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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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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简觉得自己醒夜之事略微丢脸,曾也明里暗里同米禽牧北说过自己要独睡一间房,但皆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
拿着宋夏不和的借口就不说了,自从上次自己因此事生了气,好像便没再听米禽牧北提过。但是其他理由却是层出不穷,譬如分房睡后米禽牧北怕自己被下人说三道四颜面扫地,譬如分房睡怕有探子暗中告诉米禽达高以此作梗,譬如分房睡米禽牧北怕影响后半生福运……
对于前两个理由赵简都是觉得还在理的,就是最后一个理由也忒搪塞了些,于是问那米禽牧北道:“你一个常年在外征战的将军还信这个?”
但见米禽牧北一笑,道:“娘子,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赵简听完米禽牧北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的白眼已经翻到了天灵盖上,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和他同床共枕着。
所谓的“同床共枕”是真的“同床”,同盖一床被子,夜里头赵简折腾,米禽牧北却好似乐此不疲般的,任由着她折腾。
赵简不明白他在执着些什么,明明各自都睡不踏实,却死活不愿意分房睡。
不过赵简应是在态度上强硬,对于米禽牧北的嘘寒问暖也向来冷淡,米禽牧北没有再碰过自己。
赵简起初还警觉着,后来看米禽牧北安分得很,便也放松了警惕,随着他一起安眠入睡。
如此这日子过得也是极快,赵简算算日子自己来到西夏好像已有月余,只是天上的月亮都已经圆了一回。
再次看着月色正好,恰值桂香满院。
赵简到西夏来是嫁人不是当苦行僧的,于是趁着米禽牧北不在,便上街买了灯笼和食材,到了夜间挑蜡挂灯笼,又开火做月饼。
常年不变的米禽将军府门前忽然多了数盏灯笼,米禽牧北归来时明晃晃的光亮让他的眼睛一眯,却是愣住。
门口的守卫原本今日随赵简忙忙碌碌了一天还是高兴的,可见到米禽牧北的那一刻笑容却固在了脸上。
——将军府是从来不过节的。
上一个想要讨好主子而自作主张过节的人下场很惨。
“将、将军……这些都是夫人吩咐的……”
那守卫紧着低了头,虽是把责任都推了出去,但也等着挨罚,却不料米禽牧北没多说任何,道:“嗯。”
米禽牧北径直入门,只留下那懵头的守卫搞不清状况,将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很高兴的样子?守卫觉得自己是看错了什么。
小院之中各式彩灯高悬,夺目耀人,映得这将军府中恍如白昼。而于米禽牧北来说比之更加瞩目的是在远处踩在梯子上极力挂灯之人。
“娘子……我来帮你。”
赵简听得此声低头而看,梯子下原本扶着的婢女不知所踪,反而换上了米禽牧北抬头仰望,目光似有星辰洒落,满眼堆笑而道。
“不用了,马上就挂好了。”
赵简挂好灯笼扶着梯子原路而下,米禽牧北眼尖得托了赵简的手腕又将人扶好,赵简此番没有挣脱,反而递给米禽牧北一盏灯笼,道:“我白天问过他们,将军府是不过节的,可我看见大家兴致都挺高昂就买了点灯笼和食材。”
赵简折回屋子拿起一盘刚刚做好的月饼又递上道:“没有事先知会你是我不对,这盘月饼就当是我给你赔不是了。”
米禽牧北笑着接过赵简送来的月饼,那月饼满是清甜、入口即融,“是红豆和桂花的味道,你做的?”
“嗯,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就随意做了。这个是我爹最爱吃的口味。”
米禽牧北的动作极轻,似是有些小心得握起赵简的手,“娘子,整座将军府都是你的,你要做什么无需告知我,你说了算。”
话音刚落,门外的小婢女匆匆而来,垂首问道:“夫人,月饼都蒸好了,可是都取出来吗?”
“都取出来,将军府不论上下,每人都分发一块。”
“是。”
那婢女带着笑模样而去,赵简再看米禽牧北有些尴尬,随即道:“是你说的,都听我的。”
那手中的力道仿佛又重了几分,米禽牧北温言笑道:“好,一切都听娘子的。”
若说能够勾通古今连接这异国故乡的只有天上那轮圆满的月亮,只可惜月亮圆满之时,人心有缺。
赵简将所有的乡愁皆化作那一杯接着一杯的桂花酒饮下,偶尔吃块月饼,却丝毫不作声响。
凉亭之中米禽牧北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赵简的目光从清醒到迷离,最后到面上露出两坨绯红,憨态而笑。
原来她喝醉之时是这个模样。
米禽牧北开口道:“娘子,你醉了。”
赵简拍案而起,身形都跟着晃了两下,“胡说!我和七斋喝酒的时候连元仲辛都喝不过我!”
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于米禽牧北听来尤为刺耳,但也没有显出什么来,只见赵简歪着头一副不解的样子,又问:“你谁啊……”
前些时日夜半给赵简盖被子被她模糊认成了那个裴景,米禽牧北忍了。
这下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米禽牧北觉得,这实在不是一个好习惯,“我是谁?不记得了?”
赵简皱眉思索,“你看着好面熟啊,但是我想不起来……”
“再好好想想。”
赵简眨巴了两下眼,忽然明了,“我想起来了!你是丁二!”
米禽牧北咽下一口浊气,他有些不大明白,赵简为何总是错认自己。
赵简晃晃悠悠来至米禽牧北面前,低头看了看还坐在凉亭之中的他,忽得,手捧起男人的脸极为认真道:“丁二兄弟,我和你说,我偷了主家的几件东西,不是大罪过,过不久就能出去了。”
“我家在邠州,你暂且先在牢城营把役期服满,待你也出去了你可以来邠州找我,我想我能给你找一个安稳的差事。”
“我知道你和你父亲关系不合,既是如此也不必再回家激化矛盾,你一个人也可以活出精彩的。”
“以后、以后姐姐罩你!看谁还敢欺负你!”
米禽牧北拿下赵简附在脸上的手紧紧而握,看得出来赵简醉酒后的记忆似乎停留在牢城营,于是也顺着她的话道:“那,小姐姐愿不愿意保护我一辈子呀?”
赵简有些迷糊,为什么要保护他一辈子?如果要保护他一辈子是不是就……“你想娶我?”
米禽牧北一改刚刚调笑的语气,极是沉溺而道:“我很早就想了,我想让你做我的娘子,从身到心,都是我一个人的娘子。”
赵简又摇了摇头,她印象当中的丁二好像不是这个样子,总觉得这话透露着几分占有欲望,让人听着很是不舒服,“那你得过我爹那一关,我爹正在给我招亲,是个会喘气的男的都恨不得招来给我做夫君……”
“还有、还有元仲辛……我爹好像看上了元仲辛。不过……被他拒绝了……”
第二次提到元仲辛赵简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男人的面容,然后便是一个执着离去的背影,那条竹筏在湖面上越来越远,赵简呆愣愣得站在原地望了许久,可是都没能等来他一个转身就已经消失在了远处。
那是赵简最后一次见元仲辛,直至她坐上花轿嫁来西夏也没能再看见他一面。
“我就是想不通,我喜欢他,我也能感觉到他喜欢我,可是为什么我都把话说到那份儿上了,他还是不肯吐露他的心意?他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我说过的,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扛得起……可他还是和元大哥走了……”
赵简不知道自己说话间已经埋了哭腔,近似哽咽的话让眼睛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这一路之上赵简都极为平静,远嫁的女子没有哭闹反抗,反而现在才极尽委屈地泣诉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簌簌滚落,然后便是赵简察觉到自己脸颊上被米禽牧北略带粗粝的指腹轻轻划去泪水,随即又被他揽入怀中。
“阿简,忘了他,好不好?”
闷闷的声音在赵简头上响起,也不知道此刻面对的是谁,赵简攥了他的衣袖埋首而哭,男人的胸膛宽厚结实,伏在他的怀中似有十足的安全感,还有那背后有一搭无一搭的抚慰,好像所有不安的情绪都能被他一下下地抚平。
不过后来赵简又想起什么,忽然一把推离了面前人,直警惕而道:“不对!你不是丁二!你是米禽牧北!”
米禽牧北一时闹不清状况,刚上前一步又见赵简退后了一步,急切问道:“丁二和米禽牧北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丁二是好人,米禽牧北是坏人……”
“可是他俩好像是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
“……头好疼啊……”
赵简扶着自己的嗡嗡作响的额头站不稳当,忽觉身子一轻,自己已被那人拦腰抱了起来。
赵简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面前之人是谁,沉重的头顶让她已经无法再思考任何,只是任由着自己靠在那人怀抱之中。
她想,无论去哪里都已经无所谓了,终归已经嫁到了西夏,说得好像自己很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一样。
再次躺下已经回了卧房,米禽牧北绞了帕子温柔拭过赵简的脸颊,又端来一杯茶水喂于赵简道:“阿简,喝杯茶醒醒酒。”
赵简半坐而起,晕晕乎乎的感觉好似坐着也不稳当,索性向后一靠便把米禽牧北的肩膀当做了椅子背,窝在他怀中又叨叨道:又:“元仲辛说他大哥私下与夏有牵扯,我绝不信元大哥是大宋内鬼。”
“我大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上下臣民皆是忠义之辈,绝不会出现这等叛逆。”
“可是这件事情我已经不能再插手了,只能让七斋其他人去查。他们一定会平安的,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万死不辞……我嫁到西夏就是为了防着这一日……”
米禽牧北没有理会赵简所言,将手中空茶杯放在床头,道:“阿简,你喝多了。”
赵简忽然从他怀中挺坐而起,又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可是、可是我也答应了米禽牧北,我要好好做他的妻子……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成为现实……只要再无战事,我愿意一辈子都做他的妻子……”
卧房中的女子呆坐在床上迷糊娇软,莫名的,米禽牧北心底生了酥痒之意,“我也想让你做我的妻子,一辈子。”
腰带松去的时候只一瞬间,赵简看见面前之人脱了衣衫,然后他便来脱自己的衣衫,从外衫到里衣,赵简就这么低头看着他的动作,也不阻拦,只是呆问道:“你做什么?”
“你我是夫妻,你说我做什么?”米禽牧北没有抬眼,只是依然认真地解着赵简的衣带,手中微微颤抖之意除了自己知道,任谁也不知米禽牧北此刻心中是多么急切期盼又多么不可置信。
赵简重新仰躺在床上,脸颊被那人抚了半晌,忽见他倾覆上了身子,贴近认真道:“原来我的确不信鬼神之说,但自从娶了你,我就信了。我总觉得如今的时日都是从佛前偷来的,我怕有一天佛会发现,他会惩罚我,让你离开我……”
“阿简,你会离开我吗?”
簌簌密密的吻似雨点般落下,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米禽牧北颇为不安稳,好像只有这样才像是彻底拥有了赵简。
那种熟悉感觉再次袭来,赵简觉得好像应该这样,又好像不对?
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赵简此刻只想跟着自己的感觉而走。
......
“米禽牧北!你简直禽兽!”
再次醒来时米禽牧北是被赵简用软枕活活砸醒的,看见赵简极为清醒又极为生气的模样,米禽牧北裸着胸膛半坐而起。
昨晚所发生的疯狂一切还未褪去,女子雪白的肌肤上映着猩红点点,似是皑皑白雪中悄然怒放的红梅,惹眼刺目,却也风情多姿。
米禽牧北极力压下心头的悸动,似是委屈道:“娘子,昨晚发生的一切,你可不能不认账啊。”
“我认什么账!是你轻薄我!”
赵简抱着枕头向后退去,警觉地看着面前之人。
“娘子我冤枉啊,昨晚并非我有意为之。不信,你可以看看你自己的指甲。”
赵简低头而看,自己的指甲缝里堆了不少血丝,再抬头时米禽牧北已经转过身子将满是红道子的后背展现给赵简看。
赵简瞬间明了,刚刚那句“禽兽”骂得哪里是他,分明是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