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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宴 ...

  •   杨婉走后,出尘方觉得有些累了起来,便命绵云锦雨铺了床,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得极是酣畅,待醒来时,已是将近傍晚了。
      出尘坐起身来,自己拿起衣服穿上,正要下床,只听锦雨在外头敲门道:“小姐,你醒了吗?”
      “进来吧。”出尘拿起一双平底缎鞋穿上,锦雨打着一盆洗脸水进来,笑道:“小姐这一觉睡得可真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呢!”
      出尘接过锦雨递来的热毛巾覆在脸上:“那是,在家哪能和在外头比。老爷和少爷还没回来?”
      “是呀,不过坚伯已经派人去宫里打听了,想必待会儿就会有消息的。”
      出尘洗过脸,坐在妆台前,锦雨拿着梳子为她梳理头发,利落地为她挽了个家常云髻,边挽边笑道:“幸好小姐早已经定了亲事,否则来咱们府上求亲的人只怕要踏破门槛呢。”
      出尘的心莫名地烦躁了起来,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提醒她已经订了亲!她把手中的发簪往妆台上一丢,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锦雨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
      出尘见她惊吓的样子,觉得自己有些乱发脾气,缓了口气安慰道:“没事,”她佯作委屈道:“只是你们总是说我已经定了亲事,好像都巴不得我快些嫁出去似的,我当然不高兴。”
      锦雨松了口气笑道:“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说错了什么话让小姐发脾气了呢。”说话间发髻已经挽好,出尘站起来道:“对了,绵云呢?怎么不见她的人?”
      锦雨笑道:“她下厨去了,说是新学了几样小菜,做出来给小姐尝尝。”
      “哦?那我待会可要好好尝尝。”出尘出了房门,深吸了一口气:“你去给她帮忙罢,我想独自一人待会儿。”锦雨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出尘步下台阶,庭院中暮色笼罩,廊下已点上了风灯,透出温暖的橘色柔光来,百年老树的枝叶在晚风中被吹得沙沙作响。从前她日日在这庭院中渡过,却从未注意过这些东西,但如今却觉得,心底莫名的柔和起来。
      “小姐!”锦雨快步跑了过来,出尘回过神来:“怎么了?可是老爷和少爷回来了么?”
      “不是,”锦雨跑得有些气喘,气喘喘道:“是皇上身边的何公公来了,坚伯已经将他请在大厅中用茶了,小姐快去见见罢。“
      出尘穿过两进庭院,走到大厅门口,只见一个青衣锦服中官打扮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听得背后脚步声,转过身来笑道:”老奴给郡主请安。”
      这位自幼随侍当今皇帝的中官已经年逾六十,鬓发也花白了大半。一张圆脸褶皱层层,似乎无时不刻都是堆满笑容,一张司空见惯的内监脸。
      “公公此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么?”出尘知他身份比别个人不同,便微微侧身,只受了他半礼,问道。
      “ 咱家正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今晚皇上在永泰殿设家宴为大将军洗尘,请郡主速速更衣,和咱家一同进宫去吧。”
      出尘坐在妆台前,锦雨将她原先的发髻拆散,重新挽起一个别致的桃心双鬟髻,又在妆盒中挑了半日,方才选中了一长一短两对东菱玉绾珠长钗,斜插在两鬓边,钗尾长长的缀珠垂下,将镜中的少女映得容光潋滟,端丽无双。
      出尘轻轻转了转头,那长钗便也轻轻晃动,她苦着脸道:“怎么这钗子好像插不牢似的,弄得我连头都不敢抬了。”
      锦雨忍着笑道:“小姐放心好了,刚开始总有些不习惯的,过会儿就好了。”
      绵云抱着件蓝白双层的蹙银线云纹宫装踏进房来:“小姐,从前做的那些宫装如今只怕都已经穿不得了,奴婢找了件从前夫人穿的宫装来,小姐快试试看。”
      出尘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穿上宫装,喜幸倒还合身,绵云帮她束好腰带,将垂下的流苏理整齐,方才站起身满意地点头:“好了,何公公想必等急了,小姐快些去吧。”
      马车行驶到宫门,何全下车出示了腰牌,马车便直驶了进去。下车后,何全将出尘领到永泰殿门口,躬身道:“郡主请先进去,奴才该去伺候皇上了。”
      出尘笑着点头:“公公请便。”顺手将绵云事先为他准备好的赏银塞了过去,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推了回来:“郡主实在太见外了。”
      出尘有些愕然,何全已招手唤了一名小太监过来:“好好伺候郡主。”说完向出尘微一躬身,消失在廊后。
      皇帝虽然还未到,但殿中已坐了不少人,却不见自己的父兄,想必是仍旧和皇帝在一起。那小太监刚要引着出尘往左上首去,便见一个宫装丫鬟迎了上来,向出尘行了个礼:“郡主,我家公主命奴婢前来请郡主共席。”
      出尘定睛看了那丫鬟一会,方一敲脑袋道:“原来是染香啊,几年不见,我都有些认不出你了。”
      染香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抱怨道:“那郡主可也太没良心了,奴婢可是日夜都念着郡主呢!”
      出尘笑道:“鬼丫头,嘴上说得倒甜,一日十二个时辰,你能有一个时辰想着你主子就不错了,还有功夫念着我?说出来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染香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微微红了脸:“奴婢可不知郡主什么意思,郡主快随奴婢来罢,不然公主可要等急了。”
      出尘见她害臊,便也不再取笑她,随着她走到大殿右首一张长案前,坐在案后的一个宫装少女回过头来向出尘嫣然一笑,正是华亭公主萧盈。
      萧盈是先皇明帝的第六女,也是先帝唯一的女儿,生母是当年先帝的德妃,如今的德太妃慕氏,今上即位后立即被册为华亭公主。两人自幼在宫中玩得极是熟悉,虽然也时有吵闹,但也只是小女孩的意气,不过几日便又是亲密无间,感情自是非比寻常。
      出尘正要向她行礼,却被她一把拖到案边坐下:“少和我来这套,你当我不知道从前你每次给我行礼的时候都在肚子里骂我?”
      出尘懒懒地靠在案前:“知道就好。”
      萧盈一双秋水明眸在出尘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哟,几年不见,咱们的骄阳郡主是越发面若桃花,祸国殃民了啊。”
      出尘拿起案上一把檀香折扇轻轻扇了扇,笑得倾城倾国:“哪里哪里,怎么比得上华亭公主华而不实,亭亭不立呢?”
      萧盈瞪了她一眼,恨恨道:“你就狂吧,等五哥回来,看我让他怎么收拾你。”
      萧盈口中的五哥不是别人,正是与出尘有着婚约的裕王萧璿。
      萧盈凑到出尘耳边低声道:“我前儿听皇兄说了,五哥守陵三年的日子也快到了,端午之前便要回京,届时要加封他为亲王并开府,这么说,你们俩的好日子可也不远了喔。”
      但凡皇子封王开府时,大多都会要迎娶正妃,故而萧盈有此一说。
      “呵呵,也许吧。”出尘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打岔道:“对了,皇上近来可好?”
      “别提了!”萧盈似乎与皇帝闹了什么矛盾,气哼哼道:“他有什么不好的?娇妻美妾,左拥右抱,能有什么不好?”
      出尘失笑道:“你这么火大做什么?听你的口气,难道是皇上娶的那些嫔妃惹着你了?”
      “哼,也不知道皇兄是什么眼神,挑来的嫔妃一个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就是戳十针也不知哎呦一声的木头,我看,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说到这里,她重重的将筷子往案上一放:“这些也就算了,你知不知道,他居然把我的那个死对头赵兰雪也封了昭仪,差点没把我气死。”
      萧盈所说的赵兰雪,出尘也并不陌生。她是当朝左相赵拱的女儿,亦是当今皇帝萧璟的亲表妹。当年先帝为笼络重臣,便下旨将其接到宫中交由当今皇上的母亲,当年的赵淑妃抚养,因此立她为妃,出尘倒也不是很意外。只是赵拱与嫡妻伉俪情深,却只得这一个女儿,未免失于管教,因此赵兰雪虽出身名门,性格却是张扬跋扈。加上赵淑妃又是其嫡亲姑母,宫中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从前赵兰雪在宫中时,两人曾多次发生吵闹,后赵兰雪虽长大回到自家,两人之间却仍是怨愤难消。
      出尘笑道:“算啦,这也值得你生气?娶她的人是皇上又不是你,你着急个什么劲儿?若是不喜欢她,以后避着些也就是了。”
      “哼,凭什么要我避着她?”萧盈气呼呼道:“就算她现下成了皇兄的妃子,也不过是个小妾罢了,还想要我给她行礼。哼,她也配!”
      出尘敛起笑容,正色劝道:“话不是这么说,当年你是公主她是臣女,自然无事。可如今她已经是昭仪娘娘,从礼制上来说也算是你的皇嫂了,何况她好歹也是皇上的表妹。你老和她过不去,岂不是不给皇上面子?”
      萧盈毕竟长在宫中,虽然娇纵,但也并不傻。想了想其中利害,虽不情愿,也差不多听得通透明白,心下虽然感动,但仍是撇了撇嘴:“知道了,你少来借着机会教训我,老气横秋的,比我母妃还啰嗦。”她忽然不怀好意地笑道:“原本提的是五哥,你又扯上二哥做什么?你这般维护他,莫非你心里喜欢的是二哥不是五哥?”她边说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呢,二哥怎么迟迟不肯立皇后,原来是为了——唔!”
      出尘扑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死死按住,低声恶狠狠道:“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这话你也敢乱说!”她警觉地打量了一圈四周,好在她俩坐的席位离众人较远,众人也大多在饮酒谈笑,并未注意到这边。
      出尘松开手,萧盈大呼了两口气,下死力拧了她一把:“你那么使劲做什么?是不是想憋死我!"
      出尘回踹她一脚:“就凭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死了也活该!”
      两人正在打闹,忽听得殿门口的内监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正在饮酒谈笑的众人纷纷跪伏在地山呼万岁,出尘也随之跪了下来,低头看地,只听衣角窸窣,几人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走近,一双明黄色的靴子从她眼前掠过,踏上上首的座位。
      "都平身吧!”上头传来皇帝的声音,这语音虽然熟悉,却已带上了从前未有的威严。出尘低头随着众人坐了回去,方抬起头看向对面,只见父亲已坐在了左手最前的位置上,身后坐着哥哥。
      萧盈拉了拉出尘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窃笑道:“看见没有,上头可全是你的情敌呢。”
      出尘瞪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却听得门口的内监又是一声:“陆婕妤到!”
      众人皆回头望去,只听环佩轻响,衣裙簌簌,一个身着白底暗花宫装的女子缓缓行来,所到之处,众人无不发出微微的抽气声。
      她缓步行到阶下屈身行礼:“臣妾叩见皇上,请恕臣妾迟来之罪。”声音既清且柔,有如莺啼婉转。
      “起来吧,宴席还未开始,也不算迟。”皇帝示意她起身,神色间颇为温柔。
      陆婕妤起身入座,方抬头面向众人,只见她清眸微转,便似有春水缓缓漾开,撩得人心也不由自主地泛起涟漪,确是人间绝色。
      萧盈微微撇了撇嘴,低声道:“听说这位陆婕妤在家的时候,京城里就有好色之徒夸她是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嘁,我看也就只配给你做个烧火丫鬟罢了。”
      出尘笑道:“让这般的美人去烧火,我可不舍得。”
      萧盈不屑道:“本来就是,你看她那一脸委屈的乔致样儿,好像全天下人都欺负了她似的,让人见了就心烦。”她顿了一顿道:“说起来她还是五哥的表妹呢,我看他们两人一点也不像。”
      出尘有些意外,但随即想起在清河城所听到的传言,想必皇帝如此做也是有安抚兄弟和朝臣的意思。再看坐在上头的嫔妃,竟是好几个皆认得,坐在皇帝左手边的贵妃姜玉容,乃是当朝右相姜文渊之女,右手边的贤妃李媛,是礼部尚书李忝之女,以下赵兰雪和方才的陆婕妤挨次而坐。当朝几大文臣之女,几乎悉尽收入。
      “众位爱卿,”皇帝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出尘的思绪:“今晚是为叶大将军归来的接风洗尘之宴。在座的诸位大多都是宗亲,有的说起来还是朕的长辈,今晚,咱们就不论君臣,只论亲戚,来,朕先敬姑父一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谢皇上!”叶怀嵩也举杯一饮而尽,殿中众人也纷纷举杯痛饮。
      萧璟放下酒杯,往叶怀嵩身后扫了一眼问道:“姑父,怎么不见出尘表妹?何全,你不是已经把郡主接来了么?”
      萧盈推了出尘一把,桌案发出一声大响,众人的眼光登时都往这边看过来,出尘索性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走上前行礼:“臣女叶出尘,叩见皇上和各位娘娘,金安万福。”
      “快起来!”萧璟的声音微有些激动,出尘低头应了声是,微微抬头站起身来,殿中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容颜展露无遗。
      满殿的人登时呆住。
      只见她落落而立,意态从容,如名花照水,杨柳临风,一双明眸顾盼遗光,似有无尽的异彩流转,越显得整个人皎皎灼灼,若朝霞初升,芙蕖出水。
      不知是谁轻咳了一声,众人方回过神来,均有些尴尬地看向皇帝,萧璟笑道:“多年不见,当年的小丫头也长成大姑娘了。朕就说你是最爱热闹的,怎么会不来,原来是和盈儿在一起。”说罢转头吩咐何全:“将公主和郡主的桌案移到前头来。”
      “见了郡主,本宫才知道这人世间真有这般倾国倾城的人物了。”一旁的姜贵妃忽然开口,脸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向一旁的陆婕妤道:“婕妤妹妹,看样子,你那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可是要让贤了呢!”
      陆婕妤低下头去,细声道:“姐姐取笑了,嫔妾怎么比得上郡主。”
      出尘垂头不语作害羞状,不知是不是幻觉,出尘总觉得陆婕妤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自己。
      “呵呵,郡主何必这么自谦呢?”姜玉容的笑容又扩大几分,转头向着萧璟道:“依臣妾看,郡主和裕王爷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父皇的眼光自然不会错,”萧璟含笑:“只怕朕那个傻弟弟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底下众人均是一愣,心下正在琢磨皇帝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究竟是何含义,萧璟已经岔开了话题:“今晚准备的歌舞呢?叫上来吧。”
      何全忙答应一声下去,不多一会,两队身姿曼妙的舞女娉婷登场,奏乐声起,打断了众人的心思,殿中一片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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