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原》夜粟

7、007

　　林欵将座椅调直，抬手捏了捏有些泛酸的后脖颈，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还真是个体力活。

　　“这里不是市中心，但也没到城郊，距离洮阳一中起码超过八公里，郑晓光住校吗？”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周边设施还算完善，小区外墙有脱落痕迹，这小区有些年头了。

　　谢睿首先推门下车，看到小区门口保安室里两个大爷正在聊天。“不住，郑晓光是跑校生，学校组织的晚自习他从来不参加。”

　　“洮阳一中是本市重点高中，晚自习不应该是强制参加的吗？”林欵下车扫了眼小区四周，监控设施还算完善。

　　“住校生必须参加，跑校生不强求，这也是学校为了保护学生安全作出的举措，毕竟晚自习结束已经十点多了，夜路总归不安全。”谢睿向林欵招了招手，令人并肩往小区警卫室走去。

　　敲门进屋的时候，林欵目光落在正对着门几个显示屏上，侧门、电梯和停车场这些位置都有监控，画面也还算清晰。

　　“您好，有什么事吗？”一个大爷见进来两个身高远超自己的男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光头，感觉来着不善，不自觉的没有底气，问话中也可以听出客气的意味。

　　“大爷您好，我们是公安局的，之前有人报警说在这附近总丢电瓶车，我们想要查一下小区监控。”谢睿拿出证件给那大爷看了看，随便掰了个借口。
　　那大爷一看是警察，顿时放松下来，“警察同志啊，可以啊，你们想看哪天的？”

　　“你们这边监控录像一般保存多久啊？”
　　“我们这是正规小区，国家规定保存一个月，我们是一天都不敢少的。”另外一个身穿军大衣的大爷立刻接话，眼神中带着不确定和防备。

　　“哈，大爷您别误会，这监控保存多久的问题不归我们管，我只是随口一问，那麻烦您把最近两周的监控内容传给我。”谢睿笑了笑递给最开始接话那个大爷一个硬盘，这人看着面善许多。

　　国家规定小区监控录像保存一个月，但也有些物业为了节省成本，硬盘内存过小，只能保存十五天左右，谢睿只是随口一问，这大爷就这么紧张，也不为难他，就要了两周的，这是肯定会保存的内容。

　　“好的，这内存有点大，需要的时间可能要长一点。”
　　谢睿恩了一声，“我知道，您先给我传过来，我去小区里看看，待会儿出来的时候给我就好。”说罢拉着林欵转身出了警卫室。

　　“看出什么了？”
　　林欵偏头看了眼谢睿，神色淡淡的摇了摇头，“这小区早些年应该是属于高档小区，监控几乎没有什么死角，整体设计和格局都不错，小区绿化也不错，绿化带草坪设计合理，还有一个小的游乐场和篮球场。”

　　在谢睿和那两个门卫大爷说话的时候，林欵已经通过监控大致了解了小区的整体结构。

　　“你说对了，这个小区在初建成的时候那可是炙手可热的存在，那时候市中心还没有搬迁，这里属于市中心范畴。也是七八年前开始，洮阳市招商引资，经济快速发展，房地产商进驻，大片商业区开始往现如今的市中心迁移，才导致这一片渐渐没落了。”
　　谢睿边走边观察着附近的情况，郑晓光家就在游乐场后面那一排。

　　“这个郑晓光家以前应该有点钱，不过看如今的情况，怕是因为很多原因不方便换地方住了，不然郑晓光去洮阳一中上学，父母应该要在学校附近买个房，再不济租个学区房也行吧。”

　　“郑晓光的父母是做什么的？”林欵手揣到兜里，脖颈不由自主的一缩。他没想过今天要出外勤，刘辉拿来的这个外套有点抵不过冬日的寒风啊。

　　谢睿回头看到林欵这模样不由噗呲一笑，“让你要风度不要温度，现在知道我们单位发这大棉袄有多管用了吧。”
　　“是管用，可你给我发了吗？”

　　“......”

　　谢睿被林欵噎住，也对，他第一天报道，连板凳都没坐热乎就出来了。
　　“行行行，那我的给你穿，别回去冻感冒了，老钱找我麻烦。”谢睿说着就要脱衣服给林欵，林欵就看着也不阻止。

　　“老钱？”
　　“是啊，你调令上推荐人不就是老钱嘛，那不伦不类的调令也就老钱能拿的出手了。”谢睿话说完，大衣也脱完了，递给林欵，林欵不客气的接过直接拎起两个袖子系在腰间。

　　“哎？你干嘛呢？”谢睿惊讶的看着林欵的一波骚操作，“你外套给我啊，我穿什么？”
　　“这是你给我的，但你之前没说我的外套要给你啊，谢谢啊，笑纳了。”林欵自顾自的往前走，丝毫不管身后冻成狗的谢睿。

　　“你还是人吗？你就忍心让我穿成这样走一路吗？”谢睿身上只穿了那件灰蓝色T恤，看着就冷。他紧抱双臂，紧跑两步跟到林欵身边。

　　“你看你那一身腱子肉，肯定抗冻，你们不都叫我小白脸嘛，小白脸一听就不抗冻，你照顾我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是，我是在照顾你，但你不能恩将仇报吧，我要是冻感冒了，你得多不好意思啊，快，外套给我穿穿。”谢睿说着就要自己动手扒林欵的外套了。

　　林欵一手拍掉谢睿罪恶的狗爪子，“干嘛呢，抢劫呢？”

　　“艹，你这话说的还有没有良心啊，那你把我衣服还我。”谢睿可怜兮兮的喊出了最愤怒的内心，这孙子故意的。

　　“作为一名光荣且优秀的人民警察，你好意思出尔反尔吗？这给出去的东西不到两分钟就想要回去，你还要脸不要了。”林欵嘴角微微上扬，快走两步躲开谢睿暗戳戳想要偷大棉袄的手。
　　“我那是想要和你换着穿的好吧，我要冻死了大哥，大爷！”

　　林欵余光瞥见谢睿果然被冻的缩成一团，有些动摇，“你对我这么热情照顾是因为老钱？”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你谁啊，我每天要忙死了，还得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你这个大少爷吗？”谢睿恶狠狠的瞪了林欵一眼。

　　林欵原本要解开袖子把大衣还给谢睿的手一顿，再次系了一个扣，我去你大爷的吧！

　　眼看着要还衣服的林欵瞬间改了主意，谢睿也不管了，直接上去一个熊抱，人顺着林欵的背就爬了上去，双腿紧紧圈住林欵的腰，“不给也行，那就这样走，老子冻死你也不要好过，压不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林欵被谢睿压得身体一弯，顿时咳了一声，“下去。”
　　“我就不，还我衣服再说。”

　　“行行行，还你，赶紧下来，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吗？也不嫌丢人。”林欵双手扶着谢睿的腿，嘴里催促着让他下去。

　　谢睿利落的跳了下来，也不等林欵动手，自己就去扯自己的大棉袄。“切，早这么说不就完了，我告诉你，对付你这种坐办公室身体文弱的一匹的家伙，我有的是办法。”

　　刚才林欵发狠，系的太紧，一时间还有点解不开。谢睿不耐烦的用力一扯，林欵腰上受力，人不由的往前一步，谢睿低垂的头正好抵在他的下颌。

　　林欵喉结一滚，人不自然的想要往后退，哪成想谢睿正着急解死扣，见他想跑，再一用力，林欵双手急忙抵住谢睿的肩膀。
　　“我给你解，你先松开。”林欵声音带了些许的喑哑，手上轻推了下谢睿。

　　谢睿解了半天也解不开只好放弃，松手后退，林欵瞬间松了口气，平复了下有些急促的呼吸，轻松的解开衣服扔还给谢睿。

　　谢睿抖擞着赶紧穿好，有些怨气的瞪了眼林欵，“哼，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林欵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声，“看我两这形象也很好区分，我是秀才，你是兵，所以我没打算和你讲道理。”

　　谢睿摸了把自己的光头，光头怎么了？光头帅一匹，长毛薅一坨。

　　“你放你大爷的青草毛驴拐弯屁，我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狗咬吕洞比不识好人心了。”谢睿被林欵这不要脸的操作惊呆了，这人看着像是个正经人，骨子里就一斯文败类。

　　“挺会骂人啊，小词儿一套一套的，咱们来日方长。”
　　林欵眼见着谢睿被气得够呛，身心通畅，让你丫的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说出来的话没一句人爱听的。

　　“冻死你活该。”谢睿走到林欵身边大大的‘哼’了一声，然后紧了紧自己的大棉袄。

　　“好啦，别闹了，郑晓光父母到底是做什么的？”林欵用肩膀撞了下谢睿，谢睿嫌弃的躲了一下，“郑晓光他爸是市林业局副局长，他妈是市政协专委会办公室主任。”

　　“那就很好理解为什么郑晓光宁愿放弃晚自习时间父母也不搬家了，都是公职人员，想来经济没宽裕到能买的起洮阳一中那个重点高中的学区房。”
　　“你又知道买不起。”

　　游乐场因为冬天气温过低，空无一人，谢睿路过顺便推了一把秋千，看着秋千高高低低的荡起来，露出一抹笑意，“爱爱，想不想荡秋千，我推你啊。”

　　林欵正想解释才发现，谢睿其实早就知道，只是嘴欠就想反驳自己罢了。
　　“你一把年纪了还喜欢小朋友的玩具？”

　　“老黄瓜是不允许刷个绿漆装个嫩是吗？再说让你玩，又不是我玩。”谢睿上下打量了一圈林欵，细皮嫩肉的。
　　“你又知道我一把年纪？我只是因为沉迷于保护人民生命财产不可自拔，风吹日晒显老而已，和你这种一整天窝在办公室见不到太阳的弱鸡能一样吗？”

　　“是不一样，不过弱鸡你说谁呢？”
　　“弱鸡说你呢？怎么？不服气？要不要打一架？”
　　林欵撇了撇嘴摇头，“我不和弱鸡打架，太掉价了。”

　　“我去，这么远古的梗你竟然还用？果然是个老人家。老人家今年贵庚啊？”谢睿被林欵这个笑话冷到了，这人一张脸看着嫩，说起话来怎么老气横秋的。
　　“就比你大两岁，我老你以为你还能小得了吗？”

　　“我艹，三十五的老人家，孩子多大了？念哪个小学？”
　　谢睿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欵，这人看着可不像三十五，也就不到三十的样子，老妖精还挺会保养，老子这张价值千万的脸在他面前还有点逊色了呢。

　　林欵原本带笑的嘴角一顿，随即淡了下去，他今天有点忘形了。

　　“喂，怎么了？”
　　谢睿摆弄秋千的手收了回来，转头看着刚才还碧波荡漾的人转眼就凝结成冰了，他刚才好像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没事，我突然想到，现在是工作时间，郑家父母应该不在家，也就是说，家里只剩郑晓光了。”林欵错开谢睿探究的视线。
　　“你这反应速度也太慢了，我就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有大人在，那小孩不好说实话。”谢睿一拍林欵，径直往郑晓光家楼门走去。

　　老式的小区没有电梯，楼道门损坏也没有维修，两人畅通无阻的直接上了三楼。
　　“咚咚咚”谢睿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回应，再次敲了几下，语气里带着不耐烦，“您好，物业，开一下门。”

　　谢睿连理由都没说，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颗少年脑袋，“怎么了？”
　　“不好意思，说错了，警察，有些事情想要和你了解一下。”

　　谢睿拿着证件的手还没收，林欵手腕用力一扯。就在谢睿话音刚落的瞬间，那少年脸瞬间白了，伸手就要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