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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五 ...

  •   王练之想了想,摇头道:“陛下不过三十五岁,正直鼎盛之年,身体一直很康健,就算有梦魇的症状,也不可能一下就丧命。”
      “你的意思是说,这其中有蹊跷,陛下不是死于魇疾,而是有人蓄意隐瞒真相?”
      “不错,我好歹是大夫,这点是论断还能推的出来。“王练之皱眉道,“可我有一点不明白,这样做到底对谁有益处,何况谁有这么大胆子,能瞒天过海?”
      谢混按住额角,沉吟道:“这个倒也不难,去尚书台查一下录薄,就知道陛下留宿在哪个宫。能下手的无非是身边人,寻常太监宫女估计没这个胆子,唯一有机会得逞的就是那些嫔妃。”
      王练之点头道:“这个我信,陛下向来放纵私欲,后宫所纳之人不下上千,冷落了哪一个,以至于惨遭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
      “事情未必这么简单。”谢混摇头,“你想,那些嫔妃虽然失宠,只要陛下活一天,便还有一天的盼头。可陛下若是死了,只怕点这点盼头也没有。她们不会蠢到自掘死路的地步。这个人既然敢干,而且干的明目张胆,一定是背后有人撑腰,吃准了查不出来。”
      “什么后台能硬到连弑君都不怕?”
      “至少是操控了半个朝廷,且有一定量的兵权。这事情成则矣,不成就是灭九族的大罪。没有周密的计划和手腕,谁也不敢拿自家脑袋开玩笑,所以我敢打赌,一定是朝中人干的。”
      王练之点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人。桓玄手握重权,也算有点势力,难道他现在生了异心,想走他爹废帝篡权的老路?”
      谢混摇头道:“这我也想过,但可能性不大。桓玄既然肯做驸马,就说明他还想投靠朝廷。明天就是成婚的日子,如若陛下一死,他苦心营算的一切岂不是沦落成空?”
      王练之默然颔首,一想到明天婚礼不成,暗自竟有种按捺不住的喜悦。他心里虽这么想,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赞同道:“不是他又是谁呢?”
      谢混低笑说:“这正是我一直困惑的地方,你想想,王恭才去京口镇守,陛下就莫名其妙的暴毙了。其中谁的获益最大?”
      王练之恍然省悟过来:“你是怀疑会稽王父子?可是会稽王身为皇亲,与陛下又是同胞兄弟,他怎么下的去手?”
      谢混冷冷一笑:“为了夺权,同室操戈的例子还算少么?生在皇家,还讲什么辜负情面?依我看,别说陛下,就是他们会稽王父子之间也未必合得来。此番果真顺利的话,等到太子即位,宫里又有一轮更激烈的争斗。”
      王练之听他说的不寒而栗,一想到君羽就更加焦心。如果明天成不了婚,她就得继续困在宫里,少了武帝这顶保护伞,谁还为她遮风挡雨?以她那点心机,只怕单纯的连个孩子都不敌,又怎样能在这血染的深宫里存活下去?
      “你在担心公主?”谢混看出他的心思,索然问。
      王练之不置可否地点头,毫不避讳:“是,以她现在的处境,应该是最尴尬的一个。桓玄可以无所谓,成不了亲继续领他的兵。可公主不同,她毕竟也是个女儿家,虽说这件事不怪她,可到底有损颜面。陛下一不在,有多少人单等看她的笑话,还有谁肯插手去管?”
      谢混抚着眉心,叹道:“让她历练历练吧,人总是不能一辈子傻下去。何况我觉得这未必是件坏事,至少对于你来说……”
      王练之立刻敏感地否认:“少胡说,公主成不成婚,与我有何相干?”
      谢混拍拍他的肩,笑里别具深意:“先别急嘛,我又没说你和她怎么样,你干吗急着撇清自己?其实君羽这丫头,除了头脑有点简单,也算是个美人儿坯子。那天在兰亭里,我差一点把持不住,险些答应了陛下的要求。可惜我性子懒散,最进不得皇宫那种憋闷的地方。只能错过了驸马这等好差使,把机会拱手让给别人。”
      王练之这才省悟,指着他问:“那你那天说的定亲……”
      谢混扬眉笑道:“自然是托词。我若下定决心想要一个女子,别说定亲,就算得罪了朝堂天下也再所不惜。只是我现在寄情山水,不想沾染男女间的俗事,这颗心也就闲着,不知道该给谁。袁山松的女儿我见过,样貌归美,到底有些小家子气,与君羽相差甚远。说实话,她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我或许真的会考虑娶她。”
      王练之心中一颤,忍不住问:“那你对她……到底有没有一点动心?”
      谢混一愣,旋即挑高了眉峰,嘴角噙笑:“如果我说有,你信不信?
      没想到他这般直接,王练之反而被堵的哑口难言,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端详着他流露出的异样神情,谢混看在眼里,一切早已了然于胸。
      “信不信无妨,你也不用担心,我做人有个原则,绝不抢兄弟看上的人。感情不是珍玩赏赐,你喜欢就去争,没有必要迁就我。”
      王练之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也略有些动容。可一想到那天在东华门,君羽半玩笑式的拒绝,他又心灰意冷下来:“你说的没错,感情不是珍玩赏赐,有时候不是争了,就一定能得到的。”
      谢混闻言淡淡一笑:“怎么,她心里有别人,所以拒绝了你?”
      “这倒也算不上。”王练之叹息道,“其实我最初进宫问诊,就已经知道她心有所属,否则也不会害那种病。至于她心里有谁,我也不想知道了,总之不是桓玄。”
      谢混默然颔首,虽然没点透,他也已大致猜到君羽患的是什么病。想到那夜乌衣巷,她红着脸争辩,说:“你怎知道我没有,除非是我喜欢的人,否则又有什么意义?”虽然直白的有些幼稚,却让人有几分动容,即便游刃有余的他也不免心有余悸,只怕再多迈一步就是在劫难逃。
      不知怎的,竟有点微微嫉妒她心里的那个男子,像是一条小蛇,在啃噬着他冰冷多年的心。谢混烦躁地合上眼,努力牵引着自己的思绪,想忽略掉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脉遗憾。
      他暗自嘲笑:“谢混啊谢混,枉你平日孤高自诩,自以为性子淡定,波澜不惊,原来也不过如此。”这般笑着,已不愿再放任地想下去,于是与王练之别开话题,聊别的去了。
      九月六日,也就是武帝驾崩的第二天,皇宫内外已经撤下艳红喜布,挂上了白色的招魂幡,整个建康城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武帝的灵柩停置在帝宸殿,每日毕上的早朝也被迫取消,因太子司马德宗天生痴傻,主持不了大局,国事暂由会稽王司马道子摄政。
      有的大臣觉察出端倪,对武帝“因魇暴崩”的说法表示怀疑,欲入宫觐见,被会稽王降旨斩杀在东华门外。同时又有一干重要官员被秘密捕杀,与王国宝等人无故提拔相比,形成了鲜明落差。这次大清洗使人们重新意识到另一势力的崛起,纷纷祸乱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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