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防备 ...
-
远房侄儿?分配到镇上教书?
这些信息,同上辈子庄素兮无意中从庄甜甜口中得知的内容,一模一样。她不禁吓了一跳,那些噩梦般的经历这么快就逼近了?
庄甜甜是一个善良乐观,充满阳光,心性坚韧的女孩,尽管在十八岁之前一直被继母张凤变着法虐待,缺衣少食不说,还要一天天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把人折腾得形销骨立,整日病恹恹的。
然而,就像是诗里面说得那样,“生活吻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庄甜甜从未想过怨恨什么人、报复什么人,她只是渴望着长大成人,顺利脱离张凤的掌控,再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小家,脚踏实地,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即便是如此卑微渺小的愿望,最终还是被心狠手辣的张凤无情摧毁,也连带着毁去庄甜甜最后一丝希望。
庄素兮严肃地问道:“张凤那个远房侄儿,是不是叫张文凯?”
庄甜甜想了想:“好像是……”又问道:“对了,素兮,你怎么知道的?”她笑得如此天真浪漫,对外人一点不设防备,丝毫不知人性之黑暗可鄙。
庄素兮却意识到,此时此刻正有一张无形的、黏附着剧毒液体的蛛网,慢慢地靠近庄甜甜,早晚都会将这一懵懂无害的猎物收入囊中,继而生吞活剥。
庄素兮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张文凯这个名字深深烙印在她脑海当中,庄素兮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就是这个人顶着一副斯文儒雅,道貌岸然的读书人皮囊,凭借着高超的情话技巧,以及丰富的恋爱经验,蒙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将庄甜甜这个单纯如白纸一样、傻乎乎的女孩玩弄于股掌之间,害得她生不如死。
可怜庄甜甜还一度以为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诚心诚意地感谢上天眷顾,迫不及待地投入张文凯怀中,熟不知自己完全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罢了。
若说张文凯是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那么张凤就是为虎作伥,丧心病狂的递刀人,她故意隐瞒娘家侄儿一切不堪的秘密,靠着一张如簧巧舌,将张文凯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一手促成了张文凯同庄甜甜的亲事,还在之后张文凯暴露出真实面目的情况下,狠心斩断庄甜甜所有求救途径,让这个苦命女孩彻底孤立无援。
人黑之心,譬如子夜。
这是庄素兮从张凤、张文凯这一对狼狈为奸的姑侄身上,学到的真理。
最初的惊讶过后,庄素兮将十指浸在凉沁沁的溪水里,借着这股子冷意,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既然张凤说张文凯是将要被分配到镇上教书,那就说明,距离张文凯来张凤家走亲戚,进而偶遇庄甜甜的情节,还有一段时间。
只要小心应对,一切都还来得及。
手指缓缓收紧,指尖扎进掌心皮肤里,庄素兮暗暗发誓,这一世,她一定尽全力保护庄甜甜,不让她落得个羊入虎口的下场,更要想方设法地拆穿张文凯营造出来的高级知识分子“人设”,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公诸于众,承担应有的罪业……
这些打算,不仅仅是为了庄甜甜这个赤子心性的好姑娘,更是为了张文凯即将执教的中学里,那些在不远的将来,被一个人面兽心的人渣,推进无尽深渊的女学生们……
思及此处,庄素兮觉得自己不能不早作准备,她对庄甜甜道:“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张凤那么坏,她侄儿一定也不是什么好定西,你以后可一定远着他,别被人家欺负了。”
管不管用先不说,总得先给庄甜甜打一剂预防针,尽量破坏她对张文凯的第一印象。
庄甜甜好笑道:“素兮今天是怎么了?你以前从来不随便说别人坏话的,而且,你又没见过那个张文凯,干嘛一个劲儿说人家。”
庄素兮晓得,自己说不出来什么正经理由,重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会不会有人相信先不提,单单一个“怪力乱神,封建迷信”的大帽子压下来,庄素兮就吃罪不起了。
但要是什么都不说的话,以庄甜甜的角度看来,自然会觉得小伙伴是在信口开河,不会太放在心上,认识不到事情的严肃性。
庄素兮思来想去,只能对庄甜甜道:“你以后上后山、割猪草、下田什么的,都叫着我一起,我要是不在,就喊村子里其他姑娘同行,千万别落单。”
“素兮……”
大概是庄素兮的神色太过慎重,庄甜甜渐渐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她嘴巴开合半天,嗫嚅了几句,轻不可闻地说道:“虽然不知道素兮你到底怎么了,但如果只是减少出门次数,不要一个人乱跑什么的,我会做到的,你放心啊。”
庄甜甜蹲在地上,以小鸭子般摇摇摆摆的姿态,挪到庄素兮近前处,像小时候玩游戏一样,用额头抵着庄素兮的额头,轻轻柔柔地笑道:“素兮,别怕啊……”
她不清楚庄素兮究竟在担心些什么,才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是作为最最亲密的好朋友,庄甜甜一点都不想看到庄素兮惶恐难过,她能感受到庄素兮心里切切实实的害怕情绪,庄甜甜自觉只是一个蠢笨的乡下女孩,不像庄素兮那样见多识广,可能帮不了对方什么忙,但她很愿意待在庄素兮身旁,给予她无声安慰。
庄素兮感受着额心处的温暖,鼻尖一酸:“傻甜甜。”
隔天中午时分,张凤提着一包糖,一包瓜子,领着小儿子回了村,逢人就吹嘘他们老张家祖上积德积福,子孙有了出息,连带着他们这些当长辈的脸上也有光。
有好事者就问道:“她凤婶,你们张家有啥喜事了?”
张凤满面红光地说道:“嗨,也没啥,就是我娘家侄儿,叫文凯的那个,这不刚毕业嘛,领导说他表现出众,要分到咱们镇上当先生呢!”
正坐在树荫下纳鞋的阿婆惊呼道:“哎呦,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你们家这是要出一个体面人啊!”
张凤摆弄了一下头发,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侄子说了,等到开始上班,得空就来看看我,你瞧,这孩子多有孝心,我们这些长辈怎么能不疼呢。”
阿婆赞许道:“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大友媳妇儿你等着,改明我替你侄子说一门好亲事。”
听到“亲事”这个词,原本春风得意的张凤表情一僵,很快又继续笑了起来,只道:“不用了,我们文凯他心眼实在,怕这个时候结婚影响工作,说是先去镇上报道,等都适应了,再考虑别的。”
那满头银丝的阿婆不无遗憾地砸吧了下嘴巴,犹不死心道:“不急,我先替你物色着,等你侄子落定了,再相看也不迟。”
张凤只作没听见,一边拉着小儿子的手快步往前走,一边仗着阿婆眼神不好,毫无顾忌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鄙夷地说道:“看到没?儿子,这是瞅见我们老张家的人能耐,上赶着攀亲戚呢,你以后可要跟你文凯表哥多学学,也替你妈我争一口气!”
她那小儿子狠狠点头,高声答应下来,气焰嚣张地说道:“我将来一定会比文凯表哥还厉害!”
张凤喜滋滋地揉搓了一把小儿子的脸蛋,夸奖道:“好志气!乖儿子,你可比你那个臭烘烘、脏兮兮,一辈子讨人嫌的姐姐强多了!”
毗邻山脚处的一株柳树下,庄素兮穿着一袭浆洗到发白的鹅黄色小衫,淡青色长裤高高挽起,赤脚踩在地上,露出两只细细长长,白白嫩嫩的小腿来。
她面无表情地擦了一把汗,望着不远处张凤母子的身影,一点点收紧镰刀,美丽姣好的脸庞上,是霜雪一样清冷,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呵。
张凤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有个娘家侄子到了镇上,有了正经工作,就恨不得敲锣打鼓闹得人尽皆知,还敢腆着脸,对村子里的女孩子们挑挑拣拣的,旁人不知道张文凯是什么恶心德行,她这个眼睁睁看着人家长大的所谓“表姑”,难道也全然不知?
若说张文凯做了那么多禽兽不如,伤天害理的糟烂事,张凤完全置身之外,一点都没掺和进去,庄素兮是打死都不肯相信的。
温青书有轻微的洁癖,下了工之后,照常要在溪边清洗一番,这天他刚刚洗干净手脚,一抬头就看到庄素兮俏生生地立在溪畔柳树下,温青书本是要开口唤一声,却敏锐地察觉到,庄素兮此时此刻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他看了看庄素兮,又顺着对方的视线捕捉到张凤母子远去的身影,半隐在夕阳余晖里的脸上,逐渐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暗自思索道:走过去的人是谁?庄素兮为何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们?
那种冷森森,带着敌意的眼神,可不像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农村女孩能够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