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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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三月，乍暖还寒。清冽的泉水顺着山势从高坡流淌下来，山中泉边两位植树的少年正撒好最后一掊土。
“行了，浇水吧。”青衣少年满意地看了一眼刚植下去的那棵小松，拍了拍手上的土便去擦汗。旁边抱着陶罐以手舀水的白衣少年忙掏出汗巾递给他。“别用手，手上有土。”青衣少年接过汗巾，嘴里还不忘抱怨：“哼，要不是怕被娘发现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白衣少年笑了笑，转过头继续给松树浇水，悠然念道：“小松未盈尺，心爱手自栽……好了，水也浇好了。回去吧。”说完歪头去看青衣少年。两人对视一笑，随后将手边工具收拾妥当，一个提着竹篮一个抱好陶罐朝下山的路走去。
正是日头西落之时，家家户户炊烟飘起，灶里传出的饭菜香顺着山风一路散开，引得两个归家少年加快脚步。
这是庆德二十四年，柳禄与袁一白都已到志学之年，植松一棵以作纪念。
四年后，袁一白中举进京，拜入礼部杨侍郎门下，次年春闱中进士，留京任职，踏入官场。少年得志名动京城，一朝春风得意看遍长安花。
消息即刻被快马加鞭的传回莲香镇。传报者子时方到，袁家二老狂喜之下谢过又重赏，俱是一夜未眠，次日清晨便差了家丁在镇中打着铜锣四处相告。柳禄听到消息时正在酒铺打酒，天还微亮便被拍开大门做生意的老板万般不耐，拧着眉头呵欠连天地招呼客人。偏偏柳禄拿不定主意多站了半会，老板正欲赶他出门，只听外面一阵锣鼓敲得震天响，人声喧嚷正往此处来，老板瞌睡去了大半，跑出去凑热闹。柳禄问到消息，打酒的罐子往旁一扔，忙跑回家，冲着柳父就是一声大吼：“爹！一白中进士啦！”
柳父正在练剑，被这天外来声吓得一激灵，赶紧宁气收势放下剑，伸手就去打那不争气的浑小子。“袁家小子比你有出息多了，你有空就多练练剑，别整天游手好闲的。”
柳禄委屈地撇嘴道：“练是练了，但是练剑又不能出人头地。”
柳父一听此话，霎时无言以对，只呐呐道：“唉……这太平盛世，圣上重文轻武，武人想有一番作为实在是登天之难。”父子俩沉默一阵便不再谈及此。
柳家平日只靠柳父在镖堂里行走押镖挣得一些银子，虽不富足过日子却也足矣。柳禄自小顽劣，柳父为了别过他的脾气，送他去袁家书馆学习，几年下来确实安分不少。但终究是没有慧根，书念的七零八落，柳父一身好武艺无处传，着急耽误了他练武的年纪，便召回来细细教授。哪知当今圣上取信谏言，文臣得宠霸朝纲，武将日渐式微，近几年甚至连武试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几乎到了无人去考的地步。柳禄一身利落的武艺只能闲看着，顶多帮着老父走走镖。
当晚柳禄张罗了一桌子菜，又打了些好酒回来。柳父明眼人，一看便知袁家长子高中，柳禄比自己中了还开心，也不扫兴，坐下来喝酒。
吃到一半，柳父似是突发感慨地说：“一白虽然从小跟你混在一起，但是一看就非池中物。你呢，其实一身武艺也没话说，可惜啊……可惜了。你娘前两年走之前跟我说，给你找个好姑娘，让你先成家再立业。这段时间城西的钱媒婆正好来找过……”
“爹……”柳禄犹豫着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请恕孩儿不孝，没有功名之前孩儿无心考虑成家之事。”
说罢执壶恭敬地替柳父斟满酒杯，柳父举杯不言，一饮而尽，该事就此不提。只是这过后柳禄愈加勤勉武学，长剑出鞘则势如破竹，舞剑身姿更是翩若游龙，一时间附近的大城赤州境内外都盛传莲香镇有个武艺高强的柳禄，不时有人前来求教切磋，日子过得贫且不乏。
这年冬天格外地冷，下了几场阴冷的细雨后，清晨檐下甚至可见垂挂的长长冰棱。快到年关，大雪封了山，平日里唯一能猎到的小兽也无处可寻。
柳父从深秋开始就病卧在床，柳禄愁眉不展，连上门的剑客也一一婉拒。这日晌午柳父从榻上伸出手来，颤巍巍地伸向正在塌边摆碗筷的独子。柳禄一把扶住老父，“爹，怎么了？”
“儿啊……爹从小在这山边长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冬天这么冷。爹突然记起小时候冬天偷偷去山里摘梭果，也是冷啊，冻得两只手都没了感觉，但是那梭果的味道爹到现在都记得清楚……爹想……”
“爹，孩儿知道了。”聪颖如柳禄怎会不明白？他拍了拍柳父的手沉声道：“孩儿这就上山去采梭果。”随后将父亲的手放回棉被里，又小心地将被角掖好。柳父艰难地开口：“罢了……这么大的雪……”柳禄取下挂在墙上的剑别在腰中，转过身宽慰他：“爹放心，有爹亲授的武艺，不怕采不到那小小梭果。”柳父仍是不放心，“上不去就赶紧回来。”
柳禄这时已披好蓑衣戴妥斗笠，回身应他：“知道了。孩儿这就去了，很快便回。”随后打开门出发了。
走出门，立刻有一阵北风裹挟雪花朝身上打来，柳禄压低斗笠小心地关好门，出了院门回头望了几遍，终于快步走向北城门。出了城，他只抬头观了天色，便暗提一口真气朝山上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