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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过了许久,时离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透明的双手,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临走之前想当个色鬼了?

      她努力驱散自己身体里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开始专注思考正经问题。

      既然陈渡已经给她烧了钱,那也就是说,她的“执念”已经完成了。

      她可以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时离却觉得有点哪里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什么事没有办完。

      她看了一眼坐在床头、额角仍然冒着冷汗的陈渡,抿了抿唇。

      不管怎么说,她都得走。

      接下来的整个夜晚,时离都在等待着自己的灵魂体自动被带回地府。

      然而,日升日落,月起月眠,时离却依旧待在这个公寓里。

      这两天是周末,莫非地府工作人员和阳间一样,也有休息日?

      时离百无聊赖地漂浮在天花板上,俯视着公寓里的一切。

      这两天里,陈渡每天都出一次门,大概是去医院里看他那个“卧病在床”的女友,每次回家的时候,他手里都会拿一束病房里换下来的玫瑰。

      其余时间,他都待在家里。

      他破天荒地把这间公寓打扫了一遍。

      脏衣服都洗了,茶几和沙发上的杂物也全都一一归置,柜子上的灰尘也擦得一尘不染,就连生锈的下水道和天花板上的蜘蛛网都照顾到了。

      ——只可惜他还是漏了沙发底下,那个药瓶还躺在那儿。

      时离看得都替他着急,恨不得晚上托梦跟他讲一下,但想想既然他这几天都没找,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没说。

      除此之外,陈渡几乎每天都会腹痛几次。

      大概是因为她的存在,周围的“森森鬼气”仍旧会影响到他。

      疼到难捱时,他蜷缩在地板上,安静地咬着牙忍耐,漂亮的面孔轻微扭曲,直到疼痛稍稍散去。

      然后,他又会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继续清扫。

      时离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疼。

      她无法越过这公寓四周的隐形“壁垒”,恨不得把自己压扁了紧紧贴着天花板,尽量同他保持距离。

      每天晚上空闲的时候,陈渡继续坐在电脑前,神色郑重地写着那篇未完成的“论文”——

      《给你的生存指南》。

      因为离得很远,时离没有看清他具体写了什么,但也知道他依旧写写删删,斟词酌句也难以完善,时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繁杂琐事一件接着一件,可令时离感到奇怪的是,这两天里陈渡的情绪出奇的平静。

      一扫之前的颓废和丧气,按时起床,按时吃饭,精心照料从医院里拿回来的花。

      公寓四处的窗帘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永远包裹严实,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时离甚至隐隐觉得,他在期待着什么。

      仿佛要去一个新的地方,要去见什么人。

      他想见的人。

      时离看不懂陈渡的心思,只希望自己能尽快回到地府,不再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惜,两天过去了,她仍然被困在这里。

      到了周一的清晨,陈渡照常出门后,时离实在是忍无可忍,气愤地朝虚空喊道:“阴!间!主!管!不是说完成执念就能回去吗?我已经完成了,怎么还困在这里?”

      “你他喵的是不是玩忽职守,上班摸鱼了?”

      周遭安静无声,没有人搭理她。

      时离叉着腰,继续喊道:“别装了,我知道你能听到!你要是不回答我,小心等我回到地府之后去告你!我现在可是富婆了,再也不是没人搭理的小透明了哼!”

      “你信不信我告到你单位?我记得你就是个区主管吧?上面还有更大的主管呢。我!要!告!到!中!央!”

      时离狂喷好几句,突然,公寓的墙壁轻微地起了一阵涟漪,仿佛是时空发生了某种扭曲。

      紧接着,一道透明的身影出现在墙面上。

      阴间主管是个老头,头发花白,看外形也就六七十岁,但浑身鬼气森森的,或许是窗口太阳有点晒,他皱了皱眉,往旁边墙角躲了躲。

      他穿着一身很旧的黑色西装,顶着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有话快说。”

      时离愣了愣,打了个哆嗦。

      ……靠,还真来了。

      刚刚虽然叫嚣得凶狠,真见着人了,时离不禁有些怂。

      她轻咳了几声,笑得有些尴尬,偃旗息鼓道:“呵呵,您别见怪啊,我就是太着急了嘛。”

      阴间主管瞥了她一眼,示意她有屁快放。

      时离搓搓手,缓缓飘到他身边,语气谄媚:“之前您说过,灵魂投影的结束条件有两种:要么完成生前的遗憾与执念,魂归地府;要么排到投胎名额,重新转世。”

      “我不是已经完成了第一个条件吗?怎么还没有回去?”

      老头浑浊的双眼冷森森地盯着她,透明的双手一丝不苟背在身后,毫无感情地说:“你没完成。”

      “……怎么可能?”时离愣住,“陈渡都说了,他已经给我烧钱了,难道还没有到账吗?”

      “到账了。”

      时离瞪大了眼睛:“那为什么没有完成?这就是我的执念啊。”

      老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不是你的执念。”

      “怎么不是?”时离焦急地问,“那我的执念是什么?”

      阴间主管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冷地说道:“你自己的执念,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时离无语:“那既然你不知道,怎么能确定我的执念不是这个呢?”

      老头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毫不客气地回答:“系统显示你没有完成执念。”

      时离不禁有些生气,急切道:“就不能是你们的系统出错了?”

      “不可能,”老头摆摆手,神情严肃,语气坚定,“我们的系统从不出错。”

      时离和他大眼瞪小眼,干瞪了半分钟,最终败下阵来。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抓耳挠腮。

      看他这态度,系统确实不会出错。

      既然系统没有错,那意思是,她自己搞错了?

      难道她的执念真的不是那十二万吗?

      那她的执念是什么?

      时离“咬”着指节努力回忆着,拼命梳理自己短短二十多年发生的事情。

      她把记忆中存在的所有片段一一捋过,学业、家庭、事业、前途……却还是想不起来自己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时离忍不住又看向阴间主管:“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其实压根没有执念吧?因为没有,所以才完不成,对不对?”

      老头冷冰冰看她一眼:“你有。”

      靠,又这么说!

      时离狠狠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个死循环。

      如果她找不到自己的执念,她就完不成第一个条件。

      如果她完不成,就要等到排队投胎。

      那岂不是要在这间公寓里再困上八十二年?

      那可是整整八十二年啊!

      就算她能忍受这种无聊到死的日子,以陈渡目前被她影响的程度,早就被她“克”死了。

      “不行,反正你得带我回去。”

      时离怒气冲冲地盯着阴间主管:“你们这灵魂附体的副作用这么大,好好一个活人都快被折腾死了,如果他真的因此改了命数,英年早逝,你们怎么负责?”

      “而且,不仅仅是灵魂附体,托梦也有副作用。我甚至怀疑,鬼魂和人类长时间待在一个空间里,也会影响人类的健康。你们就没考虑过这些?这简直是草菅人命!还有没有法律了!”

      时离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简直像是阴间的人权斗士。

      然而,她话说得再狠,阴间主管却依然冷漠如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灵魂附体没有副作用,鬼魂和人类共处也不会互相影响,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

      时离简直要气笑了,这还能耍赖?

      “自从我来了之后,陈渡动不动就流鼻血、晕倒,这都好几次了,更别说他这两天还开始剧烈腹痛。”

      时离想起这些,就心头火起,怒目而视道:“短短几天,原本好好的一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你敢说没有副作用?”

      她话音落下,阴间主管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样。

      良久,他阴恻恻又慢悠悠地问道:“你确定,这些症状,是你来了之后才出现的?”

      时离一愣。

      难道不是么?

      她刚来的时候,陈渡还好好的啊,当天晚上她附身了之后,陈渡才开始流鼻血、晕倒、腹痛……

      时离忽然有点不确定起来。

      她来之前,陈渡是什么样子呢?

      时离不知道。

      她轻轻扇了扇睫毛,满眼茫然地看着阴间主管,喃喃自语般问道:“……如果不是我来了之后,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阴间主管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这个不属于他管辖的问题。

      阳光透过玻璃,倾洒在窗明几净的公寓里。

      窗外是一尘不染的天空,深秋的天好高,清透的蓝色里掺着点烟灰色。

      时间静静地流淌,时离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画面——

      她第一次进入陈渡的身体时,明明穿了毛衣和外套,却依旧在秋风中冷到战栗,她当时只是觉得他比她记忆中更怕冷,还暗自嘲笑当年的陈渡总在她面前装酷。

      凌晨四点的公园里,陈渡第一次流鼻血,她以为是她遇见狗时情绪太激动。

      还有那天陈渡回家之后。

      他再一次流了鼻血,时离当时就站在他身后,看着陶瓷盆里鲜红的血迹,心虚又愧疚。

      可他自己似乎丝毫不见怪,麻木冷静地拧开水龙头,血液顺着生锈的下水道被稀释成半透明的水红色。

      冰冷的镜子里,他的面孔空洞又苍白,仿佛这一切他早已知晓,早就认命。

      以及,沙发底下,那个躺在厚厚灰尘里、写满了英文单词的白色药瓶……

      一些模糊而混乱的声音忽然贯穿时离的大脑。

      “……我再帮你保密下去,我真成罪人了。”

      “……小陈,你才二十八岁,你还这么年轻……”

      “……但你再拖下去,真就晚了……”

      下一秒,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静止,脑海中的画面定格——

      是那天陈渡洗漱完毕,弓身站在镜子前,轻轻摸了摸盥洗台上那根纯白的女士牙刷。

      他的双眼被水汽熏得湿漉漉的,低声自语:“这次我该怎么办呢?你又该怎么办?你教教我,好不好?”

      什么……怎么办?

      陈渡怎么了?

      时离忽然有些慌乱,那种“心口”被血淋淋撕裂的痛感又来了,她下意识抬手摁住心口,兀自强笑着问:“不对啊,你肯定是搞错了。还有一次,我附身在陈渡身上,想离开时却怎么都出不来,这肯定是个bug吧?你们的系统就是有漏洞。”

      阴间主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时离,眼里是令她恐惧的冷漠。

      “我再重申一次,灵魂附体没有漏洞。如果你暂时出不来,那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那就是载体本身已经极度虚弱,处于溃散边缘,和原本的灵魂连接已经不牢固。”

      “他醒不了,你就出不来。”

      老头冷冷看着时离,苍老的面孔没有半点动容。

      “换句话说,这个人快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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