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梅之冬》尹青泠

16、第14章

　　陈越周一回到公司上班，一上午处理了无数文件。
　　依然硝烟四起，依然八面告急，忙到下午的时候，陈越有点烦躁了，他想起卢江强的话，突然觉得也有些道理。
　　各方面如此不配合，也许真是因为时机还没有到吧？就算已经放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但有这些试点也算是有个交待。要不要稍微停一下呢？
　　陈越难得地犹豫起来，他现在心思都在卢晏如身上，也实在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全身心地投入推进这个项目了。

　　有人敲门，推门进来的是梅哲。
　　梅哲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有礼貌的霸道，他通知你了，但他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你的批准。

　　梅哲又穿回了他的牛仔裤和连帽卫衣，但不知道为什么，陈越在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几个月前那种年轻气盛的感觉，他像是在一夜之间从大男孩变成了男人，连帽衫也掩盖不了他身上成熟男人的味道。
　　陈越有些恍惚，这种味道是什么呢？内敛吗？
　　哦，不是，如果说梅哲以前是一弯清澈干净的泉水，热情和冷淡都能一眼看清，现在的他只剩下了从容和洒脱，不知是将炽热和纠结藏了起来，还是就彻底放掉了。

　　梅哲看了一眼发呆的陈越，将一叠材料交给陈越，是影印稿。
　　“我那个实验室的成果，我知道你在找这一类的信息。”
　　陈越有些意外，“特殊信息素的？”
　　“是的。我离开美国之前的成果，因为没有发表，我以前不能告诉你，现在已经过审了。当然，现在你可能也不感兴趣了。”

　　陈越被他说得有些汗颜，赶紧掩饰道，“你们的论文我看不懂，能不能翻译一下？”
　　梅哲点点头，“简单地说，我们认为特殊信息素都不是天生的，应该有一个演变过程。所有的特殊信息素都来源于基础信息素，具体的结论你不用去管。但这里有一个推论跟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有关。”
　　“哪个问题？”
　　“你曾经问我，如果是特殊信息素，有没有可能通过血液基因检测出来。”
　　陈越有些意外，梅哲居然还记得这件事情，但他确实直到现在还关心这件事情。他的Omega记不起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的信息素绝对不应该只是冰雪系的。
　　陈越突然想起来，卢晏如的信息素报告已经出来了，他还没来得及看，等会翻出来晚上得记着给他送过去。

　　梅哲看到陈越神不守舍的样子，知道他想起了他的那个Omega，他轻咳了一声，陈越才醒过味来，“是啊，你不是告诉我说肯定不能吗？”
　　“是的，我告诉过你，血液基因检测得到的结论一定不会是特殊信息素本身。但是，现在我把我们更详细的结论告诉你。你听好了。”
　　“我们给特殊信息素建了模，发现所有的特殊信息素都有某种基础信息素作为基底，而复合的特殊信息素一定是在此基础上演化的，演化的结果虽然可能彻底改变这个人的信息素，但基因意义上的基础信息素不会变化。”
　　“换句话说，假设一个人是A级信息素薰衣草，而在分化时演化为了特殊信息素，那种特殊信息素甚至可能是SS级特殊信息素安息催眠，但你要是对这个人进行基因检测的话，你得到的结果只会是A级信息素薰衣草。”

　　陈越的脸色霎时苍白，“所以，如果一个特殊信息素是从温泉开始演化的，哪怕最后变成了冰雪，基因检测出来也应该是温泉对吗？”
　　梅哲怜悯地看着他，“是的。如果卢晏如最初的信息素是温泉，因为意外，因为你而演化成了冰雪，那他一定爱你爱得超越了他自己的生命。薰衣草变成安息催眠不过是其功能的具像和进化，但你想想，温泉想要变成冰雪，那意味着他为你燃尽了所有的温暖。”

　　……“对他好”
　　梅哲突然明白了父亲那句话的意思。回首这几个月，自己一直在炫耀、展示甚至辗压，而陈越的爱人做的则是对他好，倾尽一切、燃烧生命地对他好。

　　梅哲自嘲地笑了笑，真心诚意地对陈越说，“好好待他吧。”

　　梅哲走出门去，迎面撞见了一个久未见到的熟人。
　　这位肤色白皙的Omega还是那付我见犹怜的样子，在前台等着。
　　“怎么了，警官先生，来这里公干吗？”
　　王君君一见他就站了起来，“陈越在吗？”
　　“在啊，不过他现在好像是很认真地跟他那个Omega在交往，我觉得……”
　　王君君咬了咬唇，“我不是为自己来的。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陈越。”
　　梅哲也不好奇，“那你进去跟他说吧。”

　　他刚要转身却被王君君拉住，“梅哲，我有点心虚，你陪我进去好不好？”
　　梅哲将他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拉了下来，“君君同学，好好说话，我不心虚但心累，所以就不陪你进去了。”
　　王君君急了，一闪身站在他面前不让他走，“不陪我进去也行。我要问你几件事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梅哲叹了口气，“说吧。”
　　“这些年来，陈越是一直在找他的Omega爱人吗？”
　　“是的。”
　　“他是通过寻找特定的信息素来找人的？”
　　“我猜是的。”
　　“我听说他的爱人是七年前因为分化遇到事故时失忆的？”
　　“据他说是。”
　　“所以他的爱人是七年前分化的？”
　　梅哲忍无可忍，“王君君，你一个户籍警平时就是这么说话的？话说三遍，其义自现吗？我走了，你们的事情真的、真的、真的，跟我无关了。”

　　王君君走进陈越的办公室时，陈越正捏着一张薄薄的纸沉思，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抬头见到王君君，他也不客套，“找我有什么事？”
　　王君君掏出手机，打开一张图片递给陈越。
　　“听说你一直在找的爱人是七年前分化的，对吧？”
　　……今天所有的人都来关心我的爱人了吗？
　　陈越冷漠地低头看去。这是一张户籍系统里的截图，卢晏如的，信息很多，密密麻麻的。他现在心乱如麻，实在是没有心情去找那个王君君想让他看的东西。
　　“有什么话请直说。”

　　“你看这张截图上卢晏如的户籍记录，他的分化时间写的是七年前的八月底，对吧？”
　　陈越烦躁地将手机递回给王君君。
　　“是的，我当然知道。”
　　王君君一个户籍警，这种态度见得太多了，他很有耐心地将这张图再翻了一页，“你再看这张申请单的时间。”
　　陈越看了看，“这是……”他突然愣了一下，“八年前？”
　　“是的，卢晏如在部队申请的发情期抑制剂是特殊制剂，军队系统要求必须递交纸质申请，同时在户籍系统里存档。你注意看申请单上的信息素编号，这是定制的抑制剂，需要知道具体的信息素编号并提交申请者的信息素采样标本。”
　　陈越闭上眼睛，无言以对。
　　王君君还在继续说，“所以是有人修改了户籍系统里他的分化时间。否则，那就意味着在分化之前他就能准确地猜出自己的信息素编号，采集了还未分化的信息素，还申请了特殊抑制剂，而且还被军队领导批了。”
　　王君君怜悯地看着陈越，“我说完了。我喜欢过你，我知道你没有可能喜欢我，我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但我不喜欢你被随便什么人骗。骗得还这么没技术含量。”

　　王君君走了很久，陈越才睁开眼睛。
　　手里的那张纸已经飘落桌上，那是卢晏如的信息素检测报告。
　　“第437619号。Omega冰雪类信息素。冰霜。A级”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
　　卢晏如的信息素不是温泉类信息素，就已经不可能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了。
　　而王君君提供的信息进一步说明了一个事实，这并不是巧合，他是被人算计了。
　　还傻乎乎地向全天下宣称，这是他的Omega。
　　陈越将头深深地埋进两臂之间，他实在是无法面对任何人了。

　　最后，陈越终于还是拿起电话来给卢晏如拨了过去。
　　“卢上尉，晚上我想跟你聊一下。你方便吗？”
　　卢晏如似乎有些意外，沉默片刻之后说，“我懂了，好，不过我需要先去见一下我家里人。可以晚一点吗？”
　　“行。九点钟在上次那个咖啡馆吧。我希望你明白我想跟你聊什么。”
　　“我明白。”

　　陈越在咖啡馆一直等到十点，都没有等到卢晏如，再打他的电话却打不通了。
　　把卢江强的话，整个项目推进遇到的问题，卢家背后的A权派都结合起来，这便是那个他们觉得不发则已，一招致命的麻烦了。
　　只是，陈越没想到那些人那么舍得，卢晏如一个上尉也可以这样被牺牲？陈越从小对军人有好感，就算卢晏如不是他的爱人，他也想从他嘴里听到真相。

　　等不到卢晏如，陈越也只能回去。
　　一打开大门他就感觉不对，整个屋子里充满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而且甜美得发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发情期Omega的味道，口鼻间就被人捂上了什么东西，很快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陈越发现自己就在卧室，但卧室里的Omega发情期的气味浓重得让他呼吸都困难。
　　冰霜般的气息在发情热的作用下渐渐融化，卢晏如气息火热，眼睛眯着，眼尾艳红。
　　他在用尽全力推着陈越，动作却越来越迟缓，“陈越，你快醒一醒！陈越！陈越！”
　　陈越头痛得厉害，更麻烦的是他心里开始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占有身边这个Omega，征服他，占有他，给他的腺体和整个人都打上自己的标记，从此永远都不能离开。
　　他越来越热，汗水已经浸透了衬衣，让他更加烦躁和不安。
　　卢晏如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陈越，快，你有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人，我打电话……”
　　陈越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在Omega的声音中快要消失。他开始喘息。
　　Omega的声音隐忍着，断断续续，“我快要……扛不住了，陈越！”
　　卢晏如反手给了陈越重重一记，几乎用掉了他全部的力气，“打电话给谁？”
　　陈越一痛之下终于稍微清醒了一点点，“梅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