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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素秋 ...

  •   农忙时期将人累得够呛,但幸好“双抢”已经进入尾声,很快就要结束了,仅剩的一些扫尾工作,都留给了身强力壮的男人们,妇孺们好歹稍微清闲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疲于奔命。
      因着前一段时间忙碌,顾不得收拾杂务,家里家外都有些脏乱,季荷花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让庄素兮别去田里了,留在家里帮徐小草干活,还心疼地说道:“这时候太阳最烤人了,得亏你皮肤好,前几天那么晒,都没见黑,不过这两天还是搁家里捂捂的好。”
      庄素兮想着地里确实没啥重活了,估计自己想去,庄老三也不舍得给计多少工分,就答应了,又问道:“妈,你手里拿的啥?”
      季荷花扬了扬胳膊:“还能有啥,你爸你哥几件旧衣服,收了几天麦子,磨得实在不成样子了,我看没有缝补的必要,干脆顺手扔掉。”
      季荷花惯于精打细算,既然她都说没有缝补的必要,那看来确实是烂到一定程度了,庄素兮随手翻了翻,见那两件淡蓝色褂子补丁摞补丁,没多少完好的地方,还裂开了一条条的口子,让人连补救都没下手之处。
      只不过就这么扔掉,还是有些可惜了,种完玉米、花生等秋季作物后,接下来的农活相对轻省些,庄国富夫妇、庄伟民都是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轻易不会劳动庄素兮。
      但是,庄素兮也没打算闲在家里、等着坐吃山空就是了。
      她蹙眉想了一会儿,又将那两件旧衣服捡起来,在溪水里泡了大约半小时,揉搓干净,晾在院子里的麻绳上。
      徐小草好不容易将福子哄睡了,出门来见庄素兮正在打扫庭院,就自发翻动竹簸箕内的几斤大豆,又拨了两根白萝卜,打算腌咸菜。
      旧衣服很快就晒干了,庄素兮将它们收下来,拿剪刀挑拣着裁出十来根细细的布条。
      徐小草眼尖地瞥见了,就同庄素兮闲话家常道:“兮丫头,你这又是做啥呢?”
      庄素兮就笑道:“嫂子,你嫁进我们家这么久,大哥还没怎么送过你东西吧?”
      徐小草倒是想着替庄伟民分辨,不以为意地说道:“嗨,老夫老妻的,送啥东西啊,再说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庄家村的人大多都朴实到近乎木讷,不兴那些花言巧语,讲究的是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哪里懂得去制造什么小惊喜,作为生活的调剂品。
      庄素兮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玩笑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妈和嫂子尤其累,需要好好犒劳一下。”
      这话说得徐小草脸上发红,心里暖呼呼的,她将两个瓷坛子搬进院子内,又把萝卜丁和调料依次倒进去,嘴里笑道:“兮丫头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是一家人,不把劲儿往一处使,怎么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呢?”
      庄素兮赞叹:“嫂子真是个明白人。”
      越是这样,才越是不能亏待自家人。
      前些时候,庄素兮为了帮时真遮掩布拉吉上面的污渍,特意染出了几十根鹅黄色丝线,现在还剩下一些,她将线劈成五六股,认认真真地理好,就着阳光往搭在双膝上的布条上绣花样。
      到了晚上,庄素兮趁一家人刚落定,还未来得及动筷子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两根布条来,分别递给季荷花和徐小草,道:“妈和嫂子最近受累了,我今天拿爸和哥的衣服缝了几条发带,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徐小草一脸惊喜地接了过去,不好意思地说道:“给妈做一条就行了,咋还有我的呢,原来你上午忙半天,就是为了这个?真是,结婚这么多年,男人都没正经送我啥东西,小姑子反倒想着了。”
      季荷花就更不用说了,庄素兮哪怕在路边拔根草送给她,季荷花都能夸上天去,何况是亲手做出来的小礼物,她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咋咋呼呼地说道:“还是妮子懂事,知道心疼我这个当妈的,我能不偏宠着些吗?”
      发带都只有两指宽,分别用鹅黄、水粉的线,密密绣出石榴花、桃花的纹样来,衬着洗到发白的淡蓝色底子,煞是可爱动人。
      庄国富见季荷花高兴得都快找不到北了,忍不住刺她两句,“快点收一收吧,在孩子面前呢,看像什么样子。”
      季荷花一昂脖子:“咋,闺女跟我亲香,你个老皮老脸的东西嫉妒了?”
      几人说说笑笑,一顿简单的农家饭菜,也吃得香甜无比,胃里饱胀胀的,格外舒服。
      庄素兮趁着季荷花此时心情好,同她撒娇道:“妈,我好长时间没去镇上玩了,明天想去一趟,买点东西呢。”
      季荷花大手一挥:“去!妈给你一块钱,遇到喜欢的东西,就买点尝尝,但是记住不要乱跑。唉,要不再等几天,妈陪你一起去?”
      庄素兮去镇上可不仅仅是为了玩,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不好一直处于家人眼皮子底下,就道:“不用了,妈,我逛两圈就回来。”
      他们丰田县民风淳朴,治安特别好,虽不至于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但几十年来一直平平静静,只有些小打小闹的言语纠纷,没传出什么丧天害理的恶事,就连偷鸡摸狗之类的事都少见。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人识破张文凯的禽兽面目,被他的斯文表象给蒙骗过去。
      等到很多年后,那些惨遭张文凯荼毒的小姑娘长大成人,却仍然摆脱不了这个人渣留给自己的心理阴影,日复一日地忍受着噩梦纠缠……
      直到其中一个性格较为敏感内向的女孩,不幸患上抑郁症,在地狱中苦苦煎熬了二十多年,最终实在撑不下去,留下一封遗书,喝农药自尽了。
      那时候已经是庄甜甜去世一年后了。
      遗书内容公开后,那无辜女孩的父母才知道,为何自家本来十分出色,前途大好的小女儿,当年成绩突然一落千丈,性子也越来越阴郁自卑,一点点走上绝路。
      女孩的家人咽不下这口气,一怒之下找媒体曝光了遗书内容,拼着让女儿名誉受损,死后不得安宁的惨烈代价,也要让张文凯血债血偿。
      事关重大,女孩家人的举动很快引起上面领导注意,并给与高度重视,在社会各界的帮助下,遗书内容被一步步核实,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再也忍耐不住,纷纷站了出来,张文凯伪善的“画皮”被狠狠撕落下来……
      新闻在央视播出后,举国震惊,几家官方报刊专门开辟了版面,从不同角度探讨了法律建设健全、生理常识普及、教师职业素养提升、学生身心安全防护……
      无数未经署名的信件源源不断地寄过来,像雪花一样,迅速塞满了所有编辑的办公室,每一行都含着血泪控诉。
      消息传到张文凯的远亲近邻耳中,他们都表示难以相信,毕竟张老师是那样一个彬彬有礼,有文化有涵养的人,而且从来不嫌弃伴侣出身低微,还大字不识,在原配妻子死后,一直洁身自好,从未领什么来路不明的女人回家,就连街坊四邻主动给他介绍的二婚对象,张文凯也无一例外地拒绝了……
      然而,铁证如山,由不得人不相信。
      张文凯众叛亲离,千夫所指,成为人人唾弃的败类,他被警方带走,要求配合调查。校方在同枉死女孩的家人通话后,第一时间将张文凯辞退,并言辞恳切地登报发文,自责其审查不严,监督不善,让教师队伍里混入了这样一匹害群之马。
      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有人戴着墨镜、口罩,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区,全副武装地举着一块鲜血淋漓的大字牌,“这个世界上不止一个张文凯,若是继续漠然视之,谁又会是下一个任素秋?!”
      那时候互联网在一二线大城市已经有一定数量的受众,有热心网友将那人的行为拍摄下来,传到各大门户网站上,当即就引起了几百万人评论转发。
      某电视频道的记者在街头蹲点,特意去采访那个举着牌子的路人,隔着茶褐色墨镜,那人直视镜头,毫不退缩地说道:“是,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现在就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没错,我就是另一个任素秋!”
      电视机前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即便有口罩的遮挡,可那人声音清朗悦耳,带着些微的磁性,分明是个十足十的男人!
      “因为童年时的那一段经历,我到现在都没办法正常结婚生子。若是这个世界上,到处都隐藏着如同张文凯一样的人渣,我们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希望?没错,可能会有人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毫不在意地说‘任素秋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我倒是想问一问,你们哪来的勇气生儿育女?!”
      事情不断发酵,由下及上引起一层层震动,这件事被誉为法律界和教育界的一次大地震,在无数心怀公义人士的持续努力下,一系列未成年保护法案新鲜出炉。
      法案正式出台使用后,张文凯做下的所有错事,包括他虐打妻子,经常家暴,全部都被揭露出来,且鉴于其社会影响恶劣,经审决之后,最终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庄甜甜终于在死后,得到迟来的公道,张文凯也遭到了报应。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后来,有人将那些未成年保护法统称为“素秋法”,以此纪念那个惨死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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