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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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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钓殿是间立在池塘之上的小亭子,由四根粗柱支撑,屋檐下挂着从唐国购买而来的素纱,凉亭屋瓦四角上系着铜铃和挂着灯笼。
源岐月枝一眼就注意到背对着自己的客人,浅纹白色狩衣,宽阔有力的背影,仅是背影来看的确是位气度不凡之人。
喝着严重掺水的清水,源义洵如同喝了最霸道的清酒,两抹红霞跃在面颊,言笑之间举起杯盏,眼底全是满意。
挑中此人的缘故,第一就是这无与伦比的外貌,他心中女儿的夫婿无需要权势滔天,只要有好的背景,好的容貌,方便她拿捏就是最好的。
两鬓的银白没有使源义洵向岁月臣服,除去额头、眼角些许细纹,光洁的肌肤简直不像是四十岁的人。
喝着清酒,源义洵看着长廊处款款而来的爱女,立刻放下最爱的甜酒,连连招呼着:“月姬,快到身边来。”
全然不见源氏‘狂犬’之姿。
许久未见爱女,源义洵总觉得女儿清瘦不少,如此偏僻的地方往常都是用来打发犯错的子嗣,而他可怜的女儿则是为躲避灾祸,自然怎么看都觉得孩子受了委屈。
好在女儿快年满十六,一旦与京都贵族订婚,月姬就不用躲在穷乡僻壤孤苦伶仃生活。
凉亭内灯烛点缀,月光悠悠照在池塘,池面波光粼粼,氛围酝酿得有些醉人。
不能看,不能看!
目不斜视的从白色狩衣青年身旁走过,源岐月枝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对方,奈奈之前的反应足以说明此人的容貌非凡,深怕看过后会被美色动摇。
扑通、扑通直跳的心逐渐放缓下来,脑海里的想法变得奇妙起来,甚至在想说不定这是另一种‘人祸’。
关东鼎鼎有名的月姬?
端着酒盏的男子坐于矮桌前,昏黄的烛火为他涂抹上一层神秘,乌黑的发丝若乌碳背对着来人,润泽而艳的双唇轻沾杯沿,挡住含有深意微微扬起的嘴角。
都说源义洵爱女成痴,不惜以丰厚家产为妆寻觅乘龙快婿,不少贵族子弟面对着庞大的家产动心不已,纷纷希望能够得到月姬的垂青,不过这位被珍爱藏在内宅中的姬君不怎么爱出现在人前。
两年前被秘密送走,没想到竟会是在乡下,见源义洵热情的样子也不像是腻了爱女的样子,可他又为何把月姬流放偏远此地?
“父亲大人。”
落座在源义洵身畔,少女华贵的服饰艳丽夺目,长发束在身后,行走之间身姿优雅,。
扫眼桌面上歪七八倒的瓶子,暗幸奈奈及时吩咐下去,否则真喝下如此多的甜酒,就凭父亲现在的身子骨是扛不住的。
纵然不接受婚约安排,但在外还需留些颜面,源岐月看着眼前乐呵呵的老人,低头装作柔顺的模样。
有爱女在侧,乐不可支的源义洵凑近女儿耳边用手做挡势,悄咪咪说着:“关东都找不出那么好看的。”
……眼神冷飕飕地往人身上扎。
父亲如此积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为自己相看。
完全没有领悟到女儿眼神的意思,源义洵以为少女是害羞,立刻充当起媒婆主动介绍起爱女。
只要能想到的好听词语都往自己女儿身上塞,什么美丽非凡,什么温文尔雅,什么才女……。
源越听下去,岐月枝拳头就拽的越紧。
这说的哪是自己,分明是天上的仙女,吹牛不打草稿!
父亲嘴里的夸奖就没有一个词语是和自己沾边的,简直是离谱给离谱他妈开门,离谱到家。
腹诽着胡吹海说的源义洵,源岐月枝对能够引得他如此看重的公子生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得姿色才能够让人昧着良心的要拐回家?
真是勾的人心痒痒。
耳边夸夸其谈的话越来越魔幻,源岐月枝实在忍不住了,悄悄拉了拉父亲的衣摆,让他收敛点儿,别吹了。
若真的把人骗到,自己把面具一拿下,这位公子可能会被吓得哭回家。
拿起桌子上的木筷,源岐月枝夹住块软糕,放在源义洵身前矮桌的碟子中,细声说:“父亲大人,尝尝糕点吧。”
“深夜到家必定是有些饿的,不如用些?”
吃点东西,别说话!
源义洵听女儿贴心的话立刻感动起来,还是闺女疼人,一边点头一边朝着对桌的人说:“秀明你也用点,若是不喜欢我可再让厨娘做些”
“多谢义洵大人招待。”
源岐月枝咽咽口水,微抬眼眸望向青年身前的矮桌,摆满的食物未动分毫,这、这声音太好听了!!
青年的声音稍有些阴柔,如同被雪掩盖着的青松,带着空灵清冷的味道,与他说话似乎鼻尖都能闻到清香和白雪的冷味,应该是位有些冷傲自持的贵公子。
视线缓缓上移,突然想要瞧瞧对方到底是有多好看,抬头刚对上,源岐月枝就愣住了。
纱帽下漆如鸦羽般的发丝,精雕细琢的面容世上难有二色,玉色清透的肌肤没有丝毫瑕疵,英挺的鼻梁下是如花瓣般的双唇,嘴唇弧角勾起一抹淡笑,黑红的双目勾人心魂。
被称为秀明的男人很快发现了有人在偷看自己,那双黑红的眼睛看了过来。
目光相触,一种寒冷爬上源岐月枝的背脊,吓得她赶忙低头。
这位公子黑红的眼瞳里蕴含着荒芜和疏远,嘴角的微笑在清冷的眸子里完全看不到,仅一眼就能看出是位不好相处的人。
属于草食动物的天性,让她有些犯怵这位公子,心里千翻百转不露声色,也不敢抬头多看一眼,思考着下来后定要问问此人是从哪儿来。
搓捏着微卷的胡须,源义洵骄傲地说,“我就这一个女儿,任何人娶了她就可以拥有下乡、山丘、满乡这些领地,甚至你说的京都我也可以助你回去。”
大胆直白的宣言让源岐月枝头大,话里化外的意思,透露出这桩婚事的不同寻常之处,父亲看样子是真的另有所图。
被称作秀明的公子把玩着酒盏,微黄的烛灯下本就俊美的容颜带上几分雌雄莫辨的美感,一双凤眼透露着风流的味道。
他开口说:“义洵大人不必现在就许诺我这些,只要帮我寻到东西即可,至于贵千金……。”
源义洵摆手,对秀明的话不怎么在意。
“松本医师常年游历各地见多识广,擅长疑难杂症,为我调理身体的时也教过月姬不少关于花草医药类的东西,不用担心你要的东西。”
怎么还和松本医师有关?
什么样的东西连京都人都找不到,要远到偏僻之地寻求武家的帮助,源岐月枝垂眸细想,在说父亲近年势力在关东锐减,消息灵通点儿就不该找他。
何况,现在的京都局势之乱,平氏与河内源氏纷争渐起,他要找东西不如去找平氏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静候佳音,”秀明淡漠地回复,他起身问:“已经不早了,不知姬君是否有准备厢房可供休息?”
面对骤然向自己提问的贵公子,源岐月枝古怪地认为他是故意的,他之前话中的意思主要是想要寻东西,后面提及自己就如附送的赠品,该是看不上她呀。
既然如此,何必要出言为难,源岐月枝仍然垂着头,只低声回道:“已备下房间,让侍女领您去休息。”
感受落在身上冰冷的视线移开,她才得以喘口气。
秀明公子的气势吓人的很,尤其是当他盯着你瞧,那股冷气直上天灵盖,这段时间能不接触最好不过。
“唉,不用侍女,月姬你带着秀明先退下。”
不想女儿错过大好的相处时间,源义洵拍着女儿肩膀吩咐着。
……
僵硬地回头,源岐月枝语气略有停顿,‘和善’咬牙。
“父亲大人还在殿内用酒,女儿有些担忧,不如就让侍女领公子去休息吧。”
没有get到女儿话中的意思,源义洵大手一挥:“这不还有谦也在吗,快去、别陪我这个老人家。”
说完后还对着女儿眨眨眼。
‘上!’
我……。
源岐月枝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芳言芳语’,那是自己的父亲,冷静!冷静!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骂、不能骂。
假笑,捏拳:“是,父亲。”
》》
银白色月光倾倒而下,流入安静的山林老宅中。
手烛(类似平茶碗,里面有油脂和灯芯,拿在手上照明)在手,源岐月枝走在前方为身后人引路。
身后的人不紧不慢跟着自己,看似在配合她的步伐。
冷汗淋漓的领着路,源岐月枝总觉得脖子凉凉的,行走间变得小心翼翼,害怕步伐太大踩着衣服摔出去。
胡乱想着不相关的事情,忽略快要烧穿自己背部的视线。
秀明出声,询问道:“月姬,很怕我?”
人都说话了,源岐月枝自然不能在将人当做空气,捏着手烛望着前方:“公子误会了。”
就算怕,我总不能直说吧。
期盼这位公子赶紧放过自己脆弱的神经,前方就快到安排的房间,送完人她要赶紧回去。
“哦~是吗?”
不愿多做回复,源岐月枝选择闭嘴,假装当做没有听见。
面对如此绝美的平安时代美少年,恐怕大部分人会认为源岐月枝反应过大,毕竟谁会不喜欢美少年喃?
要说喜不喜欢帅哥或者长相好看的人,她肯定是诚恳说‘喜欢!’,但仅限于隔着屏幕的欣赏,属于远香近臭型。
若是顶级帅哥搁面前,还勾着嘴角用溺死人的眼神盯着你瞧,所有的欣赏就会变成惊吓。
面对美好到发光的事物,除了憧憬外人还会产生自卑的情绪,在转化为恐惧甚至不敢直视。
平视着脚下的路,下一步刚落脚就发生了意外。
拖在身后的外衣向后重重一拉,源岐月枝身体失去重心,直直地往后跌去,整个跌倒的过程很快,快到她还未反应过来。
反射条件地闭上眼,准备迎接摔下去产生的疼痛。
久久没有疼痛传来不说,腰间还被有力的臂膀扶住,拿着手烛差点洒落的手腕落入冰冷的手掌中。
扑鼻而来的清香带着淡淡的乌木和橙花混合着鼠尾草的味道,好闻又令人头晕目眩地陷入其中。
耳边传来轻笑,像有人拿着毛茸茸的东西搔着耳廓,“月姬,你还好吗?”
睁开眼是放大的面庞,毫无瑕疵,眼神里流淌着温柔。
隔着面具,大脑和呼吸仿佛都被对方剥夺,惊艳的面容无论远看还是近看都没有任何死角。
她敢确定,刚才的意外是这个混蛋故意踩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