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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希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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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想知道的话就散吧,我累了。”桑淮示意祇戈,\"放开他。\"
祇戈听话的松开被揍得面上青紫可见的容韫。
“无事不要来打扰我。”桑淮顺便连营帐中的下人也一并赶了出去。
既然他们没有问,桑淮也没有什么心思现在同他们解释,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当帐门将营帐内外隔开两个世界的时候,桑淮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血渍如点点梅花浸染在地毯之上。
这样的情形她自己也被吓到,睁大双眼,不相信自己的身体会这样差。这两年来忧思过重拖垮了她的身体,早就不像原先般康健。
果然靠着恨意坚持活着,没有预期的那样顺利。桑淮迷糊着想。
她现在必须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她要亲眼看着桑谨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拭去唇边留存的血迹,桑淮目光狠厉。
桑谨能够留她活到现在,不定有什么折磨她的法子留在后面,她绝不能在中途倒下,就算是死,她也要拉着桑谨一起。
桑淮生病的事情被含糊过去,这件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五公主本人也不准他们多提。
祇戈每日除却练兵,同其他部族联系,多了一项事由,就是看管桑淮喝药。
桑淮喝药仿佛上刑,慢吞吞的拖延时间,一会儿觉得药烫口,一会儿又觉得药苦,总之没有一次能够顺利的一口喝完。
祇戈不理解桑淮为何会喝药如此痛苦,在他看来这药一口就能喝完,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他还是找来蜜饯之类的零嘴,给桑淮喝药时吃。
在看到祇戈拿着药碗到她的面前来,黑黢黢的药还散发着苦味,直冲鼻腔。桑淮五官恨不得皱成一团,就差将自己不想喝药写在脸上。
“这药我试过温度正合适,也不会有药渣,连抓药时都是我亲自盯着的。”
桑淮眨眨眼,正准备说苦,祇戈从身后掏出蜜饯,“苦就吃这个。”
这是把她能想的理由都找好了回绝的话。不过几天,祇戈就摸清了她所有的借口。
桑淮无奈的接过药碗,鼓起勇气将药喝完,她没有去吃祇戈带来的蜜饯,而是喝水来缓解苦味。
祇戈也无甚在意,他的目的就是看着桑淮将药喝完,身体能够好些。
“你要快点好起来。”
祇戈直视桑淮,格外的认真,赤诚模样反倒是让桑淮感到不自然。
她捧着药碗道:“那么关心我做什么,是怕我无法……”保护阡柔吗。
“你再不好起来,可就打不过我。”祇戈道。
“小时候是你让着我,我现在肯定打不过你。”
“不是的。”祇戈今日很是奇怪,支吾起来,话说一半又不说,一直催促她喝药。
温热的药喝下,苦涩完全充斥在口中,一时半会儿也散不掉,混合着空气中的药味,再加上言行举止奇怪的祇戈,桑淮决定出去透气。
她生病以后,这营帐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大药罐,每一处都弥散着最让她讨厌的气味,再闷在这里她才是要真的疯掉。
平日里祇戈在她出营帐时跟在她身边,这次终于在他们二人出营帐时就被老族长叫。不过他离开,也不让她安生,吩咐楚淮誉盯着她。
好在楚淮誉还是拎得清的,被她用几句话就支开。
在营地中找个僻静地方晒太阳,桑淮惬意的看着空中漂浮的旌旗,盘算着她养病的这些日子里,收到的各种消息。
各部族看同阡柔交恶的洹奚已经明面上站在阡柔这一边,几番斟酌之下也投靠过来,阡柔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她粗略的估算,在祭祖大典之前,他们能够将各部族的力量整合起来,顺利到达王庭不是问题。
只能说是如果顺利,其实她要面对的考验还有许多。
金灿的阳光晒在面上格外舒服,旌旗随风翻卷,桑淮的心思也逐渐飘远。
她所在的地方不远处就是伙房,不时有香气飘过来,出来已久的她觉得是时候回去。偏偏路过伙房时,听得里面一阵吵嚷声传来。
她本不想多事,听声音感觉应该谁是在训斥手下,但不经意向里看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容韫和族中的厨子争执什么。
他背对着她,和几个常年掌勺行军的粗壮西越厨子比起来,显得很是弱不禁风,他拿着物什似乎在解释,费尽口舌才让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厨子为他腾开地方。
“这次再做不成,就别来我们这里捣乱了!”那为首的厨子显然没把容韫放在眼中,碎嘴起来没完,“做那么多次都不成,还在坚持什么……”
声音中气十足,态度恶劣,桑淮听得真切,都不由得皱眉,容韫不仅无动于衷,而且迅速做起自己的事情。
显然这样的事情不止出现一次。
原来容韫这些日子都在这里度过。倘若不是在这里遇见他,她都快要忘记还有这样一个人,用鼻子想也知道自那天他和祇戈起了矛盾,祇戈没少折腾他。
只是他在这里做什么?
桑淮观望片刻,也没看出个结果,再加上里面的人都在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她也懒得抓个人来问,索性准备离开。
还没等迈步,里面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一声五公主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掷过来,跟着行礼,其中也包括背对着她的那个人。
他手中还拿着一串山楂做的糖葫芦,看模样刚做成,外面一层糖衣还散着热气,配着红艳的色泽,着实让人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桑淮对这种糖葫芦太熟悉了。
刚到皇城她体内的毒时不时发作,就会喝许多药。每日喝的药比她吃的饭还要多,整个人被折磨的异常痛苦,她死活都不肯再喝药,容韫想了许多办法,最后就在街上为她带回了糖葫芦。
她第一次见这么新奇的玩意儿,也觉得好吃,可每次容韫只许她喝完汤药后吃一颗,为了吃这个零嘴,她硬是痛快喝了一阵药。等她好了后自己去街上买这个吃,却怎么也没有那时容韫给她买的那种味道。
桑淮再迟钝,也明白他在这里做这个是为了什么。
这里人多嘴杂,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桑淮示意容韫出来,头也不回的回到自己营帐中。
她自觉出去很久,再回到这里,屋内还是药苦涩味道甚重。
容韫默默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桑淮。
他自桑淮昏倒那天起就想到她不喜喝药这件事,加上他看祇戈每次给她送药都会耽搁许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之所以隔了这么多天,是他去找山楂和研究熬制糖浆都花些功夫,他每日都去伙房研究,没有一次特别成功,或者说,哪怕做好,他也没有勇气找到桑淮,祇戈下令,他无法靠近桑淮的营帐。
好在今日桑淮遇到了他,让他可以将东西给到她。
他还从未如此希望可以看到一个人开心的模样,他在做糖葫芦的整个过程中都在希冀,桑淮能够高兴。
方做出的糖亮晶晶的,还在融化,似乎也在催促桑淮能够接过它。
桑淮不但口头上拒绝,身体也格外抗拒,“我已经不是原先的桑淮,我现在可以自己将药喝完,也不需要,更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了。”
伸出去的手无法收回,糖融化后终于顺着果子流下来,沾染在他的手上,他顾不得去管,垂眸道:“不喜欢也没事的。”
在听到桑淮说她不喜欢的时候,融化的不仅仅是糖,还有他这几日的希冀与奢望。
她一定是怨极了他。
容韫甚至不愿抬眼,去做他原先最擅长的揣摩他人的神色,他怕在她的脸上看到决绝。
那是从来不会出现在候桑淮的脸上的神色。
握着竹签的手垂落,手握成拳生疼也感觉不到,他听见他自己小声道——
“不要赶我走。”
轻轻一句话,没有他的骄傲,也没有他的清冷,无比真诚的说出藏在自从来到西越后,心中每一天都在惧怕的全部。
甚至还有一丝乞求。
不要赶我走。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是桑淮也真切的听到耳中。她不知道自己面上是什么表情,心中只觉得这一切足够荒唐。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要你离开西越,可是你根本不懂得珍惜。”桑淮话语里和营帐外的夏季相反,冷的可怕,“你想要赴死,还是想魂归异地,我没理由拒绝。”
“到时候你不要说我没有给过你机会。”
“我不会后悔。”容韫道,“到最后一刻,也不会反悔我来西越。”
犹如立誓,一字一句格外真诚。
桑淮没有继续说话,反复打量容韫,在考量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营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隐约传来的说话声,是祇戈向这边赶过来。
容韫自是知晓,也不想和祇戈起明面上的冲突,他还想要问桑淮的身体好些没 ,话却被桑淮抢先。
“在江南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哪怕是我现在,也不能原谅自己。”桑淮道。
“你后悔过吗,后悔舍弃自己的生命,而选择拯救于瘟疫中的黎民百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