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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祸之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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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祸之源
崖上风和日丽,司马府依旧宾客迎门。
“老朽认为,司马公子该是称王的时候了。”花白胡子的老头说:“九皇之乱后,天下归心,谁为天下英雄之首,得天下人景仰,首推司马公子。请公子下定决心,天下群龙无首,日子一久,将有野心家潜伏窥探,必重蹈九皇之覆辙……”
“…………”司马斜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支额,另一只手背上,停了只漂亮的白鸽:“这事不急……待我好好考虑……”
老头又说:“事不宜迟,现在江湖传闻紫商未死,恐怕对司马公子不利。”
“…………”司马无声一笑,手心一翻,白鸽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又落在掌心里。
“司马公子……”老头欲上前一步。
司马突然坐了起来:“各位今日辛苦了,有要事明日再谈。”手上的白鸽也吓的扑棱扑棱飞走了。
阶下众人面面相觑,于是都纷纷施礼退下。
司马又使了个眼色,两旁的侍者奴婢也都默默向外走去。
这时金条出现在会客厅门口。
“看看,今天这是什么风把金大少爷吹来了。”司马笑道。
“…………”金条瞪着双眼,握紧拳头,手腕还拷着沉重的铁铐,被断开的锁链垂在一边。
“不知金大少爷大驾光临司马府有何贵干?有什么草民能效劳的?”司马伸出手来。
“司马弘!”金条几步从门外冲到近前,抡起拳头就向司马砸去。
司马侧身一闪,那拳头带着铁铐竟直直的砸在椅背上,粗糙的铁铐在金条的腕子上刮起一片血印,司马一惊,拳头再来的时候便不再躲,用掌心包住金条的拳头,牢牢的按在胸前。
“你放开我,放开我!”金条与他撕扯着:“你把他怎样了!!你把他怎样了!!!”
“金条,你冷静些……”司马柔声道:“我没把他怎样,只是让他走了。”
“这般简单?”金条停止挣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就是这般简单。”司马松开他一只手,改而安抚着金条的背。
“你没有改他的脸,或者毁他记忆,也没伤他性命?”金条认真的问。
“金大少爷宝贝的东西,草民哪敢去碰。”司马满眼的真诚。
“你可敢找他来当场对质?”金条问。
“这有何难。”司马说:“派人找来便是……只是不知他去了哪里,可能要搜寻几日,金条少爷不如留在崖上等消息……”
话未说完,金条便抬手狠狠给了司马一个耳光,司马万万没有想到,金条竟真下的去手,头被打的偏向一侧,脸上还挂着僵直的笑。
金条甩脱他的桎梏跳到厅中,指他怒喝道:“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由着你耍。”
司马很快调试好了表情,便又笑道:“金大少爷真是冤枉草民了。”
“你这浑身上下,可有一个叫人能信的地方?”金条眼中鄙视的目光,刺的他微微做痛,金条说:“你真是,真是让人恶心。”
金条转身就向外跑去,司马愣了一下,猛的发觉大事不妙,起身赶紧追去,见金条果然是向着悬崖去了,心急如焚,不得不施展轻功身法,腾空而行,但仍是没有赶上金条的脚步,追到崖边,金条转过身来,笑中带着轻蔑与怜悯。
“金条,万事都好商量……你可莫要……”司马说。
金条却从容的后退一步,司马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空,金条的声音随风飘散:“我便是死了,也不要与你一起。”,转瞬,就消失在崖下的迷雾之中。
“你……”纵然知道谷中必有织网护他性命,司马还是觉得一阵目眩,脚下不稳,蹒跚了几步,这才站定,慢慢举起自己的双手,竟是不由自主的颤抖。金条对他积年累月的恨,终于爆发,而且是爆发的如此猛烈,超乎他的想象,这很好……世上终有他也预料不到的结局,也有他预料不到的人心。司马冷笑了两声:“你真是让我……痛的痛快……”,突然仰天狂笑:“你真是……让我痛快!!”
金条看着天,离他越来越远,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是不是死过一次,真的就会看开?他对自己念叨着经常拿来劝人的那句话,才发觉谈何容易……
金条直直的坠入网中,网边上系的铃铛,一阵叮当乱响,真实而刺耳。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狠心。”久等的莫愁君爬上网来,抱住他:“你怎么能拿死来威胁爱你的人?”
“谁稀罕他的爱……”金条把脸埋在莫愁胸前:“把人当猫狗一样养着,高兴了便下来逗一逗,这是什么狗屁的爱法。”
“他公务繁忙,哪能天天守着你…………而且不让你出去,也是担忧你的安全。”莫愁抚摸着金条的头发。
“哼,他不过是担忧我被人挟持,逼他就范而已,他若是不这样巴着我,可会给我引来祸患?江湖人谁知我金条是个什么东西?”
“金条,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才受了多少挫折”莫愁慢慢的说:“你打小就生活在这谷中,接触的人也不多,哪知人心险恶。有些时候,你不得不低头,不能不忍耐,懂吗?”
金条抓着莫愁的衣襟,抽泣起来:“他真的平安出谷去了?”
莫愁说:“恩”
“没有易容,也没有毁他记忆?”
“……恩。”
“我不信,司马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你明知司马不会放过他,还把他留在身边……何等的任性。”莫愁厉声训道:“我早就叫你送他出谷,你偏偏不听。都以为你只是玩玩,哪成想你动了真心。你当司马眼里真容得沙子?对你的纵容也是有个限度。”
“可是我又不爱司马,我又不爱他!!”金条号啕大哭,积压多年的委屈一气的发泄出来。
“有些东西……本就是不能分享……”莫愁抱紧金条,狠狠的说。
金条眼睛肿肿的坐在药房里,愣愣的给自己的手腕敷药,在院里练剑的啸轩见他自己动手实在困难,于是进来帮忙,毕竟自己是借住此处,得他们父子不少照顾,而且闹成如此,也与大哥脱不了关系,便想上去排解几句。
“这铐子戴着十分不方便,不如我帮你取下来吧。”啸轩说。
金条见进来的是他,不太愿意搭理:“不用。”
“虽然事已至此,但天无绝人之路,还要多向前看,以后白大哥带你闯荡江湖,说不定就能再见你那小美人。”
金条张嘴想说些什么,啸轩又笑道:“那话怎么说的来的,两情若是长久时……什么什么玩意……,文邹邹的我也弄不明白,反正只要你心里一直有他,他就在你身边。”
金条说:“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能在身边长相厮守,谁会稀罕两地相思。”
“哈哈,说的也是。”啸轩朗声笑道:“大丈夫志在四方,识大体,顾全局,儿女情长虽是温柔惬意,不过是生活一部分,你随白大哥到江湖上见识一下,这世间好玩好看的何其多,恐怕金条要乐不思蜀。”
“呵呵,好……真是好……”金条笑道。
“金小兄弟也觉得好,白大哥明日就教你武功如何?”啸轩真心诚意的说。
“你们兄弟俩,一唱一合,真是好……”金条用力的往手腕上缠着布条,点点血迹迅速的渗了出来。
“?”啸轩疑惑。
金条用牙咬着布条,打结系了个结实。“好走,不送。”
啸轩想了想,也没想明白又是哪里得罪了他,便出去了,只当他是小孩子又闹起了脾气,不与他一般见识了。
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金条恨恨的想,没想到与那司马也是一伙,不过也难怪,不然怎么拜得兄弟呢。司马得知拢不住他了,便叫姓白的来当好人,说带他走出这无医谷,实际还不是在司马的监视之下,见的到无声才是奇怪。再有姓白的从中做些手脚,身边又没莫愁护着,最后恐怕还是要落到司马的手里。
金条冷笑:白大哥你们这算盘打的还真响,既然如此,就莫要怪我算计你……
京都吵杂的闹市之中,静静的立着一座大宅子,门上的匾刻着‘卫府’两个字。出来进去的人都行事低调,小轿子都直接抬进内院才停,神神秘秘的。起初还有人觉得稀罕,跟府里的人套个近乎,才得知这家老爷是个规矩的买卖家,有些钱财势力,人却很随和。卫府搬来许久,也没见欺负过哪个,连小摊都摆到府门口了,都不见有家丁来赶。于是集市慢慢延伸,后来简直就把这宅子包在里面了。时间久了,大家也都见的寻常了,倒没人问起这卫府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关上黑漆大门,仿佛就把俗世的纷扰都关在外面了,走的越深,越是幽静,拐进一间雅致的小院,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香味。推开房门,屋里是暗的,香味却反倒更浓了,珍珠串成的帘子和着纱盖住了大半个床塌,只露出床上人一双瘦白的脚。
“主人。”他关上了门,屋里又暗了下来。
“回来了……”床上人用烟杆挑开珠帘,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门口的人脸上罩了一张白色的面具,逆光下显出几分诡异,走上前几步跪在床边:“白公子无恙,主人可以放心了。”
“…………”紫商坐了起来,手伸向那张面具,那人却微微一躲,紫商的手也便放下了:“叫你不用去……”
无声抬起头看着紫商,眼神中是坚定与无悔。
“记得今天这痛。”紫商说:“记得司马曾做过的一切……我定要叫他,除了这天下,什么也拿不到。”
无声将头靠向紫商的腿:“主人要做什么,奴才都万死不辞。”
紫商微微笑了:“可在谷底遇到什么人?”
“…………拿了主人钗的那个郎中,还有个小孩……”
“哦?是个什么样的小孩?”
“……他叫奴才……无声……”
“无声……倒是个好名……你既然喜欢,以后便叫无声罢……”
“主人……”
“无声……主人必会为你讨个公道……”紫商轻轻的抚着那鬼魅的面具。
“……恩”无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