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话》文晴

13、第十三章

　　49
　　陌景然再醒来已经是晚上，看上去气色稍稍好了一点，然后他就开始交代自己为什么要刺杀皇上了。
　　“因为我爹，三年前被先皇赐死跟他脱不了干系。那个时侯，他还是个王爷，先皇病重，虽然立了太子，但很大一部分权力还是交给了他。朝廷瞧不起商人，每年收取重税，直接导致商贾生活落迫，还遭人歧视。我爹当年作为众商贾的代表，向朝廷进言不成，反而触怒了朝廷，遭来杀身之祸。为了以儆效尤，他们赐三尺白绫，杀了我爹……”
　　说到这，陌景然流下泪来。
　　“这是朝廷的决定，也不能全怪索……皇上啊。”苏话说。
　　“他当时完全有能力让我爹不死，可他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大力支持朝廷的决定。如今他当了皇帝，商贾依然难堪重负，受尽欺侮，我杀他，一是报仇雪恨，二，也是为了……”
　　陌景然打住没继续说下去，苏话接过他的话：“杀了他，让一个能维护你们利益的人做皇帝？”
　　“没错。”
　　“可是，”苏话认真地问，“你觉得还有谁可以坐上皇帝这个的位置？”
　　“我看十三王爷比他强。”
　　谁是十三王爷？不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苏话不管谁是十三王爷，只劝道，“皇上刚登基不久，皇室还不稳定，你若杀了他，也许会造成国家混乱，最后民不聊生，你们商贾连做生意的权力都会丧失，索宇王朝，不能再发生什么变故了。”
　　“景然，我表妹说得有道理，你还有刺杀皇上的心？”
　　见陌景然不语，苏话又说：“还有，也许以后，等国家根基稳定了，皇上会注意到这方面的问题……据我了解，皇上会是一位好皇上，日后定能让索宇王朝国强民富，国强民富的话，自然也需要发达的商业来支持。”
　　苏话说着觉得自己很像个政治说客。
　　“皇上是一位好皇上，那你为何放弃贵妃不做，逃到这洛城？”陌景然突兀地问。
　　“我……”苏话犹豫了一下，说：“这是两码事，好皇上不一定是个好丈夫。”
　　“他对你不好吗？”
　　“如果不好的话，我们高贵的皇上就不会来洛城找她了，也不会让你有刺伤他的机会。”古木次笑道。
　　这句话却像是一个锤子，不偏不斜正巧砸到了苏话的心脏，让她警醒，索宇修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她只不过是一介女流。
　　“那个，陌大哥，你早点睡吧！别再想太多了，明早我来给你换药。”苏话说。
　　“也好，你们也早点回房休息。”
　　回房的路上，苏话免不了又被古木次调戏了一番，还好不是太过分。

　　50
　　又是几天过去，搜捕苏话和奴儿的风波似乎也跟着过去了，但又突兀地听说皇上病重，而且，洛城的百姓没有谁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来到了他们的城池。很快，又有人说皇城那边出了乱子，有奸臣逆子想趁机篡夺皇位，边境小国也开始骚动，朝廷危机四伏。
　　“文明人，你不是说我们的皇上会把王朝推向繁荣昌盛吗？”古木次看起来一点爱国心都没有，好像国家兴亡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记得清清楚楚没错，把索宇王朝推向鼎盛的就是索宇修。”苏话也觉得奇怪，怎么这形势好像越来越恶劣了。“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不治之症。”古木次又加了一个词，“传闻。”
　　“要不然，你今晚上梁揭瓦看看？”苏话脑子一骨碌就想到了鬼主意。
　　“上梁揭瓦做什么？”古木次没听懂她的意思。
　　“去城督府萧大人那偷偷看看皇上怎么样了啊。”苏话总觉得索宇图病得蹊跷。
　　“很愿意给文明人效劳。”
　　晚上，古木次果然上到屋顶，找准位置，揭瓦看了个究竟，发现索宇修正生龙活虎地跟城督大人萧政议论国事。
　　“皇城那边消息，皇后与仁王爷勾结，企图夺权篡位，义王季忠良等奸臣和国姓侯索野书等墙头草也纷纷倒向了仁王爷，皇上，您是不是该回宫处理了？”
　　“不急，再等等。”索宇修负手向背，问：“镇国侯古天清作何反应？”
　　“回皇上，镇国侯古天清不为仁王爷所动，坚持做分内的事，而其长子古木一自动请命到边城作战色丹土蛮了。”
　　“做得好！”索宇修英眉一挺，王者气概流露无疑，他说，“当初朕让索宇仁代理朝政，借着寻找苏贵妃的事来洛城，就是想让他们露出狐狸尾巴，好一并铲除，只是没想到，皇后也插了进来，简直是活腻了。”
　　“皇上息怒。”萧政跪倒地上，诚恳地说：“微臣愿意大义灭亲，还请皇上放过萧家九族。”
　　“谁的人头应该着地，朕自然有分寸，后党不除，安能得天下太平？”索宇修怒言道。
　　“皇上圣明。”萧政高喊。
　　索宇修冷笑一声，然后叫萧政退下，问青衣：“人找得怎么样了？”
　　“还没消息。”
　　“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城门把守森严，照理应该不会。”
　　“再找两天，我们后天回皇城。”
　　“是。”
　　古木次回到陌家，把看到的和听到的都告诉苏话。苏话方才明白过来索宇修的用意，枉她之前还有好几次以为他真的是为了找自己才来洛城的，原来不过是政治“阴谋”。
　　第二天中午，官府敲响了陌家的门，苏话和陌景然还有奴儿躲进了陌家的金库——话说，钱多得把苏话和奴儿镇住了——而古木次演了一回商人，让三人顺利躲过一劫。
　　“皇上还在找你呢。”古木次告诉苏话。
　　苏话只当没听见。

　　51
　　知道索宇修出了洛城，苏话迫不及待走出陌家好好地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这些天，简直把她憋坏了。
　　晃在大街上，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冷面男子。
　　“大侠……”苏话几乎不经大脑就追了上去，把陪着她的奴儿远远地扔在后面。
　　墨剑知道是苏话，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那档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人群稀少的地方。
　　“大侠……”苏话跟上他，张开双臂拦到他面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弯腰直喘喘了。
　　“何必跑这么快。”墨剑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自己却听出来是一种关心。
　　“你……你走太快了……”苏话缓缓直起腰来，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墨剑。”
　　“哦，很像武侠小说里的人物。”苏话说，尽管知道人家听不懂。
　　墨剑只是定定地看她，并不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眼神在问。可苏话没有解释，而是问他：“你是杀手？”
　　“嗯。”墨剑发了个鼻音，不小心跟苏话四目相接，忙移开视线。
　　“我请你喝酒，怎么样？”苏话想，杀手应该是爱喝酒的。
　　“我还有事。”墨剑移步要走。
　　“等一下！”苏话激动地抓住他的衣袖，怕他一眨眼又不见了，她觉得自己好喜欢他，但不确定这是爱情。“你又要去杀人？”
　　墨剑不语，算是默认了。
　　“可以带上我吗？”此话一出，苏话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既然说都说了，就不会改口。“反正我也无事可做。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墨剑想走，衣袖却被苏话死扯着，他伸出另一只手准备去把她的手拿开的时候，一侧脸发现后面气势汹汹驶来了一辆载满杂物的板车。
　　情急之下，墨剑搂住苏话的腰腾身跃起，在高处却看到板车后面有三人执刀，又是仇家！他还没来得及着地，三人就挥刀乱砍，因为抱着苏话心有顾虑，竟然让刀砍到了自己的手臂，好不容易着地了，却让三人突然扔出的沙子迷了眼睛。不过，这样对他造不成伤害，剑锋一挑，刺穿了一人的喉咙，另外两人被吓了一下但终究还是不要命地杀上前。
　　“砰！砰！”苏话开了麻醉枪——她一直带在身上，防身用——的同时，墨剑运足剑气，横空一划，瞬间被麻醉了的两人，一个脖颈断裂，血像喷泉一样溅到空气中，一个个子矮点的则被剑气伤到了脸，面目全非。
　　破了喉咙的人很快倒下，伤到脸的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苏话看到这样血腥的一面，有些被骇到，这比看一场血腥片要刺激得多，她才知道，什么叫杀人不眨眼。
　　待到回过神来，苏话侧脸看墨剑，发现他正垂首拼命眨着眼睛。
　　他注意到苏话在看自己，忙把脸侧向一边，让头发尽量地挡住苏话的视线，他不要她看自己的窘样。
　　苏话知道是沙子迷了他的眼睛，忙探头过去，问：“你还好吧？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苏话说着一手抚上墨剑的眼睑处，惊得他一颤，吼道：“走开！”
　　“好，我走开。”原来武林中人也讲究男女授受不清的，苏话没好气退远了些，告诉他：“你自己多眨几下，让眼泪流出来就没事了。”
　　“唉！”苏话走到还活着的那个男的面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想杀高手，需要高手中的高手，你们，不行。”
　　“少废话，要杀要剐，请便！”
　　“还很有骨气……”苏话突然看到那人背后的地上有一副画像，忙捡起来看，发现画上画的竟然是索宇修，正疑惑着，手里的画像被墨剑抽走，折叠着放入怀中。

　　52
　　“你这次要杀的人是他？”苏话认真地问。
　　“想把我怎么样？快说！”
　　“闭嘴！”苏话觉得那个定住了一脸血红的人吵，冲着他大吼了一声。
　　墨剑惊诧于她的脾气，但也没说什么，而是面无表情径直离开。
　　“不准走。”苏话拦住他，问：“是谁让你杀他的？”
　　“无可奉告。”
　　“你知道他是谁吗？”苏话见他不答，于是接着说：“他的死活关系到国家社稷，你不能杀。”
　　“我只是个杀手。”墨剑说。
　　“杀手也要分轻重啊！”苏话直想敲他一暴力。“你不为老百姓想想？”
　　“别再跟着我。”墨剑扔下话走人。
　　苏话知道劝不动他，于是决定不再费这个口舌，不等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她就一路小跑回陌家，路上撞到四处找她的古木次和奴儿。
　　“你去哪了？”
　　“小姐，您去哪了？奴儿以为……”
　　“先别说这个。表哥，现在能出城吗？”苏话问。
　　“你要出城？发生什么事了？”古木次觉得奇怪，但看见苏话猴急猴急的样子，忙说：“你们两个人要是一起出去，可能比较危险，要分开走。”
　　“那好，你带我出城，奴儿你去陌家，跟陌大哥说一声，然后就在陌家等我回来。”苏话说着就拉起古木次要飞奔而去。
　　“小姐，不要丢下我！”奴儿唰然泪下，一听说要自己一个人呆在陌家，她就不干了。
　　苏话见状心里一酸，忙安慰她说：“有人要刺杀皇上，我必须告诉他。奴儿，听话，我不是要丢下你，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奴儿点点头，收起泪，哽咽地说：“一定要快点回来。”
　　“嗯。”此次会不会凶多吉少，苏话也不确定。
　　古木次带着苏话顺利出了城，然后一路轻功加小跑在快进皇城的时候赶上索宇修和青衣二人，但只是远远地跟着，并不靠近。
　　而索宇修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当他跟青衣赶在天黑前到达皇城城门口时，城门紧闭。
　　青衣叫门，发现守城的城官换人了，他还在高强上喊：“皇上有令，这几天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城门都不得为任何人开放。”
　　“皇上，莫不是仁王爷反了？”青衣惊慌道。
　　“八成是。”
　　“大胆……”
　　“没用。”索宇修示意青衣不要再叫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容我想想。”索宇修没想到那索宇仁会出此险招，现在又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情况，一时难以决策。良久，他才说：“先去滋应。”
　　滋应是离皇城最近的一座城池。
　　苏话和古木次没料到索宇修他们突然折返回来，在直直的官道上，闪躲不及，于是乖乖地站在了原地。
　　索宇修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反而自己出现在他的眼前，只是，时间好像不对，她也许不该这个时侯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