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死反派以后》高地

3、第3章

　　天亮前，仇三过来关门。

　　赶尸客栈就是这样，白天歇业，夜晚迎客。

　　顺道看了两具尸体一眼，很瓦塔很瓦塔的装扮，但耐不住两人都长得俊！

　　男的年轻，十八九岁，五官……仇三顿了顿。

　　有点意思，这年轻人的每处五官单拿出来都漂亮的如同宝剑，但搭在一起就给人过于锋芒外露之相。

　　失了平衡。

　　就像王者逐鹿，始终没有一人能霸拥天下。

　　鼻子若是能……可惜被符纸挡住，仇三没有继续看的兴趣，毕竟人都死了，一切皆成定局。

　　女的就更年轻，十六七岁，桃心脸大眼睛，尖下巴，却有肉，早年有一场大劫，看似没渡过去，命不好，若是鼻子能圆润一点，也不至于……

　　人死万事空。

　　仇三摇了摇头不再看，熄了灯快步离去。

　　忽然，祝灵儿额间的符纸被吹开，露出下面鼓着的腮帮子，她眼睛一睁，再一弯，顿时得意无声的大笑了三声。

　　洁白整齐的牙齿上方，有枚可爱圆润的琼胆鼻。

　　大约是觉得吹符纸好玩，又转过来对着江野吹。

　　一时间，只见两人额头上的符纸此起彼伏，江野那小山峦一般的鼻峰神奇般地让整个面部都和谐起来。

　　口水都吹脸上了，江野不是一般的烦躁。

　　他急于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然而除了思想，什么都无法自由，这种折磨前所未有，他宁愿跟人再干上几百架，甚至再死一百次，也不愿受这种困囿之苦。

　　“呃……”突然有人出声。

　　祝灵儿脑袋一片空白，被发现了？

　　江野：【哈哈哈哈哈！】

　　祝灵儿好想默默地站回去，她一把扯掉额头的符纸，看见一个庞然大物站在通往里面的那道门旁。

　　谁知庞然大物连忙摆摆手，“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来喂狗的！”

　　他怀里夹着那只奶獒子，急匆匆要走开。

　　“等一下。”祝灵儿越过来，清脆悦耳的声音一同飞过来，如同小鸟般飞过法麦那片无边无垠的大海。

　　“你的狗？”祝灵儿拦住法麦。

　　法麦的耳朵红了红，他从未见过这么小巧可爱的女孩纸，轻的似乎都能站到他的手掌上，却一点不娇弱，很有精神的样子。

　　“我就是赶尸匠，但你不要说出去？”祝灵儿抱着拳头恳求法麦。

　　法麦早就决定什么都不说，点点头又提醒，“仇老板很厉害。”

　　祝灵儿连忙道，“天黑我就走，会给住店钱。”

　　法麦心中涌出一丝失望。

　　这下祝灵儿不敢再大意，贴好符纸一动不动地挨着江野站着。

　　不一会，江野感觉肩头重了重。

　　再一会儿，响起轻微的鼾声。

　　喂，你能不能好好当一具尸体！

　　江野胡乱地想，他已经被祝灵儿刚才的一句话给镇住。

　　她说她是赶尸匠！

　　一路走来，祝灵儿始终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再结合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还有过去看过的一两部僵尸片。

　　他死了？

　　什么时候？

　　这是要去哪儿？

　　比起伤心难过，江野心中更多的是愤怒，杀他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杀他？

　　他要回案杀现场，找到那些杀他的人，将他们一个个挖出来，碎尸万段！

　　祝灵儿一觉睡到下午，客栈静悄悄，她偷偷活动了一下手脚，再次站定。

　　过了一会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咀嚼声，像只仓鼠。

　　江野从烦躁中醒过神，好饿！

　　【你吃的什么？】

　　窸窸窣窣。

　　【分点。】

　　窸窸窣窣。

　　你妹……

　　江野忽然觉得好寂寞。

　　天快黑了，后面传来仇三起床的动静，祝灵儿打算趁早离开。

　　掏出钱放在桌子上，祝灵儿偷偷跑去开门，江野发现她嘴角粘了一粒米。

　　灰蒙蒙的一片雨色！

　　走不成了。

　　祝灵儿沮丧地关上门，在仇三的脚步声回荡在过道上时，溜了回来。

　　【米粒！】

　　脚步声越来越近。

　　【蠢货，尸体嘴巴上怎么会有米粒！】江野无声地呐喊。

　　终于，一条粉嫩的小舌滑出来，灵巧地转了一圈，卷走米粒。

　　江野似乎还看见她拍了拍胸口。

　　这么多小动作，你确定骗得过那条老油子？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那座信号塔的提醒？

　　江野再次暴躁起来，虽然还没适应尸体这个新身份，但他也不想祝灵儿那么早就漏馅儿。

　　鬼知道以后会遇见什么，万一一把火把他给化了呢？

　　仇三将门口的两只白灯笼点亮，一般情况死尸客栈不会挂灯笼，也不燃灯。

　　但总有一些二百五的青年不知轻重，要往这里闯，后来挂了白灯笼，都知道这家有丧事，嫌不吉利，反而不来了。

　　他又走过去点燃桌上的油灯，看见钱，没嫌少，顺手揣进兜里。

　　之后，他就一直坐在柜台后面，拿出一只破破烂烂的小布偶摆弄，小布偶着红裙，脸上脏兮兮，眼睛却又大又漂亮，浅笑着看着面前的人，仇三只偶尔抬头看一下外面苍茫的雨幕。

　　西北少雨水。

　　雨夜，一般都有怪事发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串铃铛的声音穿过来，叮的一下停在仇三的心头。

　　仇三正在打盹，猛抬头，一个人已经站在门口，全身黑衣，头戴斗笠，一手拎着小阴锣，一手拿着摄魂铃。

　　“几个粽子？”仇三不起身，淡淡地问，眼神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热情。

　　赶尸匠伸出一个巴掌。

　　好家伙，大生意。

　　赶尸匠率先进来，一双草鞋带足了泥水，仇三不嫌弃，这是规矩，将桌面上的油灯移到柜台后面，怕惊了死尸。

　　他身后跟着五具尸体，全身裹着白尸布制成的长袍，不显累赘，飘逸灵动，像是一列游侠，头上的斗笠遮住整个脑袋，看不见脸，仇三微微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同样是尸体，门后那两具就没这么阴沉。

　　“有狗？”赶尸匠解开斗笠放到桌上，青年模样，眉眼细长，似笑非笑，气质十分的俊逸出尘。

　　仇三连忙辟谣，“是只狼，刚出生几天，还不会叫。”

　　“嗷，嗷~嗷嗷嗷~~~~~~~~~”

　　“嘻。”

　　“你觉得好笑？”赶尸匠皱着眉看仇三。

　　“不好笑。”仇三连忙摇头，明明是你在笑。

　　“那你刚才笑什么？”

　　“我没笑。”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大约是觉得这个对话白痴又幼稚。

　　赶尸匠不再说话，摇了摇摄魂铃，五具尸体鱼贯而入，朝着门后走去，有两具走到祝灵儿这边。

　　看着站出来的两具，赶尸匠又发话，“怎么回事？”

　　仇三连忙解释，“先前来了两个。”

　　赶尸客栈极少同时遇见两拨客人，即便遇见，后来的也会辗转其他地方。

　　今夜大雨，不好再波折，而且这行一看就知道有钱，仇三半年没开张，就指望着今晚。

　　“要不，挤挤？”

　　赶尸匠皱着眉头，没再为难仇三，点了些饭菜望着外面发愁。

　　饭菜很快上桌，仇三陪在一旁浅酌，两人稀稀疏疏的交谈。

　　赶尸匠叫奚暮，赶的是一家人，住在哈黑镇往北一个叫松镇的地方，做生意，有些身价，不小心惹到□□被灭门，老家在哈黑镇南边一个叫有水的地方，亲朋好友变卖家产后，让他把一家人赶回去。

　　同行告诉他，有水镇附近有些古怪，让他当心。

　　赶尸匠最担心的是尸败和尸变。

　　前者不好向死者家属交代，后者，不需要交代，自己就把自己给交代了。

　　“仇老板对有水镇可知道些什么？”奚暮吃了七分饱，举止端庄地放下碗筷。

　　仇三收起探究的目光，脸上摆出市侩的笑容，“奚道长可算问对人了，有水镇那里出了只鱼妖，据说十分凶残，专吃死尸，您赶着这么一大家子，真是送羊入虎口。”

　　“只吃死尸？”奚暮露出疑惑，他倒是没听说过专吃死尸的鱼妖，又不是魔物。

　　仇三见状赶紧又道，“有水镇自出了鱼妖后，那里的人就不怎么出来，消息是哈黑镇里的人传来的，倒是没有亲耳听闻，不过，我不觉得是空穴来风。”

　　撒谎。

　　江野有种直觉，却又说不上这种感觉来自何处。

　　奚暮又问，“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事情？”

　　仇三的眸色深了深，“奚道长口中的可疑事情是指什么？”

　　奚暮不知如何作答，烛火中，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越发清晰。

　　他凝神了一会儿，抬起头笑道，“不管什么事，只要是可疑的都可说道一二，我们赶尸匠只亲僻静之道，无论是热闹的还是可疑的，能避则避。”

　　仇三眉间的怀疑之色慢慢浮现出来，他摸出兜里的手机，转头去看外面的雨势。

　　突然门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在寂静的雨夜十分明显。

　　“什么声音？”奚暮奇怪地转头，这个节点不具备尸变的条件。

　　“门窗腐朽，偶尔会发出响声。”一被打断，仇三觉得自己过于紧张，又默默将手机放回去。

　　可这赶尸匠偏偏来的这么巧，去的又是有水镇，怪不到仇三多想，正想再套套话。

　　“这是什么鬼？”

　　奚暮已经关上门板，露出早来的两具死尸，此时一脸震惊地看着两位，气得手都抖起来。

　　“这两具，谁赶的？叫他出来！”言辞颇为严厉。

　　仇三赶紧过去解释，“赶尸匠不露面，有什么不对劲？”

　　“人死为大，第一就要衣着整洁，面容干净，穿着发臭的羊毛衣裤，头发蓬乱，面容布满污垢，简直……简直是亵渎，若是被其家人知道，只会坠了赶尸界的威名，外界对我们本有诸多误解，这人不引以为戒，甚至变本加厉……”

　　奚暮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义愤填膺，姣好的面容在油灯下显出几分扭曲。

　　因尿急弄出动静的祝灵儿，顿时大气都不敢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江野却能看见他的模样，这副清俊的容貌渐渐跟一张血色狰狞的面容融合到一起，顿时吓了一跳。

　　没道理，他明明不认识对方。

　　仇三真怕他气晕过去，连忙扶住奚暮，“我刚见到时也觉得奇怪，但赶尸匠不愿现身，没法知道情况。”

　　“管他什么情况，这样就是不对。”奚暮固执地坚持。

　　仇三瞥了眼那两具尸体，确实有些过分，下巴上还粘着米粒。

　　米粒。

　　米粒？

　　奚暮缓过劲来，拉住仇三，同他商量，“麻烦仇老板先帮我打些水，我给这两位重新梳洗一番……过份！”说着，奚暮伸出手背擦了擦眼角，竟然哭了！

　　仇三顾不得奚暮的多愁善感，一边往后面的客房走，一边去看祝灵儿，咦，米粒呢？不见了，难道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