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绿茶》李传言

6、第六章

　　人造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夕阳的斜晖倾洒在废墟之上，让一切看上去有些迷离梦幻。

　　容映也半蹲下来，捡起了埋葬在尘埃里一片残骸。不知其真实成分为何的胶状物被雕刻成了类似零件的模样，也不知其本来的用途是什么。

　　不知为何，他从这枚零件上感受到了一点似是而非的熟悉感觉。

　　此时，被扔进黑域里的容映也和越斗已经在第五层黑域里走了一段时间了，正从废墟地带的边缘，朝着中心处走去。

　　“这里似乎以前是个大型工厂，”见容映也好奇地盯着手上的零件，走在前面的越斗斜着视线，看了他一眼，道，“我原先在军校读书的时候听说过，黑域所在的航舰原本是一艘大型工业舰船，只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就被废弃，然后改造成了现在的黑域。”

　　“这个是什么？”容映也扬起手上的零件，给越斗展示着。

　　越斗思考了一下：“可能是舰船或者什么机械设备上的替换零件……？喂，容映也，这东西挺脏的，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没有挥发干净的放射废渣，我劝你还是赶紧把它扔了为好。”

　　只是在越斗说话的同时，容映也却是自顾自地将自己腰侧的斜包转了过来，似乎是想把零件塞进包里去。

　　越斗不耐道：“扔了！”

　　容映也撇了撇嘴：“越斗哥哥对映也好凶哦。”

　　“你是乌鸦么，喜欢收集亮晶晶的垃圾？”越斗没好气道，“还有不要再让我重复了，别再叫我越斗哥哥！”

　　“知道了，越斗。”容映也妥协着，然而并没有把零件交出来。

　　越斗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要暴起青筋了，想直接动手把容映也手里的零件抢回来扔掉。

　　只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了。

　　容映也可是害他锒铛入狱的间接凶手，自己为什么要给对方好脸色看？

　　然而又想着先前和他躺在一起、专注而温和地看着他的纤细美少年的模样，想起容映也那双如同宝石一般的红色眼瞳，越斗又收起了指责容映也的念头。

　　最后，他只得冷哼了一声，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一瓶消毒喷雾来，面色阴沉地朝容映也伸出了手：“把你刚才捡的零件给我一下。”

　　“不给。”容映也道。

　　越斗咬牙切齿：“我给你消毒一下！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这上面可能有什么有害人体健康的成分，你要想留着也行，但先拿给我，我给你用清洗剂清理一下。”

　　容映也盯着越斗，越发觉得越斗有趣了。

　　不懂人心的天使如用神明一般，观察着人类的喜怒哀乐。

　　但是神爱世人，而容映也目前却只对越斗感兴趣。

　　明明先前还一副对自己凶神恶煞、嫌弃得不行的样子，似乎很讨厌自己，结果转头口是心非地要帮自己清洗零件上的残存废料，免得废料损害自己的身体……

　　容映也是来自异界的天使，他的身体由高纯度的能源构成，一切有害放射元素都对他毫无作用。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乖乖地将零件交给了越斗。

　　越斗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戴上了手套，用消毒喷雾清洗了零件。

　　待确定零件上应该不会残留有害物质后，他才凑到了容映也的身边，将消毒完毕的零件装进了容映也的斜包里，并十分熨帖地将斜包的拉链也一并拉上。

　　做完一切后，越斗又抓住了容映也的手。

　　“还要做什么？”容映也问。

　　越斗脸色不佳道：“你刚才徒手摸了零件，手也要消毒。”

　　容映也看着他，表扬道：“越斗真是温柔呢。”

　　“……你给我闭嘴，收起你那自来熟的口气。”

　　容映也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他突然眼神一凛，觉察到了一股莫名的视线。

　　虽然失去了天使环与光翼，但容映也身上还残留着作为神域审判者时的反应力，当即便抬起头，朝着废墟之外的地方凝神望了过去。

　　只是天使环是天使的力量源泉，没有天使环的容映也空有意识，却没有能够与意识想匹配的战斗力。因此，除了连绵不绝的工业废墟与残阳外，他什么也没能看到。

　　似乎是觉察到了容映也的神情变化，正握着容映也的双手，给他消毒的越斗也沉声下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容映也收回了视线。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越斗，道：“越斗哥哥，你力气好大，抓疼映也的手了。”

　　越斗顿时气结：“我不是说了吗！别叫我越斗哥……”

　　他话还没说完，却是心中猛然一沉。

　　越斗虽然很讨厌容映也那副轻浮的言行举止，但因着对方在废弃星上的反水背刺，越斗还是看得出来，容映也其实是个挺有心机的家伙。

　　对方知道自己讨厌“越斗哥哥”这个称呼，并且也清楚自己看穿了对方的本性。因此，容映也只有在想恶心他的时候才会叫他“越斗哥哥”。又或者……是在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时候。

　　容映也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想提醒自己，但又不想让人发现，才偷偷用称呼的变换给予他暗示。

　　“好好好，是我错了，”越斗配合着容映也，将容映也的右手拉到了自己的脸侧，给他吹了一下，“痛痛飞，痛痛飞，映也乖乖的，越斗哥哥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容映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越斗。

　　三秒钟后。

　　“越斗，你好恶心啊。”容映也嫌弃道。

　　越斗：“……”

　　要不是想着自己一个Alpha不好打Omega，容映也看上去弱不禁风得很，稍微碰一下就得碎，越斗早就把容映也按在地上揍一顿了。

　　见越斗被自己气得脸上青红交加，容映也却是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脚步轻快地绕到了越斗的前方开始跑了起来，边跑还边装模作样地喊着：“越斗哥哥是大坏蛋！居然想打映也，映也不理你了！”

　　越斗摸不着头脑，见容映也跑了，他只好在后面追了起来：“喂！你跑什么跑啊，给我回来！”

　　容映也理都没理他，只一股脑地朝前跑着。

　　忽然，他脚步一顿，发现自己居然跑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铁轨上。

　　难以想象，在这个科技水平高度发达的大宇宙时代中居然还存在着早已被抛弃已久的铁路，并且这铁路上的铁轨上的铁锈还有残缺，似乎不久之前，才有什么东西在这上面奔驰过一样。

　　容映也心中一凛。

　　他知道刚才自己觉察到的那股视线是从何而来的了。

　　·

　　黄赫吞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的Alpha。对方的面上正戴着一副战术目镜，似乎在观察什么似的。

　　他并不清楚Alpha在看什么，但本能地感觉到，对方一定是在没安好心。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心中为自己的不幸郁郁。

　　黄赫是联邦音乐公司“蔚蓝唱片会社”的社长，说是社长，其实他也只是赶鸭子上架的半吊子而已。

　　蔚蓝唱片会社原本是黄赫的叔叔名下的产业，然而叔叔不知为何突然失踪，将只剩下了空壳的蔚蓝唱片会社送给了作为侄子的黄赫。并且，他还在意义不明的遗嘱里声泪俱下地写下蔚蓝唱片会社是自己的心血，要黄赫一定要让它发扬光大，成为联邦第一音乐公司之类的话语。

　　黄赫是个基本上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接触过的乐器甚至只有万恶之源唢呐，一时为难不已。

　　只是没等他为难完毕，黄赫就遇上更倒霉的事情了——在继承了蔚蓝唱片会社之后，荣登社长的黄赫突然被一纸公文告上法庭，背锅似的背上了叔叔拿着会社洗钱的罪名，而后浑浑噩噩地被判了刑，扔进了黑域里。

　　不过黄赫并不是越斗那样的高危罪犯，危险等级只有可怜的一级，因此，他被发配到了黑域的第五层进行工作，在列车调度室里进行列车调度。

　　黄赫战战兢兢地看着有些猥琐地笑了起来的Alpha。

　　在进入黑域时，充作工作者的低危犯罪者手上会得到一份当层罪犯信息的整合数据，因此黄赫知道，眼下占领了黄赫所在的列车调度室的Alpha名为司漠，是个五级罪犯。

　　黄赫不仅危险等级只有一，而且还是个Beta，根本不是司漠的对手，只能憋屈地挨了一顿揍后，被司漠给绑在了调度室里。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居然还有个小Omega，”拿着战术目镜的司漠舔了舔嘴唇，有些贪婪地望着铁轨上的容映也，“看上去似乎刚成年？哼，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家伙有没有标记他……”

　　黄赫心中一紧。

　　因着黑域规则的原因，想要在黑域里存活下去、乃至洗白离开，黑域里的高危罪犯们就必须攻击其他犯罪者，掠夺对方的物资，提升自己的危险等级。

　　黄赫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司漠所说的“新来的”应该是近期内被投入黑域的新罪犯，这些初来乍到的罪犯们大多还没有摸清楚黑域的规则，对司漠这样的老油条来说简直就是案板上的白肉。

　　正在这时，黄赫突然听到司漠吹了声口哨：“嘿！这小Omega倒是胆子挺大的，居然走到调度室这边来了……哼，送货上门么？”

　　黄赫的心猛然提紧了，只是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没什么办法去提醒调度室外的Omega离开这里，这能在心里怜悯地为倒霉的小Omega祈祷。

　　忽的，黄赫一愣。

　　他听到了一声轻缓的哼歌声。

　　黄赫虽然是个半吊子唱片会社社长，但接盘会社之后还是做了些功课，当即便听出了哼唱声的哼唱曲目。

　　——是《欢乐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