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绿茶》李传言

14、第十四章

　　好冷。

　　好饿。

　　好寂寞。

　　越斗蜷缩在卧室的角落里，他伸出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膝，目光有些涣散。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邋遢的卫衣与长裤，因着几日滴水未进的缘故，原本就瘦小、明明已经十一岁了，体型却跟六七岁的孩童没什么区别的他看上去愈加脆弱了几分。

　　四周围寂静一片，只有复古的机械时钟指针行走时发出的“滴答”声。

　　因房间禁闭、空气无法流通的缘故，房间里闷得出奇，让越斗喘不上气。

　　与此同时，环绕在他身边的，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越斗僵硬地扭动了一下脖颈，无神地歪头注视着倒在自己面前的鹰隼。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雪鸮，然而现在，它已然死去了。

　　雪鸮的翅膀被硬生生地折断，鲜血流淌在地上，将它原本纯白而漂亮的羽毛沾染成了可怖的深红。

　　忽的，卧室的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越斗茫然地回过头，房间里猛地敞亮了起来。他痛苦地虚起双眼，险些被光刺得暴盲。

　　于开启的机械门外，站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越斗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男人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军装，头顶上戴着的军帽帽檐压得极低，让越斗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冷漠地看了一眼越斗，又嗅了嗅沉闷空气里逸散着的血腥气，不咸不淡地陈述道：“居然忍了九十六个小时才杀了雪鸮……越斗，你可真让我失望。”

　　越斗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只是干涩的喉咙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股萦绕在他身边的、恶心的血腥气刺激着他的神经，让张开嘴的越斗险些干呕。最后，他只能颤抖地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词语来：“父亲……错了……放过我……”

　　男人冷酷地睥睨着他，肩膀上戴着的、象征着大将军衔的司令袖章上的三颗星在冷光的照射下折射着寒光。

　　“好了，现在把那只雪鸮吃了吧，你的Alpha血脉是联邦最优秀的血脉，生食不会对你产生任何负面影响，”司令继续道，“恢复体力之后我给你十二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换身衣服，跟我去联邦第七军校。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军校的学生了。”

　　越斗没有说话，只呆滞地再次转头，盯住了那只躺在地上、死去的雪鸮。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也不常归家，身边没什么朋友，这只翅膀已经被染成血色的雪鸮是他唯一的伙伴。

　　越斗还记得，雪鸮是某一天越司令扔给他的。那时的雪鸮就像现在一样遍体鳞伤，他拼命地鼓励着雪鸮，又鼓起勇气去偷了特效止血喷雾，将自己本就不多的食物匀给雪鸮，这才让可怜的白色小鸟闯过了生死线，成为了他的朋友。

　　而现在，他的雪鸮朋友却死去了。

　　被他亲手折断羽翼杀死的。

　　他的心被孤独支配着。

　　越司令的声音再次传来：“越斗，进入军校后你要想办法成为军校最强的Alpha，然后加入联邦军队，成为伽玛驾驶员。可别再让我失望了，毕竟……”他由衷地夸赞着越斗，“你是我最优秀的儿子。”

　　越斗垂下了头，眼中没有一丝神采。

　　·

　　草！

　　被信息素主宰了意志的越斗咬牙扇了自己一耳光，这才让原本涣散的精神集中了一点。

　　没想到爆发胶囊的副作用会这么大，不仅让他失去了理智，甚至意志还与肉`体分离，回想起了他厌恶至极的过去。

　　越斗狠狠地喘着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

　　他艰难地抬起头，就见容映也和黄赫正焦虑地盯着他。

　　……准确来说，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的人只有黄赫，容映也似乎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他有多危险，眼下还耐心地问着他：“你没问题吧？我和黄赫闻到了Alpha信息素的气味，是你的发`情期突然爆发了么？你应该有Alpha抑制剂吧，放在哪里了？我和黄赫去帮你拿过来，先忍一忍。”

　　越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突然暴起，直接扑向了容映也，顿时将容映也压倒在了废墟上。

　　在一旁看着的黄赫顿时被吓得心脏都要跳停了，他现在是容映也的共犯，要是被越斗发现，容映也是A装O那可就完蛋了。

　　他赶忙去拽压着容映也的越斗，焦急道：“实在不行……我身上有我平时吃的Beta抑制药，让越斗把我的药吃了。抑制药物的成分是互通的，吃我的药应该也有用，不过感觉应该没Alpha专用的抑制药物那么舒服就是了……得先让越斗镇定下来！”

　　容映也点头。

　　他伸出手，趁着黄赫费力地将越斗从他身上拉开的机会坐了起来，反手环住了越斗劲瘦的腰，让越斗靠在了他的怀里，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冷静一点，”容映也安抚着越斗，“马上就给你药。”

　　谁知越斗却是根本不听他的话，信息素翻涌，让他的意志彻底被击溃。

　　他死死地盯着容映也纤长的后颈，唇齿间里忍不住渗出了唾液。

　　张开嘴，越斗一口咬在了容映也的脖颈上！

　　“嘶！”黄赫倒抽了一口凉气。

　　容映也蹙眉，虽然后颈有些疼，但他觉得疼痛姑且还在可控范围内，因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一边安抚性地拍着越斗的后背，容映也一边迷惑地看向黄赫，诧异道：“我都没喊疼呢，社长你干嘛抽冷气？”

　　黄赫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我、我看着都觉得疼嘛……”接着，他又连忙手忙脚乱地翻起了自己身上的口袋来，“草！忘了正事了，我马上把抑制药找出来！”

　　将背后背着的背包一股脑地扔在了地上，黄赫紧张地将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而后总算是找到了一板Beta抑制药。

　　掰出三粒胶囊，他急切道：“好了好了，我掏出来了，但是该怎么做，才能让越斗把药吃了？”

　　他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直接绕到了容映也的身后，扼住越斗的下巴，想让咬着容映也后颈的越斗松口，然后把药塞进越斗的嘴里。

　　越斗虽然神志不清，但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理智，知道自己不能强行标记容映也，便松了口，让黄赫能把他的头抬起来。

　　只是越斗再怎么说也是个Alpha，和黄赫这等弱鸡Beta之间的战力有着不可逾越之壁。黄赫掰着越斗的下巴塞了半天，愣是没把药给越斗塞进嘴里。

　　他急得冷汗涔涔，既担心容映也的身份暴露，又担心越斗会因为发`情期得不到抑制而发疯。

　　黄赫也是经历过发`情期的人，虽然Beta的发`情期不及Alpha和Omega的那般来势汹汹，但也不好受。

　　并且，在联邦星域，每年因为信息素爆发时没能得到控制而腺体崩坏，精神溃散的人并不在少数，黄赫虽然对越斗这直A癌看不大顺眼，但也不愿看着对方送死。

　　这时，容映也开口了。

　　他冷静道：“有没有水？”

　　“有！”黄赫从地上散落的随身物品里拎出一罐汽水，“这个行吗？也是我们昨天在自贩机里翻出来的。”

　　“可以，”容映也道，“拉开拉环给我喝一口，然后把药给我，我喂给他。”

　　黄赫忙不迭地点头，依言照做。

　　含着混着碳酸的抑制药，容映也推开趴在他怀里的越斗，待越斗因为身体的燥热而下意识地又往他身上贴后，才捏着越斗的下巴，吻在了越斗的唇上。

　　他的体温让越斗的精神和缓了些，禁闭的牙关也一时失守，让容映也突破了封锁线。

　　容映也凝神，将嘴里含着的抑制药渡给了越斗。

　　上涌翻滚的二氧化碳冲击着越斗的鼻腔，让他原本涣散的神志总算聚拢了些。

　　他恍惚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抹纯白，以为自己又见到唯一的朋友了，便下意识地用双臂锁住了容映也的腰。

　　“听话，把药吞下去。”容映也拍了拍越斗的脸颊。

　　越斗的喉头上下滑动，乖乖地将抑制药吞了下去。

　　不多时，他身上原本散发出来的浓郁信息素渐渐消散了，然而神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可怕……为什么只有我要遭受这些事情！？”越斗无意识地呢喃着。

　　他紧紧地靠在容映也的怀里，只是越斗是健强的Alpha，而容映也却是纤细的天使。不论越斗再怎么蜷缩，也没办法缩进容映也的怀里。越斗痛苦至极，为居然要向一名柔弱的Omega寻求庇佑的自己感到了深深的羞愧与难堪，以及……一丝恐惧。

　　他是有着最优秀血脉的Alpha，怎么可以选择逃避？他是司令最骄傲的儿子，注定要成为最强。

　　这是诅咒，也是祝福。

　　不匹配的抑制药物仍是给越斗带来了副作用，他松开容映也，痛苦地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感觉心脏都要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