书也让黛玉颇为吃惊。
“这是霍大夫替你写的?”她忍不住问。
“不是,是二师哥替我写的!”宋雨莲倒也诚实。
“淳亲王?”黛玉倒没想到是他,不觉惊讶道,“他不是说月余才能回来吗?”
宋雨莲摇头道:“具体我也不知,只听他说事情办妥了,留在京城不便就回来了。”
“原来如此!”黛玉恍然,想着如今圣上已大安,三皇子当了太子,梁琨作为立下大功的皇子自然是要离京避嫌的。
只是,他既已回归,之前又身负重伤,自个儿是不是该亲自面谢他一番才不算失礼呢?可若是见了他,她又觉得尴尬且头疼,到底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他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