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建城》探云

22、第 22 章

　　最后侍女们一脸疲惫地把厄洛斯交给小秃，好像刚刚打了一场恶仗。

　　小秃转着厄洛斯绕了一圈，由衷赞叹：“真厉害。”

　　被侍女们打理过的厄洛斯穿着一件乳白色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设计成栀子花形的银冠，容貌精致的少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掉落在冰原上的小天使。

　　假如他不开口。

　　“这是什么玩意儿？”厄洛斯一把抓掉了头上的银冠，像动物甩毛一样甩了甩自己的头发。

　　小秃：……

　　几个侍女赶紧把他丢到地上的银冠捡起来，楚楚可怜地看着小秃，含着泪光的眼睛仿佛在说：看呀，他有多么难搞。

　　小秃把银冠接过来，又戴到了厄洛斯头上。

　　厄洛斯又抓下来扔掉。

　　侍女们又捡起来。

　　小秃又接过来给他戴上。

　　厄洛斯：呵。

　　厄洛斯毫不留情地扔掉。

　　小秃：……

　　小秃：……

　　小秃：……

　　“算了。”小秃叹了口气，黯然神伤。如果殿下曾经的心腹没有死，一定能把这点小事解决好的。肯定能让这个可恶的家伙把银冠老老实实带上，可是换成是她就是想不到办法。

　　小秃颓丧地说：“他不戴就收起来吧，你们随便给他的头发编个辫子吧。”

　　厄洛斯：？

　　这哪里随便了。

　　厄洛斯捂住了自己的头毛，他已经受够这些人的折腾了！

　　厄洛斯沉默了。

　　厄洛斯妥协了。

　　“刚刚那个东西呢？”

　　“啊？”小秃没反应过来。

　　厄洛斯：“把那个东西拿过来，我戴。”

　　他戴还不行吗！

　　最终小秃如愿以偿地带着戴了银冠的厄洛斯来见玛格丽特。

　　他们过来的时候，玛格丽特正在吃宵夜。由于玛格丽特和首席骑士一说起正事都忘了时间，两个人都没吃晚饭，现在才记起来填饱肚子。

　　小秃拉着厄洛斯向玛格丽特行礼。

　　玛格丽特的目光从热腾腾的夜宵上挪开，落到小漂亮身上，被亮了一下眼。

　　“你比我想象的更好看。”

　　青蛙变王子，像极了她看过的一堆电影电视。转换一下性别，就像是艾玛在舞会中闪闪发光，灰姑娘换上礼服登上马车，平凡女孩秒变女神。

　　小漂亮像蒙尘的明珠，擦拭过后展现出光彩。

　　他比玛格丽特以为的还要白，简直白的发光。又细又软的头发看上去更好摸了，让人看着手痒。

　　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眨了眨，玛格丽特注意到他的脸色都好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热气熏过的原因。

　　最明显的是嘴唇，一下子从苍白干裂变得红润了不少。

　　玛格丽特无心宵夜了，她想让眼睛先吃饱。等到她暂时觉得看够了，才有心情想点别的。

　　收拾的这么干净，还给他戴了装饰的银冠……

　　玛格丽特意识到什么，看了小秃一眼。

　　小秃一脸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玛格丽特无奈，心想小秃难得灵光一回，还是脑补过多出了错。不过玛格丽特并没有因为她错误的揣摩上意而苛责她，转而对小漂亮说。“一起过来吃些东西吗？”

　　小漂亮站在陌生的帐篷里，什么也看不见，肉眼可见地紧张。这种紧张没有表露在他脸上，他没有摆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是表露在身上，他精神绷着，随时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蹦走。

　　很戒备。

　　“你害怕？”玛格丽特自己碰了杯冲泡开的玫瑰花，示意小秃给小漂亮也来一杯。

　　“你忽然对我这么好。”小漂亮一副别想蒙他的样子。“肯定有什么想要的。”

　　在冰原上生存的小漂亮，已经非常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别人给予的好，都是想换取更大的利益。

　　“算不上好。”玛格丽特手里捧着杯子，让热度温暖手心。“你得到的那些不算什么。”

　　刚洗牛奶浴洗到震惊的小漂亮：……

　　这么……奢侈的吗？

　　小漂亮：“怪不得他们全体出动要劫掠你，太铺张了可没有好下场。”

　　小秃先涨红了脸反驳，“殿下哪里铺张了！你用的是一小袋奶兑水，在王都的时候，殿下几个哥哥姐姐给身边人准备的都是纯牛奶！”

　　小漂亮想象了一下。

　　他觉得更没有办法理解这些可恶的家伙了。

　　玛格丽特看着小漂亮的反应笑，她叹了口气，“唉呀，那怎么办……”

　　她眨了眨眼睛，“你刚刚也铺张了，你也会和我一起不得好死的。”

　　小漂亮：……

　　小漂亮：“你……”

　　小漂亮词穷。

　　“我……”玛格丽特开怀笑了一会儿，看他一副打定主意再也不理他的样子。放下手中的杯子，清了清嗓子。“我有事情要问你。”

　　玛格丽特拉住他的手，引着小漂亮在她平常读书的地方坐下，从桌子上拿起了从俘虏那里得来的一份情报，“这里有点东西，我念，你听一听。”

　　玛格丽特姿势散漫地坐在桌沿，离小漂亮不到半米的距离，没多远。她把声音放的很轻，将纸面上俘虏给出的情报一点一点读出来。

　　读完之后她问：“有没有什么错的地方？”

　　“这就是你叫我来的原因？”小漂亮没老实回答，“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不可？”

　　“其实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你说你没帐篷住，所以我想让你有个地方暖和一下，洗个澡吃点好吃的。”玛格丽特声音里带着笑，和颜悦色的。“我对长得好的男孩子都很怜惜。”

　　满脸不信的小漂亮：……

　　而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反掉了。

　　玛格丽特摸了摸他的眉角，手指再往下点就能碰到他那双漂亮却无神的眼睛。“第二个问题嘛，因为这片冰原上，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愿意对你这么好，有能力对你这么好。我这么独一无二，你舍得我死吗？”

　　小漂亮是个瞎子。

　　离开了玛格丽特的营地，他难以依靠自己在冰原上存活，也基本不会有人会让他以同伴的身份加入。

　　即便幸运爆棚遇到了善良好心的人愿意收容他，也不可能有在玛格丽特这里这么好的条件。

　　他待在这里，士兵愿意分给他一碗肉汤，给他一件斗篷，并且不要他做什么事。

　　换成其他地方，不提他们的头领愿意不愿意，他们有能力给一个不事生产的人每顿一碗肉汤吗？

　　寒冷。

　　饥饿。

　　危险。

　　小漂亮没有动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哄，拍下来就可以做超凶.JPG。“等你骗走了我的情报之后，谁知道你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坏呢？”

　　万一他得到的所有好都是铺垫呢？

　　不把事情想得坏一点，冰原会好好教给天真的家伙做人的道理。

　　玛格丽特摸了摸下巴，“也是，男人女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小漂亮冷笑。

　　“那你喜欢什么？”玛格丽特看着他，顺着他说。“牛奶？肉？你喜欢什么我可以叫人给你拿，你能吃下多少吃多少。这样就算我是个坏人，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小漂亮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吃葡萄。”

　　“葡萄干和冻葡萄，你喜欢哪个？”

　　小漂亮犹豫了一下，想着葡萄干应该好一点。

　　他长年待在冰原上，对冷的东西没什么渴望，和王都夏日里对冰饮喜爱非常的贵族少女们不同。

　　然而虽然是冰的，他也想尝尝还残存着点鲜味的葡萄。

　　玛格丽特很大方，“你可以全都要。”

　　长年资源匮乏的小漂亮大概没想过还可以这样奢侈，愣了一下，然后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反正吃的也不是他自己的储备粮。

　　他还是不敢相信玛格丽特会像她说的那样一直养着他，所以也不把这个营地当做自己的栖身之所来看待。

　　所以里面有多少东西，够支撑多久，他也不想关心。

　　虽然玛格丽特说的很大方，看起来并不像是准备坑骗人的样子。但是……

　　但是……

　　心里已经有些相信她了的小漂亮还是在心里强调她最后肯定会骗人，在冰原上吃过大亏的小漂亮不相信自己出于情感的判断，暗暗警醒自己不能昏头。

　　葡萄被侍女端上来之后，他就摸起来一把往嘴里塞。玛格丽特说冻葡萄，那葡萄是货真价实冻的硬邦邦结结实实的。

　　营地里有宝石魔能影响，温度没有那么恐怖的冰冷。假如冰原上的天气进入屈指可数的好转旗，待在营地里的人甚至能感觉到热。玛格丽特这样和宝石没多少距离的，就像窝在暖气充足的屋子里，闲来没事还要吃点凉的调剂。

　　这种话就不用跟小漂亮说了，不然玛格丽特又要在他嘴里遭一次天谴了。

　　带了一堆物资出来的玛格丽特，和可怜巴巴被驱逐出境的其他魔化之人一比，条件是真的优越的让人眼红。

　　小漂亮吃了几颗冻葡萄，冻的嘴里冰的发木，嘶嘶吐着寒气。

　　“没事吧？”玛格丽特想友情建议他来点葡萄干。

　　小漂亮含糊：“没似。”

　　小漂亮还没瞎的时候在冰原上求生，呛的满嘴冰雪是时常有的事，有的时候身体的某个部位甚至还会不小心和坚冰黏在一起。

　　相比之下在温暖的帐篷里吃几个冻葡萄又算的了什么。

　　玛格丽特看他又伸手拿了几颗冻过的葡萄，也不再管了，自己也捻了一颗送到嘴里。倒是小秃想了又想，跑去弄热饮了。

　　小漂亮塞了满肚子的冰葡萄，实在吃不下了，又伸手去摸葡萄干。中途不甚洒落了一些，他什么也看不到，拿手仔仔细细地摸过一遍，把所有从掌心里掉下去的都捡了起来。

　　玛格丽特：“这沾上灰了。”

　　小漂亮听见了，还是把葡萄干放进了嘴里。

　　玛格丽特：“我是想说，虽然是葡萄干，沾灰也能洗洗的。”

　　小漂亮：……

　　小漂亮：……

　　小漂亮：……

　　小漂亮能说他失算了吗？他不能。

　　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说：“没事。”

　　一番酒足饭饱……不是，葡足萄饱，吃不下的小漂亮终于像一只张开蚌壳的蚌，把玛格丽特想知道的事情吐露了出来。

　　不过玛格丽特看上去一点也不急。

　　这一点小漂亮看不到。

　　“没有问题。”小漂亮肯定了那份情报的正确性，“他们没敢骗你。”

　　小秃：“难得他们有良心。”

　　小漂亮嗤笑：“一群怂包犯怂了而已。”

　　小秃：“……”

　　小秃委屈巴巴看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揉了揉太阳穴，嘴边带着笑，“好了好了。”

　　这个结果她有所预料，不过是再证实一下。

　　“小秃，你给他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让他往我这里来，我身边还缺一个陪着聊天说话的侍从。”

　　小漂亮眼睛看不见，到玛格丽特身边当侍从，她是真的没指望能起到聊天之外的其他作用。恐怕有些时候反倒还要她这个殿下反过去照料一把，不过小漂亮长得好看，玛格丽特也不在意。

　　嗨，长得好看的人，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漂亮有点愣，他本来是做好了被榨出来有用的消息就立刻赶出去的准备。冰原对没有用的人从来都很残酷，没想到玛格丽特真的没把他丢出去。

　　可能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缺。

　　小漂亮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

　　然而表情还是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些软了。

　　要是真的能待在这里……也不错。

　　这个开始发芽的念头被他死死压在心底，拒绝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