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建城》探云

13、第 13 章

　　玛格丽特放下了在太阳穴上按揉的手，当天她去地窖……地牢，是想当时就把事情解决的。不过因为身体原因，去地牢的原本目的打了水漂。后来首席骑士建议把这件事往后放一放，她采纳后也没急着让人把威尔带过来问，不惩罚也没释放地晾着。

　　石头砸下来和没有砸下来，中间的等待时间是最让人忐忑的。现在被关在地窖里的威尔又生病发热，他的亲人朋友按捺不住，想找办法把他捞出来并不是一件太令人意外的事。

　　发热在这个世界是很严重的问题。

　　在玛格丽特没穿越之前，发烧都不能算是一个完全地小问题，有可能引起各种严重的并发症都。在这个世界民众的生活条件更差，贵族固然可以享受各种医疗资源甚至治愈魔法一类的东西，平民却没有看医生的钱，发热往往是撑着熬过去，还有人会胡乱通过放血的方式去治疗。

　　条件这样……

　　所以发热的致死率高的吓人。

　　营地里现在没有医生，地窖阴寒，名为威尔的士兵又发热，他那个贿赂侍女的哥哥一定已经焦灼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玛格丽特叫人煮了一锅热汤，又另外吩咐人去地窖里把发热的威尔提到这里了。

　　威尔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没精神。

　　他确实被关押在地牢，然而营地中的每个人都对他抱有同情，本来就不会有任何人故意为难他。他又有哥哥打点，那个临时囚室里被塞了斗篷被褥。他的兄长生怕他过得不好，还额外送了很多有营养的食物进去，比他平时吃的还好。虽然不知道是他情绪极度不稳定的原因，还是营地外围地下寒冷到加棉被也没用，他还是生了病，但……并不严重。

　　玛格丽特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威尔看起来带着病色，但绝对没有当天在地牢外面看到的任何一个真正的俘虏凄惨。

　　本来如果他的情况真的严重，玛格丽特都准备买商店药剂了。现在看看，嘱咐伙房做的热汤差不多就可以解决他的问题了。

　　他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下，他的哥哥和他跪成一排。

　　侍女把热汤从帐篷外面端进来，玛格丽特掀了下眼皮，“给他。”

　　端着汤的侍女看着地上跪成一排的两个男人，迷惑地停住了脚步。

　　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想叹气。

　　“先把汤喝了。”玛格丽特对着威尔说话，手上拿起了那卷她一直在看的历史书。“听说你一直在发热。”

　　侍女一下明白了该把汤给谁，头上恍惚冒出了一个小灯泡。她把汤塞到威尔的手里，威尔感激地对她笑了一下，不怕烫嘴，一下子把那碗汤全喝干了。

　　喝下这碗汤没过多久，他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玛格丽特这里又暖和，只是跪着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玛格丽特召见了他们，却又一直看着书不说话，给他们造成的心理压力远远高于□□折磨。

　　威尔有心辩解，只是看着现在的公主，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一种以前不可能产生的惴惴不安感，竟然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玛格丽特自顾自沉迷在书的世界里，过了好一阵精神又开始感到疲惫了，才将书卷放在一边，姿势十分散漫。“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威尔本来能理直气壮说出来的道理，现在一个都讲不出来，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压的支支吾吾。“我……殿下……”

　　他一闭眼睛，决定一定要把心路说清楚。“因为我实在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有什么资格能活下去！那些可恶的恶徒……”

　　玛格丽特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安静地听着他说，心里其实对他要说什么已经猜中了七八成。

　　早两天的时候威尔的资料就已经被首席骑士放在了她的桌案上。

　　威尔和他兄长都是底层的士兵，基本没有升迁前途的那种。他们在国王为王女选陪伴她进入冰原的人时，自愿报了名，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和大笔金钱留在了王都。

　　每个和玛格丽特去冰原的人都会得到这么一笔“荣耀金”，大多数人私底下都管这笔钱叫抚恤金，几乎没有几个人认为他们能活着回来。威尔和他的兄长心里对这个情况也很有数，他安置好了弟弟妹妹的一切，但同时又积极地做着一切能让自己在冰原活下去的准备。

　　虽然可能性渺茫，但还是怀揣着一丝能重新回到王都和弟妹好好生活的希望，算是队伍中思想积极的那小小一撮人中的一个，还在途中和一个年轻的侍女撞出了一点朦胧的爱情火花。

　　无奈队伍的核心，美貌的王女心中装满的却是冰凉的灰烬一般的绝望。并且……也没有身为君主的觉悟和器量。

　　在几乎十死无生的凶险路途中抱有希望本来就是不容易的一件事，在王女接连做出带来恶劣后果的决策之后，这点希望的火苗也快烧不下去了。威尔心中带有好感的那名年轻侍女死在暴徒手中，死状凄惨，死前遭受玷辱，是唯一一个被奸杀而死的。

　　攻击他们的恶徒最大的目标是玛格丽特持有的魔能宝石，次一点的目标是食物衣物等生存资源。至于营地里的女人们，他们本来是想先抢完物资，看看那个时候的状态怎么样。如果还有余裕再掳走，没有就撤退。

　　所以恶徒的头领下令不许他们冲着女人下手，但是偏偏有人没有听他的话。

　　最后那名奸杀威尔爱人的凶徒被他手刃，但是目睹这一切的威尔……在取走那名凶徒的命后，也停不下手来了。

　　他胸中的怒火烧不尽，把营地中的俘虏全杀了不知道能不能熄灭这把火，但是不杀一定灭不了。他怀揣着失望、悲哀和怒火，违抗玛格丽特的命令冲入关押俘虏的地方，宰鸡一样一个个去割他们的喉咙。

　　最终被同僚制止，关押在了地牢下。

　　他理直气壮，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在脑海里无数回勾勒质问王女的情况。

　　现在他跪在王女面前，偏偏说不出话来，感受到了从前从来没感受过的威严压迫。绝对忠诚、绝对服从的思想是他成为士兵的那天就被播种在心里的，本来被他斩断，现在却又翻滚着重新破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