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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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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海上潮,朝朝潮。春潮如雪秋露化雾。霜风雪,雨打露,千载离伤万古惆怅,但为君故。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这赵壑亲至刑部大牢赐死小春儿,这便百感交集忍不住哭将起来,直至声嘶力竭身旁的人才赶上前拉开两人,验过尸身画押留证。赵壑跌跌撞撞出了牢门,只将后事儿交由刑部官员办理,自个儿擦擦眼泪,一路便往宫中隆津殿来。
甫一入门,赵壑便大声疾呼:“王弗居,你给我滚出来!”
周围太监宫娥见情势不对,都低头匆匆退下了。王弗居打里头儿出来便见赵壑双目赤红肿胀,分明是刚刚哭过,且看他面色苍白嘴唇却泛红,双手紧紧握拳儿全身颤抖不止,这便唬了一跳,不敢答话。
赵壑一见他出来,上前一把揪住王弗居的衣裳:“你害死了他!”
王弗居一愣:“谁?”
赵壑咬牙切齿道:“小春儿!”
王弗居不由退了一步,却讪笑道:“小春儿是谁?我并不认得。”却又皱眉,“赵大人,虽则现下我是被软禁在宫中,可好歹也是大王子的人,您这个样子,不怕失礼麽?”
赵壑眯起眼睛来:“我好意救你一命,你就是这样儿报答我的?”
王弗居耸耸肩,嘴角一弯含笑道:“赵大人,多谢你救命之恩。”
赵壑盯着他道:“王弗居,你以为小春儿死了我心痛欲绝你就高兴了?别忘了,他和你是一样儿的人,他死了,下一个便是你!”
王弗居面上的笑挂不住了,赵壑松开手来冷道:“穆萨江在哪儿?”
王弗居扭过头去,赵壑逼近一步:“不要说你不认识他。”
王弗居干笑两声:“他…在北戎啊。”
“是麽?”赵壑哼了一声,再走近一步,“你也清楚吧,他多半是死了。”
王弗居不觉打个抖,不由退了一步。赵壑跟进一步:“王弗居啊王弗居,那麽多的例子,还没叫你清醒麽?”
王弗居身子不由哆嗦一下,却挺着脖子道:“赵大人,你想说甚麽?”
赵壑看他一眼,突然笑了。王弗居只觉着那笑阴森森的,全身如同泡在冰水中一般,牙关不由上下打架:“赵,赵大人…”
赵壑淡淡笑着:“王弗居啊,看来,你是不晓得我的手段呢…”这便眯着眼睛凑近他面颊,“你可知道原先那些敢在背后说我赵家坏话的人是甚麽下场?”便又竖起一根指头,“比如那个御史杨廉広吧,后来叫人参他为官不正有辱上司,胡言乱语祸乱朝政,我记得他是割了舌头发配宁远永世为奴;再比如那个工部的甚麽徐境棠,便是活生生扯成五块,死在菜市口呢;还有——”
“赵大人!”王弗居已是面无人色,“你想恐吓我?”
赵壑笑意更浓:“怎麽会?”这就拍拍他肩膀,“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这朝堂本就是没有是非公道的地儿,便是要恨得下心下得去手才能活着。”
王弗居只觉着那两下不是拍在肩膀而是打在心上,这就退了一步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大人指点。”
赵壑复又前行一步:“王弗居啊,你跟着哈乞萨呢便小心些,他是个二愣子,可不是糊涂蛋子。你那些手段甚麽的还得高明些,要是他看出来了,你怎麽死的我还真猜不出来!”
王弗居嘴唇一哆嗦,扯扯嘴角强笑道:“赵大人多虑了,我现下也不过是小小的男宠,这事儿还得多和大人你学学。”
赵壑一眯眼:“你便是讽刺我呢?”这就笑了,上前一步道,“那我可告诉你,男宠,也不是甚麽人都能当的。”
王弗居本想出言,却不知该说甚麽。赵壑这就哼了一声:“就凭你,还差得远呢。”
王弗居正想说话,赵壑又道:“论长相,你也不差;论心智,你却差得远了。便说你往北戎一行吧,大王子是叫你迷惑住了,可是蒙托尔的当你还是上了。”
“那是…”王弗居气结,“你不也是一样?”
赵壑眯眼一笑:“你真这麽想?若不是你和王太师定了这麽个上不得台面的主意,我早就拿下北戎!更何况,便是我输了头阵,我还是堂堂的赵大人,我仍旧可以披挂上阵指点疆场!可你呢?别忘了,一开头儿皇上不要你的时候儿,你就是个死人了!”
王弗居忍不住后退,却腿软,这就跌坐在地上。赵壑蹲下来俯身看着他:“弗居啊,你是聪明的孩子,知道怎麽选了?”
王弗居移开眼睛:“我…”
赵壑垂目轻声道:“太师早就想跟我动手,可是怎样呢?如你所言,我就是个男宠,可是我不仅是个男宠,我还是个大臣,我还是个将军!所以太师再有道理,他也整不死我!因为皇上不能没有我!”
王弗居一愣,赵壑低声道:“你可想清楚了,如今能救你的,还是只有我。”
王弗居强道:“甚麽话,我,我不过是关在宫里,我…再说了还有皇上呢!”
“没错儿,可不就是麽?”赵壑眯眼一笑,“所以才要刺杀皇上,不是麽?”
王弗居面上变色:“你是说…”
“可是皇上没事儿,我也没事儿。现在皇上要派我再上战场,我要是输了,你和哈乞萨一个都跑不了…我要是赢了,你的命就在我手里,你说,是不是?”
王弗居看着赵恩惠面上的笑容,配着他红肿的眼睛,说不出的诡异,这就忍不住打个哆嗦,却不由自主点了头。
赵壑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脸:“好孩子。”
王弗居舔舔嘴唇:“赵大人…那我该,做甚麽?”
赵壑看着他:“你说呢?”
王弗居低头想了片刻:“可是赵大人,你不怕我骗你麽?”
赵壑看着他突然笑了:“弗居,你以为我不知道小春儿是谁的人麽?”
王弗居这便浑身冻住一般,半晌方垂下头来,缓缓伸手抱紧自己。
赵壑立起身来深吸口气:“知道怎麽做了?”
王弗居抬头看着他,眼色复杂。赵壑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也别想太多,这不是甚麽道义公理,不过是,活下去。”
王弗居一握拳:“赵大人,受教了!”
赵壑伸手拉他起来,叹口气道:“能离开这儿,便离开吧。”话一出口,才觉着耳熟,便是小春儿和季颀都说过的,这就又想起小春儿来,忍不住又落泪。
王弗居看着他轻道:“大人对小春儿,当真是真心相待呢…也难怪,他甘愿赴死。”
赵壑叹口气擦擦眼睛,正要说话,却听见外头儿隐隐有人声传来,这便一推王弗居挤挤眼睛。
王弗居立即顺势跌坐在地上,口里喊着:“王子救我,皇上救我——”
赵壑一脚踢在他身上,便又一脚踩在他背上:“好个没脸没皮的小畜生,以为搬救兵就能留下你小命儿来?做你的春秋大梦!”说着便伸手拿了桌上茶杯就要砸下去!
“住手!”一只手伸来牢牢拉住赵壑的手腕,耳边就听这一声大吼。
赵壑回过头去,只见一身龙袍,那人怒目圆睁:“赵壑,你放肆!”
赵壑后退一步:“皇,皇上…”
皇上身后跟着哈乞萨,此刻哈乞萨大惊失色,不由自主跑过去扶起王弗居来,口里道:“你怎麽了?”
王弗居不知为何,心里一暖,握着哈乞萨的手不觉眼眶一红,哈乞萨只觉着他手冰凉的,这便颤声道:“他打你了?”
王弗居顺势滚进他怀里:“大王子,弗居也不晓得怎麽了…赵大人一来便是气势汹汹的,说要,说要…”这就说不下去。
赵壑哼了一声:“我就是要活刮了你这小畜生!”说着便又要上前。
皇上皱眉拉紧他:“放肆!”
赵壑转头看着他,眼里都是泪水:“皇上,小春儿是他——”
“住口!”皇上一瞪眼,眼中却是温存,“朕晓得小春儿跟了你很久,你伤心也是难免,只是…他的事儿刑部都结案了,你还是…”
赵壑这就一头扑倒皇上怀里放声大哭:“皇上也懑的狠心了,明知是这事儿,还叫我,还叫我亲手送他去死…我,我——”这便再说不下去,只管紧紧搂了皇上落泪。
皇上叹口气,伸手轻抚他后背,贴着他耳朵道:“朕便是错了,你说要朕怎麽赔你吧…”却又稍大声些,“朕方才与大王子相商,此番出征,大王子原与你们同行!”
赵壑这就抬头:“当真?”却又狐疑的看眼哈乞萨,“他可靠麽?不会是蒙托尔的诡计吧?”
哈乞萨期的满脸通红,跳起来指着赵壑就道:“赵壑,我哈乞萨一直当你是有胆识的英雄,谁知道你真是个疯狗,见人就咬的麽?!你,你气死我了!”这就拉起王弗居道,“我们走!跟这种人,怎麽打战?!”
皇上立时咳嗽一声,拍拍赵壑的后背。赵壑亦是满面愧色,上前打个躬:“大王子…赵壑今日失礼了,这就给二位赔罪。”说着便一拉衣襟当真要跪下。
王弗居忙拦住:“赵大人不必如此…”却也红了眼睛看向哈乞萨,“大王子,便是你心里当真不怪我麽?”
哈乞萨看眼皇帝,又看眼赵壑,抓抓头道:“我,我…嗨,算了算了,你们聪明,就聪明去!反正你们聪明了,便也是我聪明了。”
王弗居这就一笑,过去拉了他手。哈乞萨叹口气,便也笑了。赵壑看在眼里,眯起眼睛也笑了、
皇上咳嗽一声,众人才诚惶诚恐躬身。皇上呵呵一笑,拉了赵壑到怀里:“你们就处着吧,朕也乏了,这就与赵大人一同去了。”
赵壑却叫皇上捏得手心疼,面上却也笑着:“是,臣随皇上同去。”
两人这就走了,王弗居与哈乞萨送他们二人出门,互看一眼,哈乞萨红了脸,王弗居心中一荡,便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脸。哈乞萨不由自主搂了他,轻道:“你没受委屈吧?”
王弗居一愣,眼泪便是当真下来。
赵壑出门前一回身正见这一幕,不由笑在心里,眼睛一眯。
皇上拉着他手轻道:“你满意了?”
赵壑看住他的脸冷道:“若我说不满意呢?”
皇上哈哈大笑,突地打横将他抱起来。赵壑一惊,却又左右看去:“皇上,皇上!这,这——”
皇上贴着他面道:“你心里有气,朕替你消了。你想定死了哈乞萨和王弗居,不也得谢谢朕麽?”
赵壑叹口气:“甚麽都瞒不过皇上。”
皇上便贴着他耳朵道:“不然凭你的性子,怎麽会突然发疯?”说着就伸出舌头舔他耳垂。
赵壑身子一抖,只得推他:“皇上,这大白天的…”
皇上凝视着他眼睛:“很快就是晚上了…”
赵壑叹口气搂着他脖子道:“可是皇上,微臣今日,实在没这个兴致…自然,皇上真想要,微臣也没法子抗旨。”
皇上却抱着他缓缓往前走:“朕也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毕竟,你又要走了。”
赵壑这便叹口气,将头靠在皇上肩膀上,眼泪终于畅快的落了下来。
诸位看官,这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预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呼啦啦便做回转轰隆隆天降甘霖”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