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死反派以后》高地

70、第70章

　　丝丝黑气爬上狄格子的脚腕，这股阴寒之气让他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我不杀你，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事情。”江野冷漠地问。

　　“你曾说过是狄鸣下令杀我，为什么？”

　　狄格子害怕地看着江野，“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或许他跟江凤阙早就勾结在一起，江凤阙知道我在调查你的事情，她不好下手，只好找狄鸣帮忙。”

　　“只是这样？”江野不信。

　　江凤阙要杀他很好理解，铲除后患，那时她刚刚晋升执事之位，不能让自己这个私生子出来搅局，但狄鸣就算与江凤阙有合作关系，也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何况，江野并不觉得江凤阙会相信狄鸣。

　　“狄鸣是什么时候开始昏迷？”

　　“去前的冬季，一开始称病不见客，之后久不见好，伍元合才通知我们真实情况，狄鸣身边没有其他人，伍元合替他打点一切。”

　　“伍元合？”这是与陈威、淬画齐名的三位秘书之一，也是妖绶冠的老人。

　　狄格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你不用怀疑妖绶冠的那些老人，他们的忠诚比你我的寿命还长，就跟陈叔一样，他不该死的，都是因为我。”

　　似乎有了一点线索，自己被杀没多久，狄鸣就陷入昏迷，或许找到伍元合就能知道更多东西。

　　包括体内另一个自己的秘密。

　　江野正要收回黑气，忽然看见狄格子摸向怀里，他反应极快地一拉，黑气化作锋利的细线，将狄格子的双腕和脚腕分割，鲜血四溅，狄格子痛得在地上打滚。

　　断落的掌心滚出一个瓶子，是治疗鼻塞的喷剂，狄格子已经处于情绪奔溃的边缘，江野的出现让他紧张得无法呼吸。

　　如果换个人如此，江野不会反应这么激烈，大抵是狄格子癫狂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以及没人相信他掏出来的不是枪而只是一瓶喷剂。

　　秦贞爬过来冲江野疯狂地磕头，她已经变成普通的狐狸，能听懂人话是九尾这个身份最后的馈赠。

　　“多行不义。”江野看了狄格子一眼转身离去。

　　秦贞爬过去替狄格子舔伤口，又被剧痛中的狄格子挥翻，江野走后没多久，四周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秦贞绝望地趴在地上，他们被低智的妖怪包围了，除了被吞噬掉，再没有生还的可能。

　　秦贞呜呜地哭泣，她的姐姐抛弃了她，再也不会随传随到地来救她，还有刚刚出生的孩子，她舍弃最后一尾保住的孩子，究竟有没有平安无恙。

　　她后悔了，她应该用最后的法力将孩子送到姐姐身旁，现在，她真的无能为力，像只任人宰割的畜生，她从不知道这种感觉如此可怕。

　　突然旁边躺着的狄格子迅速爬起来，以肘当掌，膝盖撑地，不要命地朝那个狭窄的洞口爬去，他不顾荆棘扎身的痛苦，一股脑地往里冲，只剩一个屁股对着秦贞，秦贞笑了一下，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呀，这么怂！

　　狄格子又快速退了出来，转过身屁股和腿先进去，他脸上覆盖了太多情绪，恐惧的，颤栗的，痛苦的，但都凝结成一种荒谬。

　　他忍着剧痛，使劲地退。

　　突然狄格子一顿，目光投向秦贞，秦贞濒临死亡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狄格子伸出手，一把抓住她，以洪荒之力挤入洞中，猛地将秦贞堵在洞口，犹如一团抹布，一堆烂泥，糊住了洞口，妖兽的大嘴接踵而至，将那里咬得粉碎……

　　狄格子大喘着粗气，听见妖怪沉重的脚步声慢慢离去，安全了，终于安全了。

　　他喘了口气，抬头看着面前的苍天大树，他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树，茂密的枝叶上长满白色的孢子，像绒毛一般柔软，在微风中轻轻颤抖。

　　狄格子慢慢爬过去靠在树上，隔着粗粝的树皮，似乎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淅淅沥沥。

　　无数白色根茎状的触手慢慢攀爬过来，轻轻碰触狄格子的脸蛋，它们显得害怕又羞涩，狄格子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白色的，网络状的世界。

　　光很强烈，有些刺眼。

　　他向前走，孑然一身。

　　突然有个模糊的影子靠过来，似乎端着什么，一只手轻轻拢着什么，像根蜡烛。

　　狄格子走得很快，将那个影子抛在后面，他回头去看，影子立在原地，冲他挥手。

　　然后一只白色的小狐跳了出来，远远盯着他，狄格子觉得很开心，招手，追逐，嬉戏。

　　小狐突然跑远，狄格子追得厉害，即将触碰，小狐碎开变成一个美丽的少女，少女绕着他转圈，笑眯眯的样子。

　　狄格子停下脚步，看着她绕着自己跳舞，他想这样一辈子也不错，于是伸出手，那个少女却一碰就碎，转瞬消失。

　　他想没关系，还会再出现。

　　然后他一直等一直等……

　　狄格子纤维化了，被无数的孢子纤维化，他还维持着人类的坐姿，张着双臂，也许还是个人。

　　毕竟他还能思考，还能流泪。

　　在每个孢子分解形成的纤维节点，一遍遍重复着再也不会到来的美梦。

　　他就适合当个富贵少爷，被金钱养着，被美人宠爱着，如果没有江凤阙，他一辈子也只是个有些骄纵的富贵少爷。

　　祝灵儿走了一段停下脚步，江野在附近，她能感应到对方，几乎瞬间，江野就踏着妖冶的光，安安静静走出来。

　　他很干净，黑色的衣服衬得脸色雪白，但是有股淡淡的腥气萦绕不散，祝灵儿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问，“快走吧！”

　　能修补结界破洞的，只有妖城朱雀里的那些妖怪，若说其中有谁最擅长，非飞琴莫属。

　　但是，他会帮忙吗？

　　一行人第一次在妖城以外的地界赶路，在遇到大大小小不下十次的妖怪攻击后，祝灵儿不敢再让巴豆带着两小只到处乱跑。

　　说又说不听。

　　祝灵儿牵着根狗链教训着，“再跑就打断你的狗腿子。”

　　巴豆便一言难尽地看了祝灵儿一眼，他哪有乱跑，只是隐隐约约闻到族群的味道，潜伏已久的血脉力量开始蠢蠢欲动。

　　他要变身了！！！

　　终于在第二个晚上，巴豆挣脱绳索，还丢下侯芝芝和小草独自跑掉时，那时天上挂着猩红的圆月。

　　小草发现后呜呜痛哭了一场，不过她有法麦哥哥，一转身穿着粉色睡衣埋进法麦的怀里，还颇为挑衅地看了侯芝芝一眼。

　　祝灵儿张开手臂，等侯芝芝扑过来好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虽然祝灵儿并不擅长做这么肉麻的事情，就像她明明还是花季少女，需要他人的呵护，怎么转眼就要强行变姨妈。

　　心里建设好不容易做起来，侯芝芝却留给她一个孤独倔强的背影，“豆豆会回来的。”

　　祝灵儿讪讪地收回手，又扣了扣脑门子，“是不是进入叛逆期了？”

　　法麦盘腿坐在地上，他本身个子就大，变成石怪后，有时候不小心卷入泥沙进去，身型就会越变越大，只有遇见河流时在水里淌开洗一洗，才能恢复原先大小，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变大的路上习惯着。

　　此时他坐着都比祝灵儿高，闻言笑了笑，一副老父亲的语气，“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

　　几人又日夜兼程，眼看妖城朱雀就要到了，突然生了变故，一群狼妖在围猎，几人趴在山丘上窥视，竟然看见巴豆，他显然是个不太被族群接受的外来户，在几只狼妖的身后打圈圈，几次想冲进去表现一番，都被高大健壮的狼妖一鼻子顶出去。

　　巴豆也不气馁，嗷嗷叫两声又钻进去。

　　那些狼妖十分高大，一只就有棕熊的体型，何况是一群，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屏息等待。

　　很快发现被围猎的竟然是只很小的狸猫，白色的皮毛，眼尾一抹红晕。

　　是红土。

　　祝灵儿连忙起身，被江野按住，“他不是一个人。”

　　祝灵儿耐着性子再看，果然，红土始终围着原地打转，对着围拢过来的狼妖只是震慑式的呲牙，却并没有突围的打算。

　　“他为什么不跑？”红土是秦六娘养的小妖，速度快，便时常用他传递信息，但是要做点其他的就不行，到底是只普通的小妖。

　　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东西，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突然一只狼妖逼近红土，红土吓得毛发竖立，嗷嗷惨叫，大概露了怯，那只狼妖突然加快速度，直冲红土面门，捉到红土的瞬间，红土一个激跳，险险躲过狼妖的爪子，同时喷出一团火焰，火焰不大，却将狼妖烧得呜咽一声跑开。

　　巴豆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推出去的。

　　既然你行，那你上。

　　“红土要逃掉是没问题的，一定是护着的东西拖了后腿，巴豆认识红土，加入狼群应该是为了救红土。”祝灵儿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却慢慢靠近江野。

　　不生气了，江野心想。

　　一路上祝灵儿什么都不问，江野就知道她生气了，祝灵儿不是那种什么都藏心里的别扭性格，之所以这样，大约是心里感觉到害怕。

　　就像说好一起努力当学霸的两个人，突然有一天，一个人从另一个人身上闻到淡淡的烟草味，还有打架后出现的淤青。

　　好孩子会感觉迷茫和不知所措吧！

　　甚至，会不会产生被抛弃的感觉？

　　祝灵儿突然感觉一个身影罩下来，将她牢牢锁在怀里，顿时像只受惊的兔子，浑身绷得僵硬。

　　江野逮住祝灵儿的一根小辫，半挤半压在祝灵儿身侧，然后拉了拉，“红土护着的多半是秦贞的孩子，巴豆的骚操作还在后面，等着瞧，晚点我们再从后面围抄，把他们一网打尽。”

　　祝灵儿挤了挤石头一样的江野，“你过去点，我没地儿了。”

　　江野不动，一本正经地看着巴豆在那里猴跳舞跳，“我冷，你身上暖和。”

　　祝灵儿涨得满脸通红，你一僵尸冷个屁，这种男朋友变坏变赖皮的感觉真的好烦！

　　江野甚至转过头来，在祝灵儿耳边低喃，祝灵儿耳朵红得能滴血，还是强迫自己听进去，然后一言难尽地看着江野。

　　江野揉揉她的脑袋，“我以前就是这样打架的，巴豆跟着我们这么久如果还没学会，回来后我都会揍他。”

　　祝灵儿闷着不吭声好半天，然后幽幽地说，“你这么能，怎么还被我砍成二十一瓣。”

　　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