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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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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长。
整个体检的过程中,戚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戚音很注重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他学过的东西很多也很杂,书法、钢琴、架子鼓、轮滑、跆拳道、体育舞蹈、绘画、折纸、剪纸、陶艺、篮球……这里面大部分东西他都只是浅尝辄止,发现不喜欢就搁置了。
戚音在这方面十分开明,从不会强逼着他去学什么,对他的“三心二意”简直可以说是纵容,只要求他“尝试后要有所选择,选择时要深思熟虑,不能反悔,选择了,就要一直坚持下去”。
戚淙遵循这个要求,在众多接触过的东西里,最后选择了书法、钢琴、散打这三样坚持了下去。
当时戚音很认真地问过戚淙选这几样的理由,戚淙也很认真地回答了:书法是因为自己喜欢,钢琴是想学了以后弹琴给妈妈听,散打是为了锻炼身体,以后好保护妈妈。
但似乎在过去的三年里,这三个坚持多年的爱好,也已经被荒废了。
戚淙收拢思绪,活动了一下肩背,发现肌肉很僵硬,明显已经疏于锻炼很久。他又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在开指时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勉强。
这样的手,可能都没法连贯准确地按动琴键。
他顺手捡起地上一张不知道是谁乱丢的检查结果单,边熟练地将它叠成一个千纸鹤,边继续思考。
得尽快把钢琴捡起来。
但只靠这业余水平的钢琴,应该没法打动赵振勋。现在特长学得多而精的孩子太多,他这种只在空闲时随便练练,上大学后还因为沉迷专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碰琴的人,在那些努力的练习生面前,可以说是毫无竞争力。
想到大学学的专业,戚淙折纸的手一顿,然后很快恢复正常。
他把千纸鹤拆开,开始折板凳。
选秀主要比的还是唱歌和跳舞。跳舞这部分,他只在初中时学过一阵体育舞蹈,学得不深,现在也早已经忘记。而唱歌,他长这么大,除了在音乐课上参加大合唱和上钢琴的视唱练耳课,几乎没在外面开过嗓,肯定也比不上人家专业学这个的练习生。
总结一下就是:如果他真的有幸能被送去参加选秀,那他大概在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
板凳成型,戚淙停下手,低头看看它,然后慢慢拆开,开始叠玫瑰。
得提前做好不能参加选秀和选秀出道失败的二手准备,而且虽然想尽快赚到钱还债和给父母攒一点保障,但他对于当艺人,其实私心里是没什么兴趣的。
他再次想到了自己在大学学的专业——戏剧影视文学专业。通俗来说,就是编剧。
编剧,一个同样和娱乐圈相关,但很容易被人忽视、很难熬出头、需要人脉和熬资历的职业。
当时选择专业时,他是有父母支持鼓励、不用考虑现实问题、可以全凭爱好选择职业的人生赢家。那时的他因为喜欢看电影和看书,觉得把一个故事孵化成型的过程很美妙,所以在众多文学相关的专业里,挑了编剧这个不是纯研究、可以入社会赚钱、富含创造力和无限可能,看似既挨着梦想,又能兼顾现实的专业。
那时他也有考虑过戚家没落了的可能,但他当时觉得,就算戚家没落了,他应该也能靠学的专业让父母过得很好。而在真的学了编剧这个专业后,他迅速发现了自己的天真。
编剧这个专业,并不是你学了,以后就肯定能找到相关工作,并能自由创造自己想创造的故事的。这是一个限制特别多,到处是陷阱、十分消耗热情和精力,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让生活和收入稳定的职业。
早知今日,他当年就该……
“戚淙!谁是戚淙?来拿结果了。”
戚淙回神,手上力气没控制好,已经大半成型的纸玫瑰被他扯裂了一小半。他先应了一声护士的呼喊,然后低头看向掌心。
因为之前已经折过两次,所以纸玫瑰的面上满是折痕,加上破了一块,它显得很旧很脏,一点都不好看。
有点像戚淙如今的生活。
戚淙顿了顿,轻轻碰了一下玫瑰的花瓣尖,将它放进背包,起身朝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体检结束后,戚淙搭地铁回家。车厢里一成不变的环境让他又想起了之前那两个女生的对话,和那张像素模糊的照片。
鬼使神差的,他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往里输入了顾浔两个字。
地铁里永远不缺人聊天,一句话不知道从哪里飘来,钻进了戚淙的耳朵。
“《侠骨》真是太好看了!水无痕大大简直是神仙编剧!”
太过熟悉的字眼让戚淙准备按搜索的手指瞬间顿住,他回头朝声音传来处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个黑色的后脑勺。
他皱眉。
水无痕?《侠骨》?是他认识的那个水无痕,知道的那个《侠骨》吗?
可《侠骨》不是……他狠狠皱眉,刚准备再找找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低头,见是赵振勋打来的电话,连忙接通。
“戚淙你在哪?”
“回尚郡时代的路上。”
“那正好,你到家后去嘉嘉卧室衣柜里把那套贴着黄色标签的西装拿出来,送到光明区梧桐路维也纳大酒店,尽快!来的时候别打车,坐地铁,打车可能会堵。”
赵振勋的语气很急,戚淙忙回道:“好。”
“那你快点。”
电话挂断,戚淙迅速抛掉自己之前在考虑和关注的东西,关掉打开的浏览器,锁掉手机,抬头望一眼站点提示,挤过人群朝地铁出口大步走去。
紧赶慢赶,戚淙终于在一个小时后赶到了赵振勋说的地点。他根据赵振勋给的提示上到酒店八楼,敲开了807的房门。
门内的赵振勋一把拿过戚淙怀里的衣服,转身塞给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年轻女孩子,吩咐道:“去熨一下。小韩!让沈嘉快点洗,衣服已经到了。圆圆,沈嘉的头发简单弄弄就行,别化妆,只调一下肤色,让他看上去气色好一点。”
赵振勋边说边往里走,戚淙赶在房门自动关闭前按住房门,迈步进去,体贴地带上门。
屋里挤了大概五六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副很忙的样子,床上堆着很多东西,看上去有些乱。
突然哐一声浴室门弹开,头发滴水、只穿着一件浴袍的沈嘉在一个瘦高男生的催促下从浴室里冲出来,看到戚淙还不忘招呼加解释:“淙哥,辛苦你送衣服过来,刚刚临时来了个行程,缺人手,所以只能麻烦你,对了,桌上有饮料,你渴了可以喝。”
戚淙后退避开一个拿着挂烫机的短发女孩,站到不挡人的角落,点头应好。
“你还有空关心这个,坐好!圆圆,给他吹头发。”赵振勋一把将沈嘉按坐到桌边,将沈嘉冲着戚淙的脸扭得对着桌上的镜子,嘱咐道,“一会进了会场别傻不愣登的自己呆着,看到认识的编剧、制片、导演就上去打招呼,不管熟不熟,打招呼就对了,能聊就多聊,争取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
沈嘉仰着头让圆圆帮着吹头发,听话应声。
赵振勋却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总之你自己多注意一点,这次交流会来的导演和制片不少,这是你的机会,要把握住了。”
沈嘉偷偷嘀咕:“我还是不懂这种讨论影视行业未来发展的交流会为什么会给我递邀请,还是这种临时邀请。这种场合不应该是那些制片和导演的主场吗,我一个唱歌的混在里面,哪听得懂他们说的什么行业规划。”
赵振勋显然也不太懂,但这不是现在的重点,机会来了就必须抓住。他皱眉拍一下沈嘉的肩膀:“瞎嘀咕什么,听不懂也要听,你就当你是代表沈总来听行业动向来了。”
沈嘉终于老实下来。
半个小时后,打扮一新的沈嘉从浴室里走出。他穿着一套偏浅的蓝灰色休闲轻薄西装,脚上着一双白色板鞋,短发简单抓松,配上俊帅的五官和阳光的气质,有种介于成熟男性和年轻男孩之间的青涩帅气。
赵振勋点头:“不错,果然还是这套衣服合适你。快迟到了,下楼吧。”
沈嘉没动,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赵哥,我可以带个助理入场吗?”
室内正在整理东西的助理们闻言齐齐扭头朝沈嘉看去。一直老实呆在角落里不打扰大家工作的戚淙也朝沈嘉看了过去。
赵振勋哪能看不出沈嘉的小心思,看一眼角落的戚淙,皱了皱眉,回道:“带可以,但不许一直拉着助理聊天,要——”
“要主动和认识的制片、导演打招呼,我明白的,你放心。”沈嘉开心地打断赵振勋的话,嗖一下冲到戚淙身边,边推着戚淙往外走边朝其他助理说道,“下次别的场合带你们去哈,都有份都有份。”
助理们被逗笑,纷纷回白眼给沈嘉,还有个回道:“别了,这种无聊的场合我才不想跟,我宁愿窝在这玩手机等你出来。”
赵振勋再次催促:“行了,别聊了,工作人员还等着。”
戚淙被沈嘉推出了房间。他回头问道:“你要带我进场?”
“嗯嗯,这个交流会要来好多大牌编剧,你不是学这个的吗,一会我碰到认识的编剧就介绍你认识,多条人脉多个可能。”沈嘉压低声音,偷瞄后面跟上的赵振勋,“嘘,别告诉赵哥,免得他又唠叨。”
戚淙心里发软。
沈嘉这是把他之前用来安父母心的话给记下了。他拍拍沈嘉的手,低声回道:“好。”
交流会在维也纳酒店三楼的牡丹厅举办,三人都觉得这种偏专业性的交流会不会有太多媒体到场,结果电梯一开,闪光灯却铺天盖地地亮了起来。
赵振勋迅速反应,拐沈嘉一下后压低声音朝戚淙道:“护着嘉嘉进会场,走快点。”
戚淙回神,忙先一步出去挡下凑得过近的媒体,侧身护着也已经反应过来,面上已经摆出标准礼貌微笑的沈嘉往会场走。
这期间戚淙听到有记者嘀咕了一句“怎么是沈嘉”,蹙了下眉。
怎么是这种失望的语气?
记者们没有死缠着不放,拍完就散了。三人顺利穿过媒体包围来到会场门口,沈嘉和戚淙凭借身上工作人员提前给的通行牌顺利进入会场,赵振勋留在外面应对。
两人往里走了没两步,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骚动声,快门声此起彼伏,之前沈嘉过来时显得比较沉默的记者们这会全闹哄哄地喊了起来。
每个人都在喊话,反而没有一个人的话能被听清,嘈杂间,只有一个名字无比清晰。
“顾浔!”
“顾浔你……”
“顾浔先生……”
戚淙脚步猛停,回头看去。
沈嘉也露出意外的表情,回过头看。
连片的闪光灯里,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被助手保镖护着,穿过热情的记者群体,大步朝这边走来。
他宽肩腿长,行走间身上材质轻软的酒红色衬衣贴在身上,将完美的肩线和胸膛轮廓展露无疑,窄得恰到好处的腰线在延伸处被一根黑色皮带束缚住,黑色的休闲裤包裹住长腿。右手垂在身侧,摆动间可以看到一抹红色在手指间若隐若现,左手松松勾着通行证的带子,冷白的肤色被深蓝色的带子缠绕,有种隐秘的撩人。
大概是被闪光灯照得难受,他微低着头,往后梳起的微卷黑发落下几缕,遮住饱满的额头,发尾晃动间模糊了长眉的轮廓,眉下深邃的双眼半垂,可以看到浓密如扇形的睫毛在眼下扫出的浅淡阴影,挺而窄的鼻梁下,薄唇直直抿着,隐晦显露出一丝主人的不快。
戚淙看着来人,眼睛一点点睁大,某个记忆中的身影渐渐清晰,和来人重叠,然后被来人强势踏碎。
大概是察觉到了戚淙的注视,本来半垂着眼的人突然抬起了眼。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了个正着。
一模一样的眼睛,一模一样的脸,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天翻地覆的神态表情和穿着打扮。戚淙猛地握紧手掌,嘴唇紧紧抿着,需要很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失态。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有着和记忆中那人一模一样的脸?他为什么也叫顾浔?他为什么……看上去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男人在看到戚淙的瞬间停了下脚步,然后更快地往前。记者被挡在了会场外,保镖和助理被他甩在身后。他停到戚淙面前,垂眼和戚淙对视,然后笑了一下。
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终于找到你了。”
一样的声音,陌生得可怕的语调。
戚淙直直看着他,视线一寸寸扫过他的脸,最后顺着他半开的衬衣领口,定在了他的右锁骨下。
一颗黑色的痣静静躺在那里,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戚淙胸膛快速起伏一下,一点点把视线挪回男人脸上,看进对方眼里。
“我是顾浔。”男人眼中带着些戚淙不懂的暗沉情绪。他微微弯腰,握住戚淙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掰开戚淙紧握的手掌,手上的戒指在戚淙手面留下微硬的触感,“你……还记得我吗?”
他说完后退,看一眼戚淙身边表情呆傻的沈嘉,嘴角扯了扯,转身朝会场深处走去。
戚淙低头,被握过的手颤抖着,慢慢重新握紧。
“淙哥,你认识顾影帝?他不会就是——”沈嘉的话音消失在看到戚淙眼睛的瞬间。他一呆,然后慌了,手无措地抬起,又慌忙放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问道,“淙哥,你怎么了,你……你别哭。”
戚淙侧头用袖子用力擦了一下眼睛,深吸口气克制住情绪,快速说道:“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一秒都不敢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