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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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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狼藉的审讯室很快被打扫干净,牢头安排替换了一张新的桌子。赵春花问起桌子的赔偿,她现在是有月钱的人了,应该赔得起。
牢头摆摆手,“不用赔,这桌子本就用了些年头,也该换新的了。”
赵春花看看陆雨,后者不置可否,她便不再继续坚持。
换好桌子,牢头又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菊花茶来,放在陆雨的面前。陆雨捧起茶杯,任由那袅袅热气熏自己的脸,若有所思了片刻后,向赵春花道:“明日起你开始上街巡查,赖老那边就不要再去打扰。”
“啊?”赵春花一懵。
“整个衙门就赖老一个仵作,你去找他,他还得抽出时间来应付你。”陆雨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你接触的案子多了,有的是机会见他。”
赵春花终于反应过来,激动地跳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和你们一起查案了?!”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和兴奋,陆雨本来想打趣取笑她的话在嘴里转了又转,最后又转回肚子里。“嗯。”他淡淡应了声,忽又蹙眉不耐烦地说,“再不让你跟着查案,李武定要在我耳边念经。你也不要对我说什么感谢的话,要谢就去谢李武,我只是不得已。”
赵春花笑起来,“那就谢谢陆班头的不得已。”
“……”陆雨无语地看她甜甜笑开,最终吸口气无声地叹出。他让牢头带赵春花离开,让她麻溜地滚回去休息。
于是又是七转八绕,路上赵春花问牢头陆雨还要待很久么。
牢头掐掐指头,“说不准,快的话一两个时辰,慢的话就要熬到清晨。”
这么久?赵春花吃惊道:“那岂不是都没时间睡觉?”
难怪有时候她送朝食去就看到陆雨已经醒来,她还以为陆雨起的早,现在看来也可能完全没睡。
提到陆雨,牢头好好地吹了一波彩虹屁。“我也不知道陆班头睡不睡觉,他从开始当捕快便是这样,跟个神仙似的,我极少见过他精神头不好的时候。”
“小赵姑娘,你知道为何要晚上审讯吗?因为是个人晚上都要睡觉,这时候你熬着他不让他睡,再用刑具吓唬吓唬,再硬的骨头也不经熬啊!”
“嘿,外头传陆班头如何如何天赋神技,只要是他审的案子,就没有不招供的,没有破不了的。他们不知道,我却知道,这都是经验所长,不光要脑袋灵光,更是一个一个晚上熬出来的!”
“哦他也不是每次都一个人,像今日只带了你一个,往常都有值守的捕快跟他一道。当然了,人不是铁打的,陆班头当然会休息。不过他好像也没有其他爱好,所以泡在案子里的时间是尤其长的。”
从审讯室到牢房大门距离并不长,加上牢头说了一路,感觉没走一会儿就到了。
牢头还意犹未尽,与赵春花告别,“小赵姑娘,下次你再来审犯人,告诉我,我再给你带路啊。”
赵春花点点头,又是几句道别,便往来时路回去。
陆雨果然没有食言,第二日就减少了赵春花内务的排班,给她安排上大大小小的活,也让她跟着出去查案。
昨晚听过牢头的话,第二日清早赵春花照例来送朝食,看到正在院中打水洗脸的陆雨,忍不住仔细打量他。
眼下果然带着淡淡青影。
“干嘛?”陆雨把毛巾从脸上扯下来,皱眉看过来。
即便睡眠不足,那双桃花眼依旧瞳仁乌黑,眼眸清亮,看向旁人的时候目光沉沉仿佛可以吸人进去。
久违的,赵春花脸唰一下红了。
“我不是!我没有!”她慌忙把头埋下去。
陆雨:“……”什么情况?
赵春花盛好一碗小馄饨,肉色透过薄薄的馄饨皮,清汤中撒了零星虾米皮,缀着几朵葱花。
看上去勾人食欲。
陆雨看着她像只小犬一样哒哒哒端着碗过来,“陆班头,吃早饭。”
他想了想,伸手接过来。
钱泽打开屋门正巧看到这一幕,刚睡醒仍有点迷糊的脑子当下就停了。
“堵在门口干嘛?”王卫打着哈欠推了推钱泽,“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他看钱泽转头盯着某个方向,便硬从旁边的空隙把头挤出去,看见陆雨端着碗,拿勺子捞起一只小馄饨送入嘴中。
“啊呀!”他的嗓门登时大起来,“头儿!你居然吃小赵姑娘送的早饭了?!”
一时间脚步声四起,几个长屋的屋门都匆匆打开,脑袋叠脑袋,大伙纷纷探出头来看。就连李武,也在稍后裹着外衣、头发没梳地跑出来。
集体围观之下,陆雨一只馄饨含在嘴里,嚼也不是,吞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他黑着脸,炸毛了。
顺手报废一只青瓷汤勺。
“王卫,我数十下,你要还没把自己收拾妥当,你这条裤子就别想要了!”
王卫垂眼看向钉进墙里的青瓷汤勺,它再往旁边挪几寸,便是自己的腰——裤头可不就系在腰上么?他打下自己的嘴巴,立马猴子似的蹿回屋子抱起洗漱用具,又蹿出去生死时速。
其他人也不敢吭声,四散开,安静又迅速地洗漱。
赵春花嘛,早在这群男人裹着里衣出来看热闹的时候,她就双手捂脸把自己非礼勿视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
陆雨……陆雨只觉得头好痛……
他按住赵春花的肩膀,把她推到食桶旁边,让她去盛饭。然后自己端着碗依靠大树默默嚼馄饨。
大清早的,也只有皮薄肉鲜的馄饨可以聊以慰藉。
李武向赵春花要了一碗馄饨,站到陆雨旁边和他一起吃。陆雨瞧他一张乐呵呵的笑脸,差点翻白眼的,“你又干嘛?”
李武笑道:“想明白了?”
“什么?”陆雨狐疑地看他,没好气道,“我只是不想耳朵长茧,等乔陵回来,我就把这摊子就甩给他!”
提及乔陵,李武淡下笑意,正色道:“昨日他来信了,还未来得及告诉你。”
陆雨也收起一身刺,“人抓到没有?”
“那是自然!都是好消息:那逃犯一路逃回老巢,乔陵跟上去全窝端,统统都抓住了!”
乔陵外派查案已有月余,解决一宗大案,陆雨和李武都松了一口气。
陆雨脸上终于有些暖和的笑意,“真有他的!等他回来,让他请吃酒!”
李武也笑,“必须的!”
用过朝食,二人把乔陵办案的消息公布,大家也喜气洋洋。
赵春花对乔陵有所耳闻,但不太熟。她悄悄问马临山,“乔老大追查的是什么案子呀?”
江南府刑房中年长的有一些,但大部分人年纪相差并不大,都是二十来岁。而三位上属中属李武最长,有二十七八,妻儿居住在老家并未随他迁来。剩下的乔陵和陆雨分别是二十四岁和二十二岁,都是年轻有为。
年轻人一起办差,上属又亲和,刑房的氛围一直很不错。部下叫乔陵为执掌典或大人就显得生疏了,所以渐渐的,私下大家都叫乔陵“乔老大”。
赵春花入乡随俗,也这么称呼乔陵。
以马临山爱凑热闹的本事,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成为府衙半个“万事通”。至少西府院能被人知道的事情,他都能说出个七八分。
“这你都不知道啊?”马临山难以置信,给她普及起来,“就是清明刚过那会儿,鹿州泽县辖下的一个村子有人遭杀。知县一查,怀疑人是被山匪杀害,他上报州衙,结果追查时折了两人,州衙便又上报府衙。山匪多悍徒,咱们府衙武功最好的就是乔老大啦,大人命桥乔老大带几位兄弟去辅助查案。”
马临山崇拜道:“好几个月了,终于盼来好结果。不愧是乔老大,擒贼先擒王,捉鼠一窝端,厉害!厉害!年轻有为!”
赵春花也崇拜地附和,“是啊,好厉害!”
厉害的乔老大还要月余才回来,大家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又转身投入忙碌的刑房工作中。
老家又寄了包裹来,这一次随大包小包特产外,还有一对赵春花等待许久的小灵牌。那是赵安易请县里刻碑的老师匠按照家中的灵牌等比缩小雕刻的,自己兄长大嫂——也就是赵春花亲生父母的灵牌。
赵春花清理好寝屋中的小案,双手捧出爹娘的灵牌,小心翼翼放到案上。
“爹,娘。”
她跪下磕三个响头,然后点燃三支线香,插到同样小巧的铜香炉中。
爹娘的灵牌让她倍感亲切和安心,打小她就有把心事与灵牌倾述的习惯,觉得这样爹娘在天之灵就能听见。
“爹,娘,你们知道么,女儿如愿当上捕快啦!刚开始我是在东府院帮忙,哦,府衙呢有东西两个府院,分别是……”
现在她憋了好多好多心里话,终于得以疏解,讲了个痛快。
今年立秋晚,过了热热闹闹的七夕,秋日才姗姗而至。
赵春花的头发又长长了些,为了方便也为了体现出干练劲儿,她不再梳麻花辫,而是把头发梳高,绑了一条马尾辫。
她特意没剪额发,留发的过程有点麻烦,但把留长的额发一并梳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后,干净飒爽的新形象得到一致好评。
连陆雨看了都意外地没有损上两句。
这日,轮到赵春花上街巡查。
江南府府城四衢八街,刑房和兵房每日均有人上街巡查。捕快主要盯一些违法乱纪的人或事,兼方便一些百姓临街报官,若是小事便直接解决,解决不了便记录案宗带回府衙再做判决。
可谓是“移动的小衙门”。
刑房把府城片为四组,一组三人分区巡查。今日东南区的巡查工作便是由赵春花、华正雄和张棚三人进行。张棚是一个圆脸,笑起来有些喜气的青年。
三人骑着马行走在大道上,一路无事,倒是悠闲。
忽听一串清脆铃声,而后一声怒斥“哈——妖孽显形!”。
赵春花勒住马,往声源的小巷里望去。
只见巷中一户人家门口竖着纸扎花圈,花圈上泼了公鸡血,门上还贴了两长条黄色符纸,纸尾被微风轻轻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