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江湖（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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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被风吹动，打着旋落在湖面上，又被泛舟的人一桨不知搅和到了何处。
他年少贪玩，游说了师弟跟他一同偷跑下山。他划船时，师弟就两只脚丫荡着湖水，快意极了。
“师兄，今后我们要是成了大侠，那会不会像话本上写的那样？”
“哪样？”
“有无数女子前来投怀送抱。”
师弟说的倒是直接，他毫不留情道：“做梦吧你，话本上都是骗人的。要当大侠，就要两袖清风，兜里空空。凡是见到一个恶人，就要拔剑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倘若路边有乞丐，经过时就必定要慷慨解囊，掏出一袋银两丢出去，要劫自己富去济他人贫，否则人家说你这大侠当的不地道。你想，哪有姑娘会喜欢穷光蛋大侠。”
“这样吗？”师弟似懂非懂道，“那我以后只能跟师兄相依为命了，反正也没有姑娘嫁我。”
他道：“那到时候就带上我的啸云剑，我们一起闯荡江湖，打跑全天下所有的坏人。”
“好呀。”
岸边柳枝摇颤，他望着师弟的笑，心也随着被风吹起的柳枝摇摆颤抖。
回去后，师傅已端坐着等他们。他心下暗道不好，拉着师弟一同跪下认错。
“你师兄素来心地善良，宽厚仁善，拜在我门下后更是勤功练武。此番违反门规我也信他是无心之过，他这般性子最容易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袒护别人。饮隐，是非对错，由你来说吧。”
他不明白道：“师傅，确实是我叫小师弟……”
“确是徒儿想下山，叫师兄陪的。请师傅责罚。”师弟出言打断。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师弟，对方未看他一眼。只听师傅叹了声果然如此，便令师弟跪在门外。
师弟领了罚，起身离开。这时他才发现，师弟的脊背无论是跪着还是站着都不曾弯过。
师傅训诫了他几句，如落在手掌心的戒尺那般不轻不重，便让他回去了。他开口替师弟求情，师傅瞥了他一眼：“如此，待你将本门一百零八条门规倒背如流后，就叫他可以不用跪着了。”
“师傅……”
外头的风那么大，小师弟会觉得冷吧。
第二天日落时分，他才将这些清规戒律背好。他找到小师弟时，那些师兄弟正围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只隐约听见杂役二字，待他走过去，那些人也无趣的散开了。
“师弟。”他走过去，小心地馋扶对方起来，“对不起。明明是我让你陪我下山的，却连累你在这跪着。”
师弟眼眶微红，却望着他笑道：“师兄，这跟你没关系。”
他扶着师弟起身，低头却看见对方攥紧了的手，以及缓缓从掌心内溢出的血。
“师兄。”
他咳嗽了两声，低声道：“这药太苦，我不想喝了。”
万蔌然放下药碗，将早已备好的糕点喂给他，他轻笑道：“师兄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如今这个人虚弱苍白，依偎在他怀里，温驯下来的眉目倒有昔日几分影子。
“还记得那时我嘴馋，总缠着师兄给我弄桂花糕吃。山上的桂花树开了，师兄不忍心折，就蹲在地上将那些掉了的桂花捡起来。”
他说，“没想到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连桂花都不知谢了几回。”
万蔌然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些，他轻声道：“你现在若还喜欢吃，师兄就去折。”
他摇了摇头，静静看着窗外片刻，忽然问道：“师兄，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不待万蔌然回答，他又说道：“我不想你待我这般好，恨我一些才叫我觉得心里舒坦几分。”
“你眼下先将身体养好，其余的不要多想。”
他没做声，过了一会才道：“师兄，给我倒杯水吧。”
茶壶里的水是凉的，万蔌然起身去烧水。临走前他看见小师弟神色疲惫的合上了眼，可当他过了会再推门进来的时候，房间内却空无一人。
小师弟武功全废，他不用细想都知道对方会遭遇什么。那些个仇家先不提，光是眼馋教清派悬赏的三教九流就已在暗处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早知如此，现下这般叫他心里喘不过气来的闷痛感还不如叫他当初直接坠崖而亡。
他一路运着轻功搜寻，对方身上有伤自然不会逃得太远。前方树林里传来打斗声，他当下立即朝那个方向追去。
果不其然，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那些个武林人士将他的小师弟团团围住，他的小师弟浑身是血趴在地上。可即使如此狼狈，他也仍仰着头眼神嘲弄的看着他们。
当那剑即将在头颅上落下的时候，他飞身落地护住他的小师弟，一剑将那人硬生生击退几步。
“来者何人？竟护着那魔头，莫不是同党？”
他扶起他的小师弟，持剑相向道：“谁都不可动我师弟。”
对方身上的血不住的往下淌，他无意再耽搁下去，虚晃几招就带着人逃。
那些喊打喊杀的声音逐渐离他们远去，小师弟的心口中了极深的一剑，血将他的白衣都染成了一片红。
他将对方放下，手微颤着点住穴道：“你莫怕，我带你去见神医。”
他的小师弟摇了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望向他时已逐渐开始涣散。他抱紧这个人，可这个人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冷，像是即将凋零的花，风一吹就摇摇晃晃地飘落了。
“不要睡过去了。师兄还想等你身体好了，再同你去湖上泛舟。”
他的小师弟闭了闭眼，唤道：“师兄。”
“师兄在。”
他依偎在他怀里，如同回到往昔他们那亲密无间的年少时。那双盛着不甘的眼眸逐渐暗淡下来，最终望着他道：“师兄，我这辈子……也只棋差你一招而已。”
“师兄让你。”他说。但那只拽着他衣袖的手还是松开了。
他抱紧这个人逐渐冷去的身体，那些喊打喊杀的声音一下又离他们近了，他小心地将怀里的人平放在地，眉目温柔：“师弟，你且先在这里歇息。”
随后，他起身拔剑，向那些人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江湖（七）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