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吩咐》凡岁

6、第 6 章

　　面对敬思王的肯定，小荞一点也笑不出来。这下她终于知道那些敬思王从前的妾们为什么都待不到一个月就走了，要不是二百两银子对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她现在就想扔了猫笼子然后跳车。

　　路上大部分的时候敬思王都是一个人沉默着在想事情，并不和小荞交流，更别说告诉她自己这趟出行的目的是什么。

　　敬思王虽然名义上是诸侯王，但并不掌兵权，平时也就是协助皇帝处理些乱七八糟的公务事。他这一趟出行，就是因为皇后的一个表亲犯了事，因为酒后强抢民女，被官府关了起来，皇帝派他去和宗正卿一同处理这事。

　　原本这个表亲与皇后也并非熟识，但皇后娘家的人一封家书送到皇后手上，字里行间写得那个叫凄凄惨惨戚戚，说当初送她进宫，娘家人的都出了份力的，现在到了需要她回报的时候了，望她念着旧情，帮一帮她那个表亲。皇后想来想去，还是跑到皇帝耳边吹了一阵耳边风，说不过是喝多了调戏了一下民女，不至于要关进大牢吧。

　　皇帝虽然疼惜皇后，但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如若他为了讨皇后娘家人开心就把一个罪犯随意放出大牢，那朝臣们会怎么看他？百姓又会怎么看他？这件事，他还是要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去办的，所以他把宗正卿叫来，嘱咐他好好查一查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当中有什么误会，说明白了，就给皇后的表亲减刑，好让他在牢里少吃点苦。如果他真的就是个无耻之徒，那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

　　送走了宗正卿，皇帝又把敬思王叫进了宫里。敬思王是皇帝第三个儿子，也是最不受重视的儿子。皇帝的长子是贵妃所出，虽然没有封为太子，但毕竟是长子，做事较为稳重，所以也深得皇帝的重用。敬思王的生母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良人，幸得皇帝一夜的宠幸才得以生下敬思王。后来虽然母凭子贵，得以被封为昭仪，但皇帝对她却并无太多感情，从她生下皇子后就和她再无交流。

　　敬思王从小被乳母带在身边，对生母印象也不深刻。在敬思王年满十岁多一点的那个冬天，他的生母就在郁郁中离世了。

　　“契儿，这件事是件难办的差事，朕希望你能协助宗正卿一同去办，也当是对你处事能力的锻炼。”皇帝把敬思王，也就是周契叫到跟前，吩咐道。

　　“父皇要儿臣做什么，儿臣总不能说不，纵使儿臣内心并不愿意参与这件事。”面对自己的老父亲，周契说话总是很直接。

　　他知道，自己尚且年幼的弟弟早就被封为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而自己的大哥虽然不是太子，但深得皇帝的信任。唯有他，顶着诸侯王的名分，在父皇心里什么都不是，所以才会把一切杂七杂八、吃力不讨好的活派给他去做。

　　“契儿，你以为朕为什么让你去办，而不是让你皇兄去办？你做事总是太冲动，有欠考虑，这对你将来很不利。”

　　周契沉着脸，并不吭声。

　　“你看看你皇兄，都已经生养两个孩子了，而你连个妾室都没有。朕听说你从前纳妾，总爱刁难她们，所以至今纳了有数十个，连一个都没留下。纳妾不过是为了留下子嗣，你刁难妾室做什么？”皇帝看他这个儿子，想起他从小性格就有些古怪，原以为长大了就会好的，没想到愈演愈烈。

　　“娶妻当娶贤，儿臣纳妾也好，娶妻也罢，为的是将来能一起白头偕老，生儿育女不过是其中一环。儿臣与父皇不同，不会临幸一个女子只为让她生一个孩子，目的达成了就将她晾在一旁当摆设。”周契意有所指，而且也不避讳，“那些妾，一个比一个贪图荣华富贵，总想不劳而获，儿臣不愿与这种人白头偕老。”

　　他虽然对自己的生母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却也知道自己的生母直到死前都在盼着自己孩子的父亲能来看她一眼。可惜，皇帝在知道周契的生母离世后也只是安排人将她入殓，葬于皇陵，却并没有去看她最后一眼。

　　皇帝哪里听不懂周契想表达什么，他虽有些愠怒，但终究没有发作，只是叹了口气，说：“儿啊，你没有站在父皇的这个位置，坐在这张龙椅上，很多事你体会得不深。”

　　“皇兄最能体会，既然如此，父皇为何不把太子之名赐予皇兄，却让五岁的仁儿当上太子？”周契嘴角带着讥笑。他知道，皇后的哥哥是大将军，手握兵权，为了安抚皇后的哥哥，稳住军心，皇帝只能立皇后所出的幼子为太子。只是这一切在周契看来，不过是源于皇帝的昏庸无能罢了。

　　老父亲简直要被这个句句戳心口的亲儿子气死。他皱着眉头，也不愿与不孝子多废话了，摆了摆手，说：“总之，这次你要去把这件差事办了，办得好的话，朕会有重赏。”

　　周契的回忆被马车外的人声中断。经过两个时辰，马车终于在一个府邸门口停下了。

　　“臣章裕奉命前来迎接敬思王殿下。”声音隔着帘子，听起来总归有些不真切。

　　周契撩开帘子直接下了马车，也不管跟在后面还拎着笼子的小荞被帘子正面暴击。章裕弓着身候在马车外，他似乎早有耳闻，这个敬思王脾气古怪得很，人难搞得很，所以多少有些紧张。

　　见小荞带着“霸王”跟下马车，章裕心里对周契的鄙夷之情又增添了不少。他想，这些生来就富贵的诸侯王们，出门办件差事还要带女人，带宠物，有没有搞错啊，能不能严肃一点，要知道他们这次调查可是涉及到刑事律法，决定一个人是在牢里待三年还是三天的问题，怎么能这么随意呢。

　　周契自然不把这个宗正丞放眼里，也不关心他对自己毕恭毕敬究竟是出于崇拜还是恐惧还是其他。

　　“宗正卿呢？”他头一抬，居高临下的问章裕。

　　“回殿下的话，师父抱病在家，这次的事就交由我来办。”

　　周契“嗯”了一声，明白宗正卿这个老滑头多半是不愿卷入皇后的家事徒给自己惹麻烦，所以才假借培养后继之人的名义让宗正丞章裕来顶替。他瞥了章裕一眼，看章裕的模样，恐怕还真的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当成宝了。

　　“有什么进展么。”要问周契对皇后这个表亲的处置有什么建议，他多半会说“关三年太少了不如先从十年关起吧”，但碍于皇帝的情面，他也只能秉公去办，先从调查事情原委着手。

　　“回殿下的话，依臣的了解来看，这个王惜存酒后在路上戏弄一名晚归的良家妇女，从行为上来说确实有伤风化。”

　　章裕的话说到这里就没往下说了，周契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继续说下去，终于忍不住问了句，“然后呢？”

　　“呃，王惜存饮了不少的酒，当时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见那名良家妇女反抗，一时间酒劲上头，硬把那名女子往深巷里拖拽，幸被一名路过的男子发现，才将那名女子救下。”

　　小荞带着“霸王”站在一旁默默的听，心想这不就是耍流氓么，要是顾以息这么做被抓了，那估计至少就是三年牢狱没得跑了，放到皇后表亲这里，还得兴师动众让一个诸侯王和宗正丞去调查，真是浪费百姓每年纳税缴的银两。

　　“你的结论呢？王惜存当关不当关？”周契问。

　　“有关这点，依臣所见，还是希望敬思王殿下也去亲自审问一番，看看应该当如何处置。”

　　呵。

　　周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按理来说，调查王惜存强抢民女之事宗正丞当主，他这个敬思王本就是一个辅助，怎么到了最后他自己还要再去亲自调查一番，那不是重复劳动么？这个宗正丞，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但见周契来了，以为他是带着皇帝的结论来视察工作的，怕万一自己给出的答案和皇帝需要的答案不一致会惹麻烦上身，于是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让周契先给出答案，他再看情况附和。

　　真是个自作聪明的东西。

　　“那就走吧，带本王去看看王惜存那个蠢货被关在哪个牢里。”

　　若是放在从前，周契定没什么耐心去亲自审问王惜存的。但那日和皇帝的一段不算愉快的对话后，周契也意识到自己身上确实有不少毛病需要改正。

　　之前宗正卿和章裕说过，周契做事没有耐心，也不愿做事，所以很可能不会同意亲自审问王惜存。没想到，周契竟然同意了他的提议，章裕暗自高兴，认为周契做出决定一定是因为认可自己的建议，四舍五入也就是因为认可自己。当然，章裕并不知道周契和皇帝之间发生过什么，也就不会知道周契之所以采纳他的建议和他本人的个人魅力没有半点关系。

　　“殿下请随臣来。”

　　章裕走在前头，将周契领到离下马车的地点并不远的大牢里，并让他在牢房的一间屋子里等候，小荞和“霸王”则被安排回到马车上等待周契出来。能够暂时脱离周契，对小荞来说也是难得的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