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西门尧儿

8、第六章 南海龙岛（下）

　　南海，墨龙岛。

　　微咸的海风拂过两个男子的面颊，椰树林中他们持刀挺立，那弯弯的单刀在这湿热的空气中泛出与环境不合的冰冷水汽。

　　他们一个面向阳光，一张黝黑朴实的脸被映的明亮，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睛与阳光交相辉映，透射出三分稚气。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那个背对阳光的男子。那男子一身黑色劲装，系着红色的腰带，齐腰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随着海风上下舞动，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斜挑出妖娆的线条，眉梢飞扬的尾线透露出一丝玩味与桀骜，微厚的双唇紧抿，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人。阳光自他的背后泼洒在他的发迹与肩头，勾勒出一副隐藏在阴影中优雅邪魅的绝代芳华。

　　他们如此相对，一动不动的互相凝视已经两个时辰，然而在这两时辰中，彼此对望的眼神已是改变了千次万次，那目光中的强势也是此起彼伏，此消彼长。

　　“咳咳！！”那黑衣男子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手中的单刀顿时失去了水汽的围绕，光芒顿减。他左手紧按胸口，咳嗽声越来越猛烈，仿佛下一刻就会吐出血来。

　　在他紧紧遮掩的领口处，隐隐可以看到一片猩红和一条不规则的狰狞的伤口。

　　“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洪天照急忙收回内力收刀回鞘，双手扶住了霍子惊的双肩，扶持着他慢慢的倚靠着椰树坐了下来，双眼却定定的看着霍子惊领口处的伤痕。

　　“你看什么！我没事！继续！”霍子惊努力平复着呼吸，一双妖娆的凤眼中流露出一丝愠怒，左手伸手扯了扯衣领，盖住那片触目惊心的伤痕，右手撑住地面，极力想要再次站起。只是他的身体实在太弱，才刚刚撑起一半便又失力跌了回去。

　　“你还是好好的休息吧......只是你....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洪天照不识时务的拨开了霍子惊护住领口的手，依旧不依不饶的盯着霍子惊的伤口道，“你自打上次回来身体就一直这样，到底你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霍子惊眼色嫌恶的打开洪天照的手吼道：“这不关你的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只管练好你的刀法，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不该问的事不要问！”

　　洪天照一愣，被打开的手停在半空石化，一脸的委屈道：“我......我只是...只是......不管怎么样，不管要做什么事，也不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身体是我的，糟不糟蹋也是我的事。”霍子惊避开洪天照那仿佛可以直透心底的目光，冷冷的说道。

　　洪天照闻言垂下头，双手轻柔的扯平霍子惊刚刚因剧烈的咳嗽而揉乱的衣襟，低声道：“可是我担心你.....你受伤了我会心疼......”

　　霍子惊惊讶的向后缩了缩身体道：“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狡黠的凤眼满是戏谑的意味。

　　“我......我又不是断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武功比我强，你知道的也比我多，可是我总是觉得你需要保护......”洪天照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湮没在喉咙里没有吐出来。

　　“说的好像我是断袖一样，”霍子惊不以为然的轻笑着道，“既然你没有看上我那就先照顾好你自己吧，楼主定下的期限可是快到了，练不好潋滟刀法，我可救不了你。”说罢霍子惊后背用力抵着树干企图站起身来。

　　洪天照连忙再次按住霍子惊的肩膀道：“你不要起来了.....我自己练就好......”

　　霍子惊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洪天照向后退出七步，退到了一个潋滟刀气不会伤到霍子惊的距离，之后拔刀出鞘，运起内力。

　　水汽泛起，如同温泉之畔，只是这水汽是冰冷的，仿佛是....西门吹雪的剑气。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咳咳！！”霍子惊话未说完已有一口鲜血咳出。

　　“你......”洪天照顿住刀势满脸担忧的看着霍子惊。

　　“停下干什么？！继续！！咳咳！！”霍子惊怒道。

　　洪天照垂下双眼，点了点头。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也，故能为百谷之王......”洪天照一边挥刀一边低声道。

　　“明白吗？”霍子惊道。

　　洪天照摇摇头。他只是记住了这几句话，至于其中的意思，他这个没读过书的乡下孩子哪里懂得？

　　霍子惊接着道：“这是最佳..咳咳..最佳防守状态，虚怀若谷，海纳百川。”

　　洪天照似懂非懂的点头，继续低声道：“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无有，入其无间......”

　　“最佳攻击状态，无孔不入，水滴石穿......”霍子惊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能之先，以其无以易之也......”

　　霍子惊微微点头，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这是潋滟刀法的精义......柔...咔咔！柔德......柔......”

　　声音消散，霍子惊的身子慢慢的顺着树干滑倒，双眼已疲倦的紧闭，双唇紧抿，眉尖深蹙，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子惊！”洪天照惊呼道，忙跃到霍子惊的身边，双手将他的肩膀抱起，摇动着，反复喊着他的名字。

　　可霍子惊，却依旧面色惨白，在一身黑衣的映衬下显得那么触目惊心，领口里的伤痕在洪天照的摇动下全然暴露出来，狰狞的伤痕让人目不忍视。

　　洪天照收起单刀，一个打横把霍子惊抱起，像树林外的方向走去。

　　“呃啊~”霍子惊一声痛苦的呻吟，一口腥甜的鲜红自他的唇角涌出，直顺着下颌领口流进了黑色的衣服中。

　　洪天照低头看着霍子惊飞扬俊逸却不乏秀美的脸颊，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此刻的霍子惊不再是一直与他一同练功的兄弟，而是......不！洪天照猛力的甩了甩头，想要甩掉自己脑子里这个荒唐的想法。

　　我不是断袖，他也不是断袖，我想什么呢！洪天照自嘲的苦笑，同时拉过自己的袖口擦拭着霍子惊唇角的鲜血，下颌的鲜血，领口的鲜血......在擦到领口的时候，洪天照突然呆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响起。

　　“天照！”张兮月手提食盒正迎面走来，远远看到洪天照怀抱着霍子惊的身影，便忍不住唤道。

　　洪天照愣愣的抬头看着张兮月，双目无神仿佛头脑中的一切都已经被掏空了。

　　“惊少爷怎么了？”张兮月抬头看了看洪天照，又低头看了看霍子惊，疑惑的问道。

　　洪天照没有回答，只是飞速的眨眨眼，全身一阵激灵，继续木讷的抱着霍子惊向前走去。

　　张兮月凝视着洪天照渐渐远去的背影，呆滞迟钝的身形，双眼渐渐被一层雾气朦胧，紧咬的下唇几乎已经被咬出血来......她不是一个擅于嫉妒的女子，何况洪天照怀中的是个男人，可是此时，她却心如刀绞。

　　自他们来到咀血楼，洪天照便整天和霍子惊在一起，在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之后便更是如此，每天不是跟着楼主四处游走就是跟着霍子惊练习潋滟刀法，自己的存在，仿佛已经不再能让洪天照在意，那个曾经原意为她付出生命，曾经一无所有却也对她不离不弃的朴素的少年，仿佛已经不在这里。

　　不是好事么？张兮月用手背抹去眼角流下的泪水，自嘲的想。

　　和霍子惊在一起，他可以得到武功地位，他可以一呼百应，他可以覆雨翻云，他可以前途无量。这要比和自己窝在一起好太多了，如果他真的变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挡住他的未来？张兮月心中暗道，只是霍子惊，我们的咀血楼少楼主，你还要瞒住我们到几时呢？别人看不出，我却不同，因为我和你，有着同样的心意......

　　擦干脸上的泪珠，深吸一口气，勉力的让自己微笑起来，低头整理好衣襟，张兮月举步沿着来路走去。

　　一切，就让他们自己去抉择吧，管不了，又何必再如此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