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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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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说夏淳认马有特殊技巧,而是这匹马的外型太有记忆点。
一匹枣红的大马,四蹄踏云,额头一道闪电的白色斑纹。夏淳躲在周卿玉身后目不转睛地打量那匹马,那马四蹄缓慢地在原地踏动。马群中就属它的嘶鸣声最悠长,身形最俊美,头昂得最高。贴切地来讲,它就是那群马儿中最靓的崽。
夏淳挠了挠耳垂,想靠近点儿,看得更清楚些。
一旁随行的官眷早已下马车,寻了阴凉的空地,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小声寒暄。周卿玉作为太子少傅,自然是全程与太子同行的。
鄯单不过一西域小国,女子比试又不涉及郭家大层面儿的问题。隆德帝不露面,此事便交由几位皇子协太子一并组织。京城世家都派了家中子弟随行,欢声笑语,很是热闹。周卿玉正与申屠渊低声交代着什么,神情很是严肃。
夏淳举目茫茫然四顾,见申屠渊那小子岁虽站在原地没动,两只不安分的眼珠子却咕噜噜转个不停。一幅想撒欢儿却碍于少傅的威严不敢明目张胆的模样。
撇撇嘴,她默默挪开了脚步。
周围都是人,尤其申屠渊的身边。光随行的宫人就二十来人,一些东宫的属臣,大批护送的禁卫军将这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在内。夏淳注意到,便是外围,也有二十来个带刀侍卫绕着圈地巡逻。
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即便如此,东宫属官们仍觉得不放心,耳提面命地告诫着众人万万保护好太子安危。
天儿越来越热,宫人们搭起了营帐。四面环山,此时他们身处谷底。漫山遍野的苍翠晃得人眼花,周卿玉已经领着申屠渊并着东宫属臣去阴凉处。夏淳见没她的事儿,便背着手四处溜达起来。
柴火堆已经架起来,负责膳食的御厨宫人们紧锣密鼓地准备起午膳。
随行官员与世家子弟来与申屠渊见过礼后,各自去圈好的空地安置。内侍宫女小心翼翼地在空地穿行。夏淳绕了一圈凑到一棵树下,糊里糊涂就绕到了那边儿树林。
她东张西望的,就凑到一棵树下。四下里无声,她忽地指着拴在不远处树下的枣红大马敲了敲树干,特小声地问:“哎,你可知右前方那匹额上有闪电的马是谁的?”
天衣无缝地躲在树缝里完全不明白为何会被发现的凌云:“……”
事实上,哪怕不相信夏淳的胡话,事关太子,周卿玉到底选择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太子的安危,任何时候都是他们务必紧着这根弦的首要食物。凌风凌云一早就被周卿玉安排守在暗处密切注意四周动静,一旦发现对太子不利的情形直接出手。
凌云与凌风一南一北,凌云藏身的此处是营地最隐蔽却视野最开阔的地方。
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从头到尾都不曾曝露于人前,夏淳这缺根筋的女人是怎么发现他的?完美地隐藏树叶丛中与树叶融为一体的凌云,面无表情地与树下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夏淳四目相对。
一阵风过,四下里寂静无声。
夏淳吧嗒吧嗒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忽地咧嘴一笑。
凌云:“……”
……凌云率先移开了视线。作为少傅最贴心的侍卫和小厮,周卿玉闻不惯女儿香的毛病,他与凌风再清楚不过了。夏淳这人虽然脑筋不大正常,但能在自家公子的身边占到一席之位,其意义不言而喻。所以对于夏淳的诈尸行为,他选择了容忍。
夏淳等了一会儿,回应的是沉默。
撇撇嘴,她选择换了个话题:“那凌云小哥,你可知晓哪儿有巴豆?”不看行径但听嗓音,夏淳的嗓音轻灵得犹如百灵鸟儿,悦耳动听。
此时她歪着脑袋,两手背在身后,一脸的乖巧老实。
凌云:“……”
“不理我?”夏淳表现得特别的以德报怨,“不理我算了,我自己去找。”
说罢,她收起笑脸儿,转身就走。
“可是脚踏祥云的那匹?”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夏淳脚下一顿,扭头。
凌风垂下眼帘不看她:“那是太子殿下的追风。”
“太子殿下养的马?”夏淳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不知又在琢磨什么,神情莫名的吓人。然而她丝毫没照顾凌云脆弱的小心脏的意思,扭着两道细眉,很是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啧~那可就难办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个正着,凌云头皮有一瞬的发麻。
他刷地看过来。
夏淳若有所感地抬眸迎上,凌云视线迅速移开,目视前方却义正言辞地告诫道:“追风是十分稀有的汗血宝马品种,大康仅有三匹。”
那又怎样?夏淳不解。
凌风眼角余光见夏淳一脸不以为然,额头更疼了。想了想,他硬邦邦地补充道,“你莫要打追风的主意。那是殿下的心爱之物,除了少傅,太子殿下谁都不给摸一下。”
夏淳慢吞吞摩挲着自个儿的下巴:“就问问而已,我没打算要如何,放心。”
然而丢下这一句,夏淳转头就走。
在回到周卿玉的帐篷里之前,找人要了一把巴豆。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
这会儿午膳已经准备的差不多,正中央最大的营帐内早已摆好了桌椅,看样子是要开宴。马儿已经换了地方,被马童欠揍,不在那棵树下拴着了。夏淳这边逛逛那边看看,算是将这一块的地形给摸了个透。
反正没人管,她问大厨要了些吃食填了肚子,就一个人绕着树林的边缘打转儿。
四面八方都是树,夏淳逛着逛着,发现这林子的东南角有一条蜿蜒向上的山道。看样子挺宽敞,两辆马车并驾齐驱都走得开。揪了一把草叼嘴里,夏淳举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蒲扇,沿着山路往上走。不孝敬脚一崴,咕噜噜滚到一边,凑巧发现这破地方还有一处断崖。
刺拉拉的石块滚下去,夏淳惊出一身汗。这断崖看着就陡,摔下去不死也残。
受了一场惊吓,她老实了。抱着她的大蒲扇,又原路折回去。正巧路过树林,林子的南边发现了被散养在此处吃草的马群,而她眼熟的那匹红马就在树荫下吃草。
夏淳眼睛噌地一亮,溜边儿就凑过去。
兴许秋高气爽,草叶肥美。那匹据说脾性不好,踹残了好几个马童的烈马见夏淳冲过来,不闪不避,只懒洋洋地掀掀眼皮子。
好机会!夏淳掏出腰间的荷包,将巴豆混着松子糖一并喂了追风。
追风打了一个响鼻,慢悠悠地吃了一小把下去。夏淳将荷包一扎,拍拍手,转身就准备开溜。只是走了两步,她又退回来。出了追风,还有两匹看起来非常不错的,一匹乌金一般纯黑的黑马和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
她贼贼一笑,一手抓一小把,挨个儿将这片草地上吃草的马儿都喂了个遍。
虽说期间被追风仇恨地瞪了几眼,但这么一溜儿喂下来居然还有剩的。夏淳将荷包往袖笼里一塞,抬眼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她赶忙小跑回营地。
回来之时,周卿玉正巧在找她。
夏淳谢过来人,忙随她去周卿玉的营帐回话。既然约定了是两国之间的比试,自然没有随意糊弄的道理。即便是小打小闹,输赢势必会关系国家的体面。这般一来,无论是大康还是鄯单都十分重视,没个十天半月轻易不会结尾。
营帐布置得十分精细,摆设讲究不说,这营帐占地广,还分内室,书房,外间,一个简单的套间儿。地上从里到外铺了厚实的毛毡,仿佛踩在棉花上,落脚都是舒心的。
毕竟要住一段时日,周卿玉甚至还带了书。
夏淳进来时候营帐里静悄悄,周卿玉已用罢了午膳,正在窗边闭目养神。
皇家猎场虽说只在京郊,说远不远,却也不算近。从宫里到猎场,马车走的快也至少一天,慢就更不必说。
舟车劳顿一整日,周卿玉清隽的眉眼中也含着倦色。
营帐外,带刀侍卫厚重的脚步与甲胄摩挲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营帐内,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有声响儿。这反差,莫名营造出一种严肃的氛围,叫人不敢放肆。夏淳不知周卿玉找她所谓何事,但见他这模样又不好意思出言打搅。站在拐角,抓耳挠腮地没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周卿玉缓缓睁开眼。
夏季已过,前几日一场秋雨落下,天儿渐渐就转凉了。此时阳光透过窗子照进营帐里头,洒在周卿玉的脸上肩上,将他的眼睫拉扯出细长的影子。
夏淳的呼吸放轻,心里不由嘀咕:这人当真喜爱宽袍子。这种场合,随行的官员要么一身官服要么换上合乎规制的骑装,都一幅干练利落的打扮。就他另类,还是一成不变的素净袍子。玉冠墨发,衣袂翩跹。
“晚上酉时,殿下要在林中南边的空地开宴。”周卿玉嗓音里含着似醒未醒的沙哑,目光却幽幽,“你去换身像样的衣裳,随我一道过去。”
“……是,公子。”原以为他找她是要训斥她。没想到只是将她叫进来罚站一会儿。
夏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听话下去换衣裳。
换一身得体的衣裳,随周卿玉赴宴。
今儿算比试开场前的第一宴。办得露天宴会。巨大的篝火在中心燃烧,席位都围着火堆安排。这架势,冷不丁瞧一眼,还以为关外少数民族的篝火晚会。夏淳险些以为,这群人吃到最后都要围着火堆跳舞。
太子放过话,今夜不拘君臣不论尊卑,放开了玩个尽兴。
大家先是不敢,扭捏了几下,不敢太过分。只是几杯酒水下肚,见几位皇子确实是放开了玩闹,他们的胆子也就放开了。
夏淳跪坐在周卿玉的身边,为他斟茶添酒。周卿玉的位次在申屠渊的右手边。两人中间隔了着一个夏淳。偶尔帮这边倒到酒,转头再帮那边添添茶水。
申屠渊此时显然有些吃多了酒,白皙的脸颊红彤彤的,眼睛也泛着水光。
此时他歪靠在椅子的扶手上,身子半边倾斜,扯着嗓子与左手边的少年们争吵。左手边的少年,除了最亮眼的异族王子科齐,就都是皇室宗亲的子弟。饮多了酒,一个两个大着舌头不知所云。
夏淳左耳进右耳出的,直到突然听到赛马。
不仅是夏淳听到,周卿玉也听到了。他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顿,停在半空。
“殿下,臣半月前刚得了一匹汗血。通体乌黑,四肢强健,堪称汗血中之俊才!”一个紫金锦袍的少年米蒙着眼睛怂恿道,“你也知臣眼馋殿下的追风已久。追风能日行千里,紫电也不赖。臣今日斗胆,请殿下与臣的紫电赛事一场?”
“还有臣!”一个穿得跟绿白菜似的少年立即应声道,“臣也得了一匹,请与之一战。”
有了一个,两个,第三个,第四个迎合之人就冒出来。
一时间,纷纷响应。
申屠渊难得这么高兴,玩心起了就收不住。只见醉醺醺的少年一拍板儿,立即吩咐宫人去外头牵马来。
申屠渊身边的内侍得了令,匆匆出去牵。
下人一动,赛马的兴致就更高昂。一个两个,都指使自家的下人去牵马。酒宴上争执不断,一时间都刹不住车。
夏淳眯了眯眼睛,默默摸向了怀里的荷包……
没一会儿,外头突然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是方才去牵马的太监。太监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瘦长脸狐狸眼的小童,只见两人几步上前,那小童噗咚一声跪地上:“殿下,追风出事儿了!追风它……”
“嗯?”申屠渊醉眼朦胧:“追风怎么了?”
小童一脑门的汗,脸色刷白:“追风它,追风它……”拉稀了!拉到瘫倒在地,根本跑不起来!!
申屠渊一拍着桌子:“怎么回事儿?!!”
看马小童吓得要命,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话都说不清楚:“奴婢,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只是在外头林子吃了草,便……”
他一个哆嗦,嘴秃噜地将实情吐露出来。
“还比不比?”一旁科齐早就在等着,看着情况皱起了笑脸,有些不耐烦。
“当然比!”申屠渊脸通红,“孤的追风,便是生病也无马能比!!”
“来人!”
说着他就要起身,夏淳神不知鬼不觉地掏出荷包,拿过酒杯,将里头的松子糖全倒在一个被子里,斟满,从头到尾行不慌不忙,云流水地就换了申屠渊的杯子。
申屠渊茫然四顾:“?”
夏淳低头盯着自个儿面前的桌面。
申屠渊晃了晃被酒水刺激得有些混沌的脑袋,迷迷蒙蒙地扭过头。正巧低头看见自己面前一个杯子。杯子里波光粼粼,满满一杯的酒水。他嘿嘿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就对着对面的科齐等人举了举。
科齐歪嘴一笑,拿起来手边酒壶,仰头照着嘴往下倒。
申屠渊顿时不屑冷哼,举杯愤恨地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