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死反派以后》高地

68、第68章

　　结界破裂处是堆积如山的妖兽尸体，迟一剑浑身浴血，一脸癫狂。

　　每一具尸体都被他剖开胸腹，取出其中的妖丹，一些成色不好的妖丹甚至被他随意丢弃在脚下，混着污血泥土，肮脏不堪。

　　“迟一剑，斩妖师可不能乱杀。”

　　迟一剑睁开血朦朦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背着一柄长刀的美貌少女，有点眼熟，特别是那柄刀。

　　“同行？那我可不会让给你，谁的刀快，猎物就归谁。”又一波妖怪蜂拥而至，迟一剑甩开有些湿答答的卷发，执剑而上。

　　突然来了一只巨大的妖怪，全身肉节，看不出种族，头顶巨大口器，跟当初寄生侯芝芝的妖怪有几分相似，但显然没有那只寄生妖的灵智高。

　　迟一剑一剑刺在妖怪的身上，妖怪受痛勃然大怒低头就咬，迟一剑几个灵巧的跳跃，瞬间将妖怪引到祝灵儿面前，祝灵儿也不躲避，与妖怪几个纠缠，将妖斩于剑下。

　　“小丫头有点本事，师出何门？”

　　祝灵儿手上的斩男，似剑非剑，薄如蝉翼，泛着淡绿色的妖气，迟一剑面色微肃，“我认得这把剑，百年前，朱雀之巅，我师父败于这把妖刀之下，妖刀斩男，白芊芊是你什么人？”

　　白芊芊？

　　听起来是个女人，可祝灵儿不认识。

　　她迷茫的表情不似做伪，迟一剑又说，“不认识没关系，这把刀谁给你的？说出名字，我放你走。”

　　祝灵儿可记得这人杀妖时的心狠手辣，根本就是一名无耻小人，怎会相信他。

　　但是祝灵儿实在对白芊芊这个名字好奇，于是问道，“这把刀是我从拍卖会上买来的，花了两百万，就是江凤阙举办的拍卖会，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这把刀似乎有些来历，不如你告诉我？”

　　迟一剑觉得祝灵儿古灵精怪，颇有几分魏红尘的风范，一想起魏红尘这个渣女，顿时心中放松怀疑。

　　百年前的朱雀之巅，还记得的人几乎没有了，迟一剑也是从师父口中断断续续得知此事。

　　那是一场人妖大战，因何而起，他师父从未提及。

　　但是有一只妖，有一柄刀反复被提及。

　　白芊芊着一身银装，美丽得仿佛月华之神，她脸上横着一条血点，已分不清是人的血还是妖的血，这条血点让她原本清冷的气质浮上一层妖冶的光。

　　迟重冷寂的心有一瞬的颤栗，“你打不过我。”

　　白芊芊没说话，迟重甚至起了收刀的心思，对方已经没有武器，如果就地求饶，他兴许会绕她一命。

　　白芊芊突然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有些冷，有些辣，迟重从未在妖的脸上看到过如此复杂的情绪，妖费劲一生的努力变成人，也只是僵硬拙劣地模仿人。

　　白芊芊伸出皓腕，以极快的速度伸向自己的颈部，那只芊芊玉手突然化成锋利的爪子，毫不犹豫地刺破如玉的肌肤，越刺越深，鲜红的血爬满雪白的肌肤，刺得迟重双眼发痛，她突然用力一抓，一根玉状的脊椎骨被抽离出来。

　　白芊芊晃动了一下，用手中的脊椎骨柱地，稳住身形，垂头抬眼，冷冰冰地盯着迟重。

　　这一瞬，迟重心中隐约的旖旎之心顿时化为乌有。

　　“以骨为剑，宁愿抽出脊椎还要与我一战的妖，还能是妖？那一刻，在她拔出那根骨，那柄剑的瞬间，我就输了！”

　　这句话，在迟重的暮年，迟一剑听过无数次，在他心中也烙下挥之不去的印记。

　　他无数次想象着当时的情形，如果是他面对这种情形，如果是他面对斩男，会输吗？

　　斩男就在眼前，薄如蝉翼，看不出半分它原本是一只妖的脊椎骨，更可笑的是，它竟然沦落到拍卖行，被一个不识珠玉的小姑娘花两百万买走。

　　谁都不知道曾经令妖界闻风丧胆的斩妖师迟重死于这把刀下，大约是拿一名斩妖师祭刀，这刀竟然诡异得厉害，能噬魂，无论是人魂还是妖魂，它仿佛长了舌头，舌头带着钩子，瞬间就能吃得干干净净。

　　在斩男又祸害妖界二十年后，白芊芊带着斩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谁也不知道她和它去了哪里，有人说白芊芊毁了斩男，但是没了斩男，她就没了脊椎骨，无论多么厉害的大妖，一旦失去脊柱骨离死就不远。

　　也有人说斩男修出灵智，反噬了白芊芊。

　　但不管哪一种说法，白芊芊最终是死了。

　　年幼的迟一剑颇觉遗憾，对斩男也不再关注起来，直到这次遇见。

　　原来无论多么厉害的人或者物，垂暮便是垂暮，没人记得它的曾经，也不再弥足珍贵。

　　“我给你二百五十万买下此刀如何？”迟一剑笑嘻嘻地说。

　　祝灵儿一收斩男，“你骂我？还是侮辱我的刀？”

　　“买进两百万，卖给你，肯定要两千万。”

　　迟一剑没想到小姑娘挺会狮子大开口，“你拿着这刀又无用，我给你换柄更漂亮的。”哄骗的意味显而易见。

　　祝灵儿也不生气，将斩男横在身前，忽然一划，一波弯月状的刀气自刀锋飙射出去，直接割裂迟一剑的长袍，在其身上划下一个大口，鲜血顿时流淌出来。

　　迟一剑有些回不过神，征愣的看着祝灵儿。

　　祝灵儿轻轻一笑，有些冷，有些辣，“是这样用的吗？”

　　迟一剑捂着伤口大骇，他从未见过白芊芊，自师父的千百次描述中，心中有了那妖的形容，唯独面容模糊，无论拿谁的脸镶嵌上去都失了几分气度，唯独刚刚祝灵儿看着他的那一眼。

　　是啦，就是这般模样。

　　如果白芊芊真的存在，就是这般模样。

　　“你跟白芊芊究竟是什么关系？”

　　祝灵儿趁他分神早已落下又一波攻击，好不容易找机会，趁你病要你命，祝灵儿自知不敌迟一剑，也不再说话，认真使刀，翩跹刀影，如虹似龙，美得令人惊艳，让人移不开目光。

　　迟一剑过了先前的惊骇，知道这小姑娘是冲他而来，也不再分神，两人一边对战一边绞杀攀爬出来的妖怪。

　　不多时，祝灵儿经验不足的问题显露出来，迟一剑拨弄了一下湿哒哒的卷发，“想杀我？怕是嫩了点。”

　　“确实不像你这条老腊肉难啃又难吃。”

　　迟一剑正要得意点头，突然反应过来祝灵儿在骂他，他一向对自己的外貌自信，不然也不会穿得那么骚包还顶一头小卷，顿时勃然大怒，直逼得祝灵儿应接不暇。

　　一只黏稠的妖冒出来，这妖像是胶水做的，淌得四处都是，还能聚形，但凡爬过之处寸草不留，它竟将泥土植被都卷入体内。

　　迟一剑眼神微暗，将祝灵儿逼到那妖跟前，祝灵儿专心对敌，并不知身后出现一只麻烦的妖怪。

　　忽然迟一剑收剑，祝灵儿的刀朝着迟一剑的咽喉划去，他似没留意到这刀的力量和速度，甚至微微伸了下头。

　　祝灵儿从未想过要了迟一剑的性命，但刀已出，无法卸力，只得胳膊一抡，大挥之下整个身体侧过去，几乎将自己的弱点全部暴露给迟一剑。

　　祝灵儿悔得肠子都青了，果然那王八蛋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祝灵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扑向那团滚地雷似的胶水怪。

　　不要，她看过《猫和老鼠》，这要卷进去了，就成面皮灵了。

　　江野！

　　祝灵儿猛地闭上眼睛，有人抓握住她的双腕，用力一带，躲入冰冷的怀抱。

　　“僵尸？”迟一剑饶有兴致地盯着江野，江野不说话，一掌打在身后的妖怪身上，一层黑雾瞬间包裹住它，顷刻腐烂成渣，刺鼻的尸臭冲天而起。

　　迟一剑瞬间后退，心中骇然，那只妖不厉害只是麻烦，但是他看出这只僵尸的力量十分厉害。

　　祝灵儿回头看了眼死掉的妖怪，已经消散融入泥中，不知是不是感知到这股可怕的力量，一时间没有妖怪再探头探脑，但是这股力量带来的尸臭也很快消散，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错觉。

　　“我会留意。”祝灵儿拦住江野。

　　“小心。”江野低声嘱咐。

　　迟一剑更加惊讶，这还是寻常僵尸吗？僵尸不是需要赶尸匠用符咒驱使才能行动，这只僵尸完全像个活人。

　　不知是江野的存在扰乱迟一剑的心神，还是祝灵儿更加谨慎，两人再斗，迟一剑几乎没有占到便宜。

　　又一波妖怪而至，祝灵儿以牙还牙，将妖怪尽数引向迟一剑，等他意识到时，已经四面楚歌。

　　“他应该能控制结界破洞。”

　　江野点点头，击退一只妖怪，挤了进去，因为江野的现身，那些低智的妖怪止住要将迟一剑撕成碎片的冲动，却又因这人身上沾染的浓郁杀气而不肯离开。

　　迟一剑双眼通红，渐生癫狂，“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赶尽杀绝？我杀的是妖，又不是人，凭什么阻止我？”

　　江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推她？”

　　迟一剑哑然，既然有机会能将对方打入地狱，他又为何要放弃，同样的道理，放在自己身上，他就不能明白。

　　世人皆如此。

　　江野不是来与他讲道理的，“你守在这里猎妖，是有什么方法控制结界的破洞吧！”

　　迟一剑难掩眼中的惊讶，他一向以嗜杀妖怪出名，即便出现在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奇怪。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江野笑了一下，望向他迟一剑的目光突然有些同情，“你很羡慕斩男的主人吧！”

　　结界破洞卷起的气流将祝灵儿奋力杀妖的身影虚影化，那身薄荷绿浅淡得似一缕白，只时不时划出的白弧带着淡淡的银光。

　　“我打听过你，只要是灵儿提过的人或者事，无论多么微不足道，我都会去细细打听。”江野平淡地说着，围着他们的巨妖焦躁的徘徊，依旧不肯离去。

　　“迟一剑，你一直都想重现朱雀之巅的盛景，不惜帮助狄格子，即便知道那是江凤阙的故意误导也不在乎，或许你一开始去妖绶冠就奔着狄格子而去。”

　　“重现朱雀之巅的屠戮地狱，你想见到谁？”

　　“白芊芊？”

　　“你从未相信她死去，即便看见斩男也不相信，甚至……向白芊芊唯一的女儿下毒手。”

　　迟一剑双眼暴突，大面积的眼白布满血丝，这个人，不，这只僵尸到底是谁？

　　江野又笑了一下，这次是彻底的鄙夷，“你想成妖，是因为白芊芊的强大？还是因为你师父的无能，斩妖师，终其一生只是界限的守护者，而不是屠戮者，你披着神圣的外衣，却做着禽兽不如的事情。”

　　所以，你可以死了！

　　一股黑气攀爬上迟一剑的脚踝，他感到刺骨的阴寒，在他最贫困潦倒时，都不曾感受过的那种寒冷。

　　被识破秘密的迟一剑挣扎着，“想做妖有什么不对吗？妖想做人，人难道不能做妖？我砍了那么多妖，吞食了那么多妖丹，可改变太慢了，所以我要砍更多妖，如果能吃掉白芊芊的妖丹，我一定能事半功倍。”

　　“是我太愚笨，居然没看出小丫头是白芊芊的女儿，难怪她使得动斩男，难怪她想杀我。”

　　不过没关系，吃掉白芊芊女儿的妖丹也一样。

　　迟一剑突然扬手，一样东西自他怀里飞射出去，江野分神望去，迟一剑趁机跃向祝灵儿。

　　眼看就要穿过妖群，迟一剑浑身一阵痉挛，他微微低头，看见一只手穿过自己的胸腔，手掌上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你……”

　　江野笑了笑，“灵儿不是白芊芊的女儿，骗你的。”

　　一团黑气浮动在半空，江野收回手轻轻捏起，黑气消散，一块类似玉石的东西落在江野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