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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六十九回 遥寄诚念 ...


  •   这嵩山背阳一侧的冬青林向来很是冷僻,显少人来,偶有走兽飞鸟停歇,也会因为太过清冷没有食物可觅而很快离开。

      此时这一方林间深处却频频传来仿佛山土崩塌的声音。

      莫问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很是狼狈的窜到另一株树后,还不等他站定,天乙的身影已是飞了过来,抚鹰手招招逼狠,弄得他只好拔腿再跑。

      见他跑的不得章法,天乙似乎更为愤怒,追过去的身法毫不含糊,催动掌力折断了莫问书想要逃去的那棵高树,“莫问书,成气如水,持而盈之。”

      天乙口里颂着飞絮神功的心法口诀,旋身期近莫问书,抚鹰手眼见要探上莫问书的颈间,被莫问书侧身一晃躲了过去。

      招式被躲开,天乙似乎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眉头却仍未舒展,足尖点地很快的追了过去。

      莫问书跑开了三丈远,忽然停了脚步。成气如水,他始终不习惯北辰宫的功夫,于他而言,飞絮神功的沉静是与自身性情相冲的事物,同师父教的那些佛经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是叫他苦不堪言的东西。心沉则静如水,气凝则集丹田。莫问书闭了眼缓了口气,慢慢吐吸着。

      “莫问书,你武功根基扎实,内功心法是少林纯阳之势,可惜不够轻灵,飞絮神功亦阴亦阳,可助你更上一层。”

      脑中回想着天乙说的话,莫问书稳住了气息,只觉得天地间此时静做一片。

      “心善渊,予善天,当其无有。”

      飞絮神功的心法口诀只这短短两句,却又像是收了佛道两家的理在其中。莫问书还来不及感慨,只觉得体内一股轻灵之气循着期门二穴直奔气海。

      “起!”天乙一脚踏在树上,轻轻一蹬,飞身往莫问书脊骨抓去,电光火石之间。冬青林柳絮漫天,莫问书踩着如雪飞絮,向上跃起,闪开了天乙的手势。

      只见莫问书张了眼,抽出腰间经纶随气舞了几式,林间飞叶纷纷落下,卷起风阵,说不出的绚丽好看。他轻轻落回到地上,收了经纶转头看向天乙。

      天乙仍是没什么大表情,看不出高兴或者生气,却是直直地盯着他,眼光丝毫不移,“这功夫你还需多加练习,方能有可用之时。”

      莫问书听他嘴里说的淡淡的,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天乙一贯的脾气。这两日连着受天乙的狠猛追杀,逼得他将飞絮神功迅速的学了起来,虽是不熟却也抓到了要点。天乙先前招招出狠,忽而上了真力忽而只做虚招,迫的他不得舒缓,也十分较真了起来。若不如此,这神妙的功夫也无法在两日之间就到如此火候。

      莫问书一抱拳,向着天乙道:“多谢。”

      “没什么可谢。”天乙敛了眉,“少宫主许了你留在他身旁,你武功不济只会给他惹麻烦。我是不希望少宫主为难才教你这功夫的。”

      只这一句话,莫问书就觉得身体一僵,满心的感慨顿时化成了无言,不晓得同这个人再讲什么才好。

      天乙不坏,这两日他已能感受,然而这个人……实在是很没意思,不好亲近。难怪天枢他们对他也多是不满,想来这不讨人喜欢的心性自小至今就没变过。

      莫问书苦笑着摇了摇头,寻思了半刻,还是开口道:“天乙,我说这话或许太过。只是你既全心为飞雪着想,不若也分些给旁人。你原也不是怪异之人,何苦让人离得你远远的。”

      天乙听了莫问书的话,却是哧鼻冷笑,“莫问书,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被他这样一堵,莫问书也不好再讲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这条命,只是为了少宫主活,旁人的想法自然与我毫无干系。”天乙顿了很久,却是忽然又开了口,“这下天间,除了少宫主,我也顾不得任何人的事情。”

      莫问书抿了唇不想再说话,心里揣测着天乙这番话从前对北辰宫的多少人讲过,是不是每个听了这话的人都像他一样心里有气。只为了飞雪,每个跟了飞雪的人,就像是天枢、开阳、天璇他们,又有哪个不是为了飞雪在做事?就像他自己也是……为了飞雪,然而却是被天乙说出了这样的话,就像是持着自己的功德教训着他们一般。

      难怪是个不得人欢喜的家伙。

      莫问书的心思写在了眼里,天乙见了又是一阵冷笑,“莫问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天乙说着,负手慢踱了几步,“我只问你,你可是当真要救少宫主?”

      “这话问的可笑!”莫问书听他又提这样的事,气不打从一处出。每被人问及,总觉得问话的人显是不信他真心向着飞雪,惹得他心里烦躁不安起来。

      “天枢虽然向着少宫主,心里却记挂着开阳。”天乙抬手抚上眼前一株冬青的粗杆,“开阳虽是老实,却有大义在胸,总让少宫主替他为难着想。”

      “天璇一心爱慕少宫主,却畏惧宫主。”看到莫问书一脸茫然的听他说这些,天乙唇角勾起抹冷笑,“摇光、玉衡不必说,自是宫主的人。天权远在京里,又缠上太子的混帐事;天玑爱财,商人心性最是不可信。”

      “莫问书,你说少宫主究竟该信谁?”

      莫问书听着天乙的话,越听越觉得惊悚。他原以为这北辰宫就如那奢华的表面一般光鲜,全是撑着飞雪的华丽后盾,却万万没有思量过天乙说的这些事情。

      他看着天乙,看他那抹冷淡嘲讽的笑意,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上也冷了几分。飞雪究竟该信谁?倒不若说,这天下,究竟有什么人是真的值得信的?人人皆被疑,人人皆私心。他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天乙,忽然更是懂了几分飞雪不愿弃了功夫的心思。

      “莫问书,你可有爱饮之物?”天乙忽然变了个口气,问的很是随意。

      莫问书显然被他的转换弄得发愣,怔了许久,点了点头。他虽不滥饮,却实是爱酒,若有机会总要饮上几杯。酒虽非良物,却也并非坏极,尽管从前爹娘有念过他数回,要他少饮,他终是改不了这心思。

      天乙做出副了然的神色,又指了莫问书腰间经纶道,“经纶剑乃你莫家家传宝物,你可是爱惜?”

      莫问书又是一愣,伸手按住了经纶,狐疑的点了头。经纶是爹传给他的,同飞雪的拭雪剑本是一对。想起飞雪对谈家拭雪那不屑的样子,莫问书胸口又是一闷,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天乙不去管他脸上失落,接着又问,“美酒和经纶,只取其一,你选哪个?”

      “自然是经纶。”莫问书被问的一愣,答的飞快。

      “你既选了经纶,从此后再不可饮酒,半滴不可再沾,可能做到?”

      “为什么?”莫问书皱了眉,只觉得天乙的话问的实在古怪,他也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有些动气。

      天乙见了,却是叹了一声,“也是,我这比方确也有些不对。”他说着,抬了头起来看着莫问书,“我就直和你说了吧。这世间万物,二者取其一原是不难。”

      二者取一……莫问书扶着经纶剑,一种怪异感涌上心头。

      “但要叫你在二者之间全弃了另一方,这才是真正的难。”天乙说的平淡,看着莫问书显然还不甚明白的脸,冷着声道,“你且把这话先记得了,日后自会明白。”天乙说着,转了身不再看他,“亥时三刻,劳烦莫少侠还来此间一回,天乙有事相告。”

      他话音才落,踏着轻功离开了。留了莫问书一人在林间仲怔起来。二者取一原是不难,难的是要叫你全弃了另一方。天乙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问书心里全是疑惑,似乎明白,却又像是全不明白那般混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六十九回 遥寄诚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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