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傅渝

17、017

　　017
　　病房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和以往的消毒水不一样，闻着还有点香甜。
　　在这股香甜的味道中，孟柳在自己的看护床上睡了过去。

　　她忙了一晚上，又照顾了一宿吴莣，早就已经精疲力尽。
　　头发散乱在枕边，她红润的小嘴一张一翕，吐气如兰。
　　不管在任何地方，她总是能轻易睡着。
　　吴莣就这么凝视了她半晌后，移开了视线。

　　“来了，就进来。”
　　吴莣重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冷漠地看着天花板。
　　窗帘一动，卫琅跳了出来。
　　见到吴莣狼狈的模样，他勾动唇角，“从你十六岁后，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吧。”

　　先前因为吃了孟柳煮的东西，肠胃炎发作了。
　　结果后来被孟柳开车载到医院，因为某人车速太快，下车干脆是吐了一地。
　　想到当时狼狈的一面，吴莣的脸色也不甚好看。

　　有那么一瞬间，吴莣是想掐死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的。
　　可是——
　　视线刚落到她身上，她在睡梦中哼了一声，还梦呓了一句。
　　“别怕……我……看医生……不疼了……”

　　吴莣紧紧握住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知道她爱钱，只是没又想到她能为钱做到这个地步。
　　先前，他狼狈吐了一地，就连护士眼中都带着隐隐的嫌恶。
　　她却似乎没有看到一般，给他擦身体，给他清理污垢，一边还焦急问医生，“医生，他还在吐，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需要洗胃？”

　　后来，知道只是肠胃炎后，她又耐心给他喂药，喝水，一点嫌弃的意味都没有。
　　她演技一直不在线，在那一刻，他明白，她是真的在关心他。
　　关心他？
　　因为他的钱吗？
　　好像，他也只有这个东西了。

　　“她对你比想象的好。”卫琅给他喂了一颗药，“还有，胃不好就别折腾，害得我大晚上还过来一趟。”
　　吴莣仿佛没有听到卫琅的话一般，说道：“下次过来，别用药。”
　　卫琅：“？？？”

　　漂亮机智的男人反应了一秒，才明白过来。
　　先前因为害怕孟柳知道吴莣和他私下的事情，所以给她下了一点药。
　　这药他用过数次了，是药铁定是有些副作用的。
　　只不过——
　　以前，这小子可没有在乎过。

　　卫琅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替他盖了盖被子，“我们小师弟也终于长大了。这姑娘不错，师兄看好她。不过，你喜欢人家，人家喜欢你吗？不会是只喜欢你的钱吧？毕竟，你连你们俩的初/夜，都是装的。”
　　似乎是戳到了吴莣的痛处，男人的脸色变得极暗，薄唇翕动，深深吐出一个字。
　　“滚。”

　　卫琅轻笑着离去。
　　来去如风。
　　吴莣睡眠一贯不好，纵然卫琅给他的药里面有安眠药的成分，但他还是了无睡意。
　　他缓缓走到孟柳床边。

　　她实在娇小，个子小小的，脸也只有巴掌大。
　　平时性格倒是大大咧咧的，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光——
　　曾经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现在也是。
　　他伸出手，来到女人白嫩纤细的脖颈上。
　　他只要微微用力，只要——

　　睡梦中，那女人却吧唧吧唧了嘴巴，翻身抱住了他的手。
　　那只来不及退开的手。
　　然后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喜欢……好喜欢……”
　　“喜欢吗？”
　　吴莣低头凝视着女人的睡颜，“人的喜欢，能相信吗？”
　　甜言蜜语，是世界上最无法相信的东西。
　　而说出甜言蜜语的人，更是毫无可信。

　　吴莣就这么砍了她半晌，最后他微笑开口，“既然这样，要一直一直喜欢下去。如果哪天你敢逃走……”
　　男人垂下眸子，也掩住眸子中的狠辣。
　　“我就打断你的腿，好吗？”

　　孟柳对自己几度挣扎在死亡线的事情丝毫不知。
　　她只知道，吴莣的病好了。
　　特别快。
　　医生告诉她，可以出院的时候，她还不放心，还想医生给他全身检查一下。
　　医生最后被她缠得没办法，还真的认真仔细地给吴莣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和想象的一样，吴莣有胃病。
　　不止是这样，在他的身上还有一些陈年旧伤。
　　孟柳自己也有，那是因为在外流浪的时候挨打的。
　　吴莣身为吴家大少爷，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陈年旧伤。

　　“我给他做过全身扫描……他的腿骨，手骨全部断过……按照骨龄推断，应该是小时候导致的。”
　　孟柳沉默不语。
　　“谢谢医生。”

　　回去的时候，孟柳罕见很沉默。
　　她其实很想问吴莣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说吴家复杂，为什么他一到吴家的老宅，情绪就变得十分异常。
　　但最后，她什么都没有问。

　　等到走出医院的时候，她看着扑面而来的阳光。
　　阳光普照，过去的阴暗烟消云散，迎接他们的应该是更好的天空。

　　“吴莣。”
　　一只温暖的小手忽然握了过来。
　　吴莣惯性想挣脱，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孟柳笑眯眯，眼睛也不眨地撒谎。
　　“医生说你身体还有些虚弱，我牵着你走比较好。”

　　“是……是吗？”
　　他似乎有些困惑，但孟柳十分肯定点头。
　　“我这都是为你好，难道……”她歪着脑袋，十分甜美地笑，“你还以为我要占你的便宜吗？咱们都是夫妻了，你的身子理所当然也是我的，所以，严格来说也不算占便宜吧……”
　　说完，孟柳心里替自己点了一个赞。
　　她果然是史无前例的厚脸皮。

　　吴莣似乎被她说服了。
　　在孟柳看来，吴莣就是一个单纯又善良的大少爷，更是一只温柔纯真的小绵羊，随便几句谎言拐一下就被拐走了。
　　孟柳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睫毛又长又翘，俊秀的脸上有一丝病态的苍白。
　　这双手倒是很有力道。
　　只是以前，这双手还是孩童的时候，到底受过多少伤害……
　　她的心忽然变得又酸又软。
　　以后，对他好些吧。

　　“吃枇杷吗？”
　　路上的时候，孟柳忽然看到了枇杷。
　　如今的时节，枇杷已经快要下市了。
　　按照孟柳的经验，这个时候的枇杷接受阳光最多，是最甜的时候。
　　枇杷黄灿灿的，就是个头有些小，品种应该不是太好。
　　卖枇杷的是个年岁较大的老婆婆，手上和脸上布满了劳作的风霜。

　　孟柳最终把那一袋枇杷都买了。
　　“买这么多吗？会坏掉吗？”
　　“老人家可怜，反正便宜，买回去做枇杷膏。”

　　孟柳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剥好的枇杷。
　　“甜不甜？”
　　她自己又赶紧剥了一个，“啊，这种小枇杷果然很甜。回家给你熬枇杷膏。上次你在书房开视讯会，不是一直在咳嗽吗？下次用枇杷膏泡水喝，很快喉咙就舒服了。”

　　吴莣乖乖点头。
　　从头到尾，他都很乖。
　　所以，孟柳继续给他喂枇杷的时候，他也乖乖张嘴，含住那金黄的果肉。

　　“大表哥……”
　　孟柳拎着一袋枇杷，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粉黛未施的时候遇到崔满月，心里是十分拒绝的。
　　不过，崔满月明显也比她好不了哪里去。
　　见两人手牵着手，她嫉妒地看了孟柳一眼。
　　但罕见的没有口出恶言，反而转向吴莣。
　　“大表哥，你帮帮我，现在没人能帮我了……”

　　一夜之间，崔满月的人生崩塌了。
　　先是被爆出了染上了梅毒，后来又被爆出不雅视频，视频坐实了她插足张望山和周越的感情。
　　她怎么会喜欢张望山那个没用的人渣。
　　但的确是睡过，无从抵赖。

　　崔明珠找她的时候，她自然是狡辩，把一切都推到张望山的身上。
　　但张望山也不是傻子，不但没有坐以待毙，反而把她原本要害孟柳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崔明珠恨铁不成钢，“不是让你不要找孟柳的麻烦吗？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姑母……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那是一时气愤才想歪了，而且孟柳一点事情都没有，她被孟早带走了，一点伤都没有受。”
　　“你还好意思说！你知道要是这件事情被爆出来，会有什么的后果吗？你不但会被逐出吴家，你还会坐牢！你读这么多年的书是白读的吗？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你都分不清楚……”

　　不管崔明珠怎么说，崔满月只是哭，跪地哀求。
　　“姑母，求求你救救我，如果这次你不帮我，我真的就完了。”
　　“你要我怎么救你？”
　　崔明珠推开她，“你知不知道小恩为了捧你花了很多心思，你现在爆出丑闻，你让小恩怎么办？”
　　“姑母……我……我是被陷害的……我被下了药……我真的不知道……”
　　“被陷害的？现在你说的谁信？对了，给我叫张医生过来，只要你没染上梅毒，我们还可以说视频都是AI技术的换脸游戏……”
　　“姑母……”

　　事实上，在之前她早就找医生检查了。
　　张望山那个杀千刀的，还真的让她染上了。
　　崔明珠见她眼中犹豫，心中雪亮。
　　“满月，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
　　吴家，崔明珠和吴恩已经帮不了她了。
　　那么，她只剩下一条路了。
　　“大表哥，我知道错了。求求你，看在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份上，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今天收到了一件衣服，好搞笑。笑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