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然雾兮万骨枯（壹）》潜谶斋

37、第三十六章

　　中州王府中，南院一截过廊，稽午阳叫住刚从庞统书房出来的龙悟庸，上下打量了一下，道：“才几日不见，长高不少啊。”
　　“上回在辽国我不是已经到你下巴了吗？居然没察觉？”龙悟庸无不得意地回之，离开大宋之前他的个头还不到稽午阳肩高。
　　“看你得瑟的，你这人太不经夸，一夸就浮。”稽午阳故作厌恶道，后转身往中院走去。
　　“什么什么啊，我这次可是惊险得很哦！”龙悟庸跟上，不服气地推了一把稽午阳。
　　“这就惊险了？真正惊险的你还没见过呢，慢慢磨练吧小子。”说话间闪过身后一记直拳，“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小心又晕过去。”
　　“切！你这人可真无趣，我看你长这么大从来没夸过人吧。”龙悟庸变得有些丧气起来，的确，现在他的体质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再有什么运动，难保不头晕目眩。
　　忽然稽午阳停下脚步，转过身抓着龙悟庸肩膀，表情N认真加语气夸张地说：“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如果不是你那不知什么皮就还在辽国，你真是有勇有谋的英少年啊！”然后看着对方从惊呆到囧然的表情，不屑道，“看吧，夸你了你又这副德行，唉！乳母真是难做啊。”
　　“我X！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啊！”深深意识到被涮的龙悟庸愤愤道。
　　“你还是应该再惊险个几回，看你那肩膀细得跟女人似的。”
　　“少啰嗦！”吼完，突感眼前黑了一下的龙悟庸扶住旁边的柱子，见前面的那位回头看，便挺了挺身姿，快步绕过稽午阳继续走着。
　　看着走远的二人，庞统收起兽皮，说了一句“出来吧。”
　　话音刚落，从屏风后探出个脑袋，一脸不解地看着庞统。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渊子。”庞统笑笑，道，“你挂记的那个慕容‘姑娘’啊，就刚站这儿那小子。”
　　“肯定不是他……虽然长得很像。”庞渊辩解着，其实他对这真相很是惊讶，但不甘心承认自己喜欢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个男的。“慕容姑娘根本没有那么高。”
　　“那要怎样你才相信呢？”
　　“我自己会去找证据的！”
　　看着侄子那坚定的眼神，庞统无奈，不过侄子大了，要让他自己去寻找令自己信服的理由也是不错，于是挥挥手，“罢了你自己看着办。不过要记着一点：千万别惹麻烦。”
　　“嗯！”庞渊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虽然他并不十分明白二叔说的“别惹麻烦”是什么意思。
　　龙悟庸一回到府衙，便听到裕子好一通叨叨，说是王爷吩咐了等公子回来要怎么怎么的，还有从西夏被派来暗中保护慕容偟的那帮“忍者”又威胁他要无条件配合等等。
　　“这是他们要你点起来的香，”裕子将一个锦盒递给龙悟庸，一脸委屈道，“他们说因为公子你有两个多月没熏了，会影响体质啊什么什么的，所以等你回来要一次熏上五、六个时辰才能让特殊体质恢复到正轨。而且他们说小的没能劝动公子的话，就要拿我是问！所以公子今晚就别出去了，求您了……”
　　看着欲哭无泪的裕子，龙悟庸抚额，都已跟稽午阳还有另外几个飞云骑的人约好今晚张家酒楼洗尘的。
　　问过裕子现在“忍者”们在哪，裕子却答不清楚，于是龙悟庸让裕子下次再遇上那帮“忍者”就让他们来找自己。
　　【开什么玩笑！我不过就是一捕快，这又是忍者又是书童的，还让不让人过安稳日子了？！还有，难道老子是熏肉吗？！！】
　　当龙悟庸与聚餐的飞云骑之一在街上巧遇时，对方隐约察觉出，这小子身后跟着不少人啊……
　　对于龙悟庸来说，虽然用了别人的身体，但自己毕竟不是那什么赵惟能，也不是那什么慕容偟。经常莫名跑出来那个自称“赵惟能”的人，或许是因突然来了这个时代不适应而出现的第二人格呢！这身体的父母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毕竟他们真正的儿子已经死了好久了不是？难道自己要替那个叫赵惟能的人活着？
　　“想什么呢？”
　　突然被推了下，虽然对方推得很轻却令龙悟庸震得差点掉了筷子。
　　“你相信借尸还魂吗？”龙悟庸问刚刚推他的稽午阳。
　　“这种事说不好，我没有见过，但却听过不少传闻。”
　　“如果有人借尸还魂了，那他是做回自己好呢，还是以那具借来的尸体身份继续活下去？”
　　“身体都是别人的了，还怎么做回自己啊？这不过是重新轮回转世了一回嘛。”稽午阳莫名其妙地看向龙悟庸。
　　“替别人而活？”龙悟庸自言自语。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来喝几杯。”说着稽午阳倒满对方的酒杯，又用自己的杯子一碰，道，“一口闷了，烧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烦人事情。”
　　龙悟庸苦笑，端起酒杯喝下，如果真能烧了这些烦恼那该多好啊。
　　餐罢，龙悟庸出了酒楼后，却发现酒楼门口不远处停着的一顶眼熟的轿子，旁边站着一个眼熟的人，他记得，每当那个八贤王找自己都会派这个人来。
　　那人撩开轿子的门帘，讨好地笑着对龙悟庸道：“三公子，请上轿。”
　　龙悟庸看了眼那人，走过去直接对轿夫说：“起轿，我会在后面跟着。”
　　不久后，秦王府中赵德芳书房，面对赵德芳那似乎很慈祥的眼神，龙悟庸有些不忍说出真相。在路上已寻思过好几套说辞。
　　赵德芳似乎看出了眼前这个少年的心思，道：“今天厨房因一个厨子的疏忽没有找到这种糕点原本的一种馅料。不过，现在虽然双馅料中换了一种，味道还是不错的，你吃吃看。”
　　“换了馅的，应该是另一种糕点了吧？名称也会不同哦。”龙悟庸试探地问道，如果作为这具身体父亲的对方没有否认，那自己便有理由为真正的自我而活了。
　　“麟儿，”赵德芳放下糕点，在帕子上擦了擦手指道，“本王知你在想什么，就如知这双馅料之一已不是原来那种那样。但你要清楚，糕点换了馅料而不变原有的形态，它就只是换一个名称而已，变不成其他种类的小食。”
　　看着眼前少年的表情变化，赵德芳继续道：“人更是如此，即使里面的东西变了，这身体发肤还是由同一对父母所出。你可明白？麟儿。”最后的两个字仿佛予以肯定般沉重。
　　【的确，身体都不是自己的，还有什么资格谈自我。难道真的要当作是重新轮回转世了？】想到此，龙悟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回府衙的路上路过一间酒肆，龙悟庸便进去要了几两酒，本就没什么酒量之前又已喝了几杯的他现在更是昏昏沉沉。
　　【如果真的承认了这个身份，今后的日子岂不是完全不由自主？为什么他要是宗室的人啊……如果真的只是个捕快该多好。】龙悟庸想着又连喝了几杯，烦恼没有烧毁却自己醉倒了。
　　龙悟庸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后，另一个少年踏进了酒肆，与龙悟庸邻座而坐。少年用手支着脑袋靠在同一张桌上，看着的龙悟庸的睡颜，叹气，仿佛自言自语般问道：“为什么你是男人呢？是不是差两年烦恼忧愁什么的差距就很大？我以后也会像你这样有那么多事情烦吗？也会因为那些事情在这里喝醉吗？”
　　虽然未得到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