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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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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你说自己愿意效命于我萧家,此话当真?”
“请大小姐给风某一个机会来证明此话的真假。”
“那么,你就先说说吧,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个面具在遮掩什么?”萧倚菲裹着玄狐披风,半歪在躺椅中,面纱后冰冷的眼光扫过,手中端有一盏冒着热气的参汤。
“这…因为…因为…”风居寒的声音一变,“因为我的脸被毁了。”
“哦?”指尖拂过笠帽下的紫纱,她顿了顿,“那…报仇了吗?”
“没有,因为风某的力量还不够。”
“是这样啊。那你对仇人恨到什么地步?”
“要让他永远消失在天地间,我要毁掉他的一切。”
萧倚菲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转而向门外唤了一声,“水惊寒。”
“属下在。”青衣下属在门外跪下。
“你带南华公子去,让他换上那套衣服。”
“是。”
白衣公子眼中闪过不解之意,但也未多问,随青衣人而去。
紫衣少女轻轻吐了口气,这一次,她是赌这个人了,用盟主府做赌注,用萧家的将来做赌注。不知以后,她是否会后悔呢?不由想起了兄长,如果换做是他,一定不会像自己这般迟疑,也不需如此借他人之手。哥哥,毕竟是举世无双的。可是,他如今怎么样了呢?这些日子,自己倒是平安过了,可会不会是醉月汐将那些痛苦转移到他身上了?如果是那样,她宁肯死。
“大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水惊寒的声音让她迅速冷静下来,方才眼中的涟漪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转头看了一眼,她淡淡地一点头,“出发吧。”
风居寒却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自入江湖后便只穿白色枫纹衣,现在这一身华丽的富家公子服让他感到很是别扭,仿佛自己成了一个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
“去夜醉楼。”萧倚菲坐上了奢华的马车,拉车的四匹骏马全是纯正的名贵品种。
夜醉楼?在水惊寒示意下也上了马车的华衣男子愣了一下,堂堂盟主府的大小姐怎么会去那地方?这个“天华帝朝第一楼”向来是帝都中有钱人家的公子爷最爱谈论的话题。据说那里的女子或是琴棋书画称绝天下的才女,或是能让男人魂魄出窍的媚女,那些女子无一不惹得富家子弟一掷千金。可现在这位萧大小姐去那里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装做去那里寻欢作乐的公子爷,水惊寒和你一道,他会以传音入密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那,大小姐呢?”
“你应该猜到本小姐此行是另有目的。”萧倚菲有些冷漠地一笑,声音中带了几丝傲然。
风居寒点了点头,萧家的人,谁做事都是看似一回事,实则却不然。这一次,自己是为她做掩护吧?他忽然目光一闪,身旁紫衣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他心中有些惊讶。
那面纱后的眸光已是微微凝固。其实照过去看那件事根本不必她亲自出马解决,可现在事情关乎到了萧家的命运时,她也不得不出手了。昨日伴影楼下属送来文书,说是发现修凰多次出入夜醉楼,并且楼中有一新来的女子因拒绝为客人抚琴而数次遭到毒打。于是她便有些疑心那人就是溪云初,而今日正是来解决此事。
“南华公子,已到夜醉楼,请下车吧。”
风居寒看了紫衣少女一眼,走下了马车。
门口的老鸨一见那马车与华衣便知此人来头不小,连忙一脸堆笑地迎上来,一面请华衣公子进了楼,一面亲自沏茶倒酒,“公子稍等片刻,我们姑娘马上就到。”
“快点啊,若是慢了,可有你受的。”
“哎,是…是是…”
“喂,老太婆,你可得把楼里最好的姑娘叫来,如果人有那么一丁点不入我们公子的眼,小心自个儿的命!”
老鸨正端着一盘水果走来,一听这话,吓得魂都丢了一半,“公…公子放心,来的一定都是您满意的姑娘…公子放心就是。”
风居寒爱搭理不搭理地应了一声,却很是想笑。想了想,倒也索性就演这一回戏。
“景姑娘,容姑娘,宁姑娘到。”
这一声让老鸨暗舒了口气。夜醉楼的三位头牌姑娘中景舒最擅房中秘术,由她伺候过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是飘飘欲仙。据那些人说,与她共度一夜,甚过做神仙千年。银海容擅长琵琶,听过之人无不称其音乃是出自仙境,真应了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而宁湘则长于舞蹈,那翩然的身影如下凡的天女,似乎可引白鹤停留。
银海容弹起了一曲《眸心点泪》,这可是夜醉楼的无字招牌。而宁湘长袖翩翩,那舞姿让人产生一种拥其入怀的冲动。风居寒仿佛也为此陶醉,嘴角带笑,神智似乎有些不清。
这时景舒端着一杯酒走来,裹着红衣的曼妙身段偎在了华衣公子身上,那窈窕的曲线毕露,声音更是甜得发腻,“公子,奴家喂您喝酒,好不好呢?这可是绝顶佳酿呢,来,您就喝一口嘛,喝嘛喝嘛…”
华衣公子低低一笑,浅饮了一口。看着那简直就是赖在自己身上的人,他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是萧玄暗在这里,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那个身边除了自己的妹妹就没有任何女子,甚至连侍女都不用的贵公子究竟会看上什么样的女子?究竟谁会成为未来的盟主夫人?
酒很香,很醇,的确绝非一般人能品尝到的。然而,却非人间极品。真正的佳酿只会,也只能出自那人之手。
眸中突然闪过一道淡淡的光,风居寒猛地将那搁在自己唇边的酒杯推了开去,稍一用力就让那琉璃杯碎在了地上。
“公子…公子…”
华衣公子冷笑,一把将银海琴推到了地上,“还称什么‘天华帝朝第一楼’,居然就让这样的人来服侍本公子?怎么,你们都想死吗?”
“公子!哎呀,公子,”原本以为客人已然入了温柔乡的老鸨根本没有料到此事,脸色一变,“公子不满意,老身马上为公子另挑姑娘,要不把所有的姑娘都叫来请公子过目?”
“所有?哼,还想劳动本公子亲自来挑人?你胆子不小啊…再说,夜醉楼既然是‘第一楼’,里面的头牌姑娘绝不会是这个样子,你们居然敢欺骗本公子?”
“公子,公子,我们冤枉啊,她们,她们的确就是我们夜醉楼的头牌姑娘啊,公子…”
“到现在还想骗下去?”风居寒一脚向银海琴踢去。她的头撞到了门框上,一下昏了过去。
“公子今日恐怕不是来找姑娘的吧?哟,想到我夜醉楼来撒野?找死!”老鸨忽然恶狠狠地一笑,“来啊!”
几十个彪形大汉拿着棍棒和刀剑,一脸恶笑地走进来,不待吩咐就一起向华衣公子打去。
水惊寒轻笑一声,手一抬,未出鞘的宝剑带着剑气一转,卷起了那些棍棒和刀剑。“砰”的一声,几十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老鸨愣了一下,想了想,竟把楼中所有的会武功之人都招了来,似乎是非得把这二人拿下不可。
风居寒心中暗笑了一声,也慢慢地就陪这些人玩,打了半天都没有结果。一瞥眼看见老鸨眼里的焦急,他挑了一下“秋血”,将眼前的人以其刀钉在了墙上,而对方则被吓得昏了过去。
这时天空中闪过了一道紫光。水惊寒目光一闪,拉了拉华衣男子的衣袖。两人的剑势猛地凌厉起来,身形一掠,在一阵杂乱的响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们居然让人给逃跑了?我…我养你们来有何用?”老鸨狠狠地跺了几下跺脚,却是毫无办法。人都不见了,她能怎样?
而在距夜醉楼不远的一条小巷里静静地停着那辆华丽的马车。风居寒足尖一点,身形落在马车前,“大小姐?”
“上来吧。水惊寒,驾车回盟主府。”
“是。”青衣下属答应了一声。
“你…你不是溪云初吗?”而在车厢中,华衣公子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人,眼中有些讶意。
那女子呜呜叫着,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本小姐今日去夜醉楼正是为了此人。这次办事得以成功有你一份功劳,本小姐会记着。”萧倚菲似乎有些倦意,歪头靠在车厢上。
“大小姐不必客气。”华衣男子目光暗扫,也不敢多问。
一时车中完全静了下来。而这带了几分诡异的宁静让溪云初一直轻颤,低着头,几乎连眼睛也不敢乱动。
紫衣少女却似乎没有察觉这来自身边的恐惧,一路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偶尔拿起点心。
“大小姐,已到盟主府了,请您下车。”
萧倚菲应了一声,身形忽地一闪,眨眼间就出现在了盟主府东边的回书堂。溪云初却发出一声痛呼—紫衣少女出车厢的同时衣袖一带,也将她拉了出去,一下扔在了地上。
“把人带回来了?”一中年男子负手立在一幅山水画前。
“见过父亲大人。阿痕已将人带回。”
“参见盟主!”
“起来吧。”萧晟寰转过身扶起女儿,又对风居寒抬了抬手,“水惊寒,去传江漪陌来见。”
“是。”
“等他来了,只怕就是把人带走,把头留下了。”萧倚菲接过侍女递来的参汤,转手就给了父亲。
溪云初愣了一下,什么叫“把人带走,把头留下”?
“阿痕,出去办事,你也辛苦了,这参汤你就喝了吧。”萧晟寰看着一头雾水的溪云初淡淡一笑,可这笑容却让对方更加害怕,“事情办得顺利吗?应该没有什么人能阻拦吧?”
“没有什么阻碍,修凰把人送到夜醉楼,可没有让老鸨知道此人的底细,这自然让她不放心,所以派了很多人看守溪云初。那些人当然好对付,可这种事多一件不如少一件,我就让风居寒装做是寻欢作乐的客人,再惹点事出来,把那些打手引开,我就把人带出来了。”
风居寒闻言,暗中点了点头,可还是不完全清楚内情,但又实在不方便问,只能闷在心里。
“这个情可得好好向江漪陌讨回来。”萧晟寰微微扬头,笑了笑,“溪云初,那日你是被谁带走的?”
“我…哦,属下也不敢确定,但经过这几日觉得那应该是修凰。当时他一身玄衣金冠,拿着一把黑剑,说话声音很年轻,但属下觉得那极有可能是装的。他还蒙着脸,连头发也遮住了。后来我在夜醉楼偶然见到过他,看见他是白色头发。”
“你说的可是实话?有没有被人逼迫?”
“回大小姐,没有啊。”
“好。江漪陌,你可听清楚了?”萧倚菲有些嘲讽地冷笑一声,“这些是你的下属亲口说的,可没人逼她。你还有何话可说呢?”
“无话可说。江某自知死罪,请盟主降罪。”一人低垂着头,缓步而入。
“为了区区一个下属,竟敢对伴影楼主不敬、对武林盟主拔剑、对我萧家出言不逊,这每一个罪名可都足以让你死千万次。”紫衣少女盯了他片刻,忽而笑了,声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可你偏偏死了一次就不能死第二次,更别说千万次,唉。”
风居寒微微一颤,紫衣少女的话让他感到了些许寒意。言下之意,什么样的处置最好?那自然是送进伴影楼—那个人间的地狱。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怎么没有看见萧大公子呢?他也应该出现啊。
“大小姐!请大小姐开恩,放了我家主子吧,求求你了!”
“放了他?谁的眼里没有伴影楼,没有我萧家,谁就必须死!”
“云儿,你不必多说。大小姐,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江漪陌苦苦一笑,“我曾向大公子发誓,永远效忠萧家,可却为了云儿,也许还有络儿,自毁了誓言。盟主,大小姐,我江某任你们处置。”
“好。”手轻轻一动,“忘尘冰晶”出鞘,幽冷的紫光划出了一片薄纱般的光雾,凌空一转,隐有要将对方大卸八块之势。
淡淡的红光散开,一个身影挡在了“忘尘冰晶”和江漪陌之间。
“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大小姐,江公子也是心疼下属,一时情急方才做出对盟主,大公子不敬、不忠之事。这的确违背了江湖中的规矩,但于情却是可恕。”风居寒现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本不想违背紫衣少女的意思,但他也实不忍心看着同为“天华五杰”的人就此死去,“所以想请盟主和大小姐开恩,饶他死罪。”
“呵呵…”萧倚菲冷笑一声,“可真是有趣,你也会为他求情。是不是想着开了这个先例,自己以后也就方便了?”
“大小姐误会了,风某只是…”
“住口!”紫衣少女冷冷打断对方,对她来说这些求情只会让她更想要江漪陌的命,想要将阻拦的人五马分尸。想到那个至今还生死不明的人,她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般。
“南华公子,多谢了。”江漪陌微微一礼,看着那冰冷的紫剑,淡淡地一笑,“江某现只恳请大公子救回络儿。只要络儿平安,我愿死。”
“主子…”溪云初话未说完,就见自家主人猛地拉开了风居寒,竟主动向”忘尘冰晶”上撞去,“主子!”
一股莫名的劲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在空中形成一个旋涡,将紫剑剑锋一转,同时风成剑状而劈下,生生将江漪陌的右臂斩下。
“江公子!”风居寒一惊,却不知该说什么。
“一个优秀的剑主能够改变一柄剑的好坏。你的确不是一柄好剑,但你有个绝世的剑主,所以我想看看你能否变成一柄出色的剑。以一条手臂换一条命,你我,还有很多人从而都有了一个机会。”
“多…多谢盟主…不杀之恩…”江漪陌紧紧皱着眉,拼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昏过去,“天…天息朔鼎轩…誓死…效忠萧家,若有贰心…天地不容!”
“现在还说什么‘效忠’?哼!”紫衣少女坐在椅中,“忘尘冰晶”已回鞘收入了袖中。然而这非其之意。萧晟寰已暗中点了她的穴道。“做事前最好想想,我萧家手里握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命。你就不心疼你的络儿了吗?没有我萧家,你就这么有把握可以自己把她救出来?”
“大小姐…教训的是,江某…江某铭记在心…”
“出去!”
溪云初连忙上前扶起主人,慢慢离开了盟主府。
“还有你,也给本小姐出去!”
“盟主,大小姐,风某告退了。”风居寒一礼,叹了口起,躬身退出。
“阿痕,心里还有怨气?”萧晟寰轻叹了一声,解开了她的穴道。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不甘心!我要杀光所有对哥哥不忠不敬的人!我要哥哥回来!”一下站起身,“忘尘冰晶”再度出鞘,紫衣少女猛地奔出回书堂,凌厉的剑光贯穿天地。
“阿痕!”脸色微变,萧晟寰身形一掠,手一抬,一篷彩光从紫衣少女头上罩下,封住了紫剑的剑势,“阿痕,你冷静点!”
“我不要冷静!我只要哥哥回来啊…”无法冲出彩光,萧倚菲有些绝望地丢掉了“忘尘冰晶”,缓缓跪在了地上,“我只要哥哥…”
“阿痕,如果你真的希望阿琅回来,就应让自己更加强大。如果你能够打败醉月汐,阿琅会不回来吗?”萧晟寰收手,看着女儿虽是有千言万语,只能说些别的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打败醉月汐?”紫衣少女怔了怔,她也能打败天下最强大的幻影吗?她从未想过,因为实力相差太悬殊。
“过去是阿琅要为你打败醉月汐,现在既然你已暂管伴影楼,为什么就不能也接过这件事呢?”
“那,好,我接下,我现在去风月涧找哥哥!”
“阿痕,你要做的是让自己尽快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而不是贸然去风月涧。”
萧倚菲微微一呆,拾起了“忘尘冰晶”,将那冰般的剑鞘贴在脸上,“父亲大人,我要哥哥。”面纱下的面容有了些微的变化,“我宁死也要哥哥,我要他,要他回来,要他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