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蛟》妖梦铃

4、无处可去

　　春去秋来不知道多少个日月，日子过得飞快，自狐王娶亲之后，狐宫安稳了很长一段时间。
　　小狐妖们平日里的生活很简单，除了被狐王安置在狐宫里的那位，狐宫的一众小狐妖始终没弄明白他到底算是个什么身份。
　　然而不管是什么身份，小妖们也没机会跟他接触，至多只能在背后讨论讨论。
　　十一月，正是大雪漫天飞舞的时候，狐族大长老外出办事，却一去不回，这件事惊动了整个狐宫。
　　一众长老紧急聚集，狐王坐在高座上听着一群叔伯长老争论不休，头痛欲裂。
　　大长老是从小看着君澈长大的，君澈不可能不管他，突然失踪这事必须得查清楚，最后君澈拍板，他亲自跑一趟，去看看大长老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决定让狐宫众妖们很是忧心。
　　“大王，最近妖界不太平，若是大王离开狐宫，别族来犯该如何是好？”
　　“是啊！大王三思。”
　　“……”
　　当初想要阻拦他成亲时差不多也是这套词，语气都不带换一下的。
　　结果显而易见，君澈坚持自己的决定，同时对他们道：“既然已经成亲，本王不在的时间里，自然由本王的伴侣来守护狐宫，诸位尽可放心。”
　　众长老：“……”恕他们不是很能放心，特别是那位所谓的另一位主人，实在只能让众妖更加担惊受怕。
　　只是不管放心与不放心，狐王都没打算再给他们提意见的机会，火速离开。
　　他走回后院，没往寝殿的方向走，而是走向那些小妖嘴里的禁地。
　　林子里银装素裹，林间烟雾缭绕，越往里走雾气越重，同时积雪也不断在减少。
　　檀溪站在一块石头底下，见到君澈出现，微微侧身让开了路。
　　再往里走，走到一片温泉前，水面冒着热气，寒冬瞬间变得暖和了起来。
　　池面是平静的，只是时不时升起几颗水泡。
　　君澈凝视水面半刻钟，伸手拍了拍水面：“小白，出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被他拍过的水面荡漾开来……
　　许久，半颗大白脑袋慢慢从水面浮现，像白玉一样洁白坚硬的鳞片覆盖这大脑袋上，在太阳下闪着光。
　　那半颗脑袋只露出自己的眼睛，两只眼睛像琉璃一样晶莹剔透。
　　君澈朝那大脑袋招了招手。
　　白色的头朝他游了过来，半颗脑袋就已经比君澈的人形大上许多了，等他靠近之后，白色的身躯突然从水里立起来--竟是一条巨大无比的白蛟。
　　白蛟起身带起的池水全扑到狐王身上，将他给浇透了。
　　君澈表情不变，还朝白蛟招了招手，白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作。
　　“过来。”君澈轻声道，待蛟靠近，伸手环抱住他的大脑袋“大长老出事了，我得去寻他。”
　　白蛟没什么动作，任由他抱着自己。
　　“可能要离开一个多月的时间。”君澈沉吟片刻，深深叹了口气“还没享受多久将你留在身边的日子，我不想走的。”
　　见对方一直沉默，君澈有些无奈，他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抹在白蛟眉心，血珠瞬间没入蛟的身体，君澈道：“我解开你身上的禁制了。”
　　他怕自己不在这些时日白蛟会有危险，还是把妖力还给他比较安心。
　　“你会走吗？”君澈突然问。
　　他用计封禁了白蛟的妖力，逼迫他与自己成亲，还对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这会儿终于拿回自己的妖力，他会离开？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说完这句话，白蛟幻回人形，君澈抱了个空。
　　祁靖川从水里走出来，将身上湿透的外袍取下扔到一边。
　　君澈从他身后抱上去，没意外遭到了攻击，被封禁妖力好几个月，这几个月里君澈对他做的所有事情他都没法反抗，说心里没气是不可能的。
　　君澈自然知道他会生气，也做好了准备被揍一顿，所以连反抗都只是做做样子，想让对方好好出出气，不气了应该就不会跑掉了吧？
　　然而祁靖川却没有真的伤他，发现他的反抗完全是做做样子之后大概觉得没意思，转身就要走。
　　君澈赶紧跑上去从身后抱紧他，生怕他走了就不再回来。
　　“松开。”
　　君澈有些害怕：“小白，不要再离开我，求你了。”
　　祁靖川阴沉着脸：“君灼潇，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不是你记忆里那个人？”
　　“没有，我知道是你，一直都是。”
　　君澈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低头亲吻他的后脖颈，不断重复着让他不要离开的话。
　　祁靖川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占据自己的身体，他明白自己的挣扎毫无意义。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祁靖川回到了那个院子，屋里的床幔纱帐已经从大红换成了偏青色的纱幔。
　　身边的床榻已经凉了，屋里只有他自己在这里，那只臭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祁靖川找回自己的衣物换上，将身上各色的痕迹通通掩盖起来。
　　檀溪守在院子外，见祁靖川出来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他早该明白，与其说让檀溪来伺候他，不如说是监视他，防止他离开这座王宫。
　　城楼上，狐族长老站在高处远眺，回头时发现祁靖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被吓了一跳。
　　看到祁靖川时，一众长老的脸色晦暗不明，看着祁靖川的眼神十分复杂。
　　相对沉默许久，二长老开口道：“大王已经离开了三个时辰，殿下……”
　　他话还没有说完，祁靖川突然转身离开，二长老没说完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待祁靖川走远，一众长老对视片刻，一块摇了摇头。
　　狐王离开了王宫，他的妖力也回来了，此时他若是想要离开王宫，谁也阻止不了他。
　　余光看向默默跟在他身后的檀溪，只要处理了她，以后天高海阔，他想去哪里都行……
　　檀溪似乎感觉到了祁靖川的目光，微微回头朝他看过来，相对沉默片刻：“下雪了。”
　　雪花从空中飘落，落在他们身上。
　　檀溪手里还抱着裘衣，她走上来将衣袍披到祁靖川身上：“殿下，莫要着凉。”
　　她确保祁靖川披好了衣裳，又退回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祁靖川抬头看向天高，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他对君灼潇说过他已经无处可去，这并不是假话。
　　即便现在他从狐宫离开，又能去哪里呢？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而狐宫，大概是他最后的避风港。
　　祁靖川敛祁目光，转身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没曾想还没走到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君澈不在，檀溪不再像先前那么温和，她拔出长剑冲向院子，打斗声随之传出。
　　祁靖川慢几步走进院子，檀溪和裘望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祁靖川默默看了一刻钟，随即走向一旁的石桌坐下，檀溪早前在那边热好了酒，祁靖川正好一边品酒一边看戏。
　　不知道过去多久，裘望现出原形，一尾巴把檀溪给拍开，檀溪手里的长剑被折断。
　　裘望看准时机朝祁靖川冲了过来：“快跟我走。”
　　祁靖川给自己倒了杯酒，目光落在酒杯上，眼神微微发散，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裘望有些着急：“狐王现在不在宫内，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机。”
　　祁靖川抬头看向他。
　　裘望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伸出了手：“随我离开，我会保护好你的。”
　　保护？
　　这话听着可真是耳熟！
　　祁靖川心里冷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把目光放回自己手里的酒杯上。
　　这个词说出来容易，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见他一直没有反应，裘望有些恼了，干脆伸手去拉他，打算强行把人带走。
　　不料檀溪已经拿着断剑冲了上来，对着裘望的脑袋狠狠砍了下去。
　　她大概是被激怒了，所以刀刀致命，裘望差点没躲开，并且后面应对越来越吃力。
　　裘望没想到这女妖竟然这么厉害，自己竟然有些不是她的对手。
　　檀溪夺得先机，好几次断剑从裘望的脖颈间划过，差点让他血溅当场……
　　一个瓷杯被丢过来，挡开了檀溪致命的断剑，给了裘望喘息的机会。
　　“走吧。”祁靖川道“莫要脏了我的院子。”
　　后面这句话是说给檀溪听的，闻言檀溪果然冷静了许多，但眼睛里的杀意依旧。
　　他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王宫里的侍卫，大批侍卫正往这边跑。
　　裘望很不甘心地看向祁靖川所在的方向，那人依旧端坐在石桌旁边，手里的酒杯已经换了一个，连眼神都不分给他一个。
　　再不甘心都只能离开，裘望咬咬牙：“我会做好万全准备回来接你的。”
　　言罢，裘望转身窜出院子，头也不回地离开狐宫。
　　檀溪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并没有追上去，她的任务是待在祁靖川身边，其他事情都是次要。
　　侍卫们赶到时，院子里的争斗已经结束，檀溪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她把断剑丢掉，回到祁靖川身边。
　　祁靖川给自己倒了杯酒，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在这里是不是为了确保我离不开？”
　　檀溪垂下目光，沉默着没有接话。
　　祁靖川嗤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情绪，而檀溪在听到他笑声的同时朝他跪下。
　　祁靖川转过头看向她，伸手将她的脸抬起：“顶着这张脸，就想为所欲为么？”
　　檀溪木讷地看着他。
　　“为什么总是要等失去才能意识到错误？”为什么总是要奢望不该妄想的东西？
　　“殿下。”檀溪轻声唤他。
　　祁靖川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起来吧。”算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过是君灼潇安排在他身边盯着他的一具傀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