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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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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记事起,师尊对他的要求就比其他的师兄弟要高很多。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资质不好,可当他超过其他的师兄弟时,师尊依旧对他的要求很高。甚至于,更高。
他不明白,去问师尊,师尊看了看他,道了句“一念佛,一念魔。”
不是他的资质不好,是因为太好了,所以师尊才对他要求高。只是希望他不要分心,以生杂念,堕入魔道。
自此,他更加勤奋。
直到,遇见她。
那日菩提林中,他以琴声安抚雪狼王。她迷路误闯,还被雪狼王咬伤了腿。
第一次见面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虽然他看不见她长得什么模样。
那时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在冥冥之中有着牵引。
他将受伤的她带回他的院子里,帮她清理了伤口。她说她是青丘的白瑾王姬,他遣弟子传音去了青丘。
她的侍女一见她,就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他才知道眼前的仙子有点霉运傍身啊。
她又将侍女遣了回去。
他把煎好的药给她送过去,她久久没有接。他想,她是怕药苦吧。将药递给她,她喝完又在跟他说话,没说两句,就没有声音了。
他抬头一看,见她倒在了他的塌上,他怕她出什么事,忙过去检查了一下。
才发现原来她是睡着了,他让弟子将那个侍女找回来,将她带回青丘。
那头雪狼王虽疯狂,但有时他口中会念着一个名字,“云娘。”
他寻着这个线索找去,却在凡间的青楼前再次见到了她。
原来,她也在查雪狼王的事情。
不过,她却被冒充云娘的女子给骗了。
他留在凡间,也想查出究竟是什么人在作祟。
待到中元节之前,他便回了灵山。却在山脚下遇见了云娘。云娘是鬼魂,无法进入灵山,他将云娘带了进去。
果真,薛锦暴躁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他能够感知到那妘姬已死,杀她之人,他却无法感知。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阻拦住。没过多久,白瑾就出现在了灵山,举着手中的玉佩告诉他,她是来送东西的。
他之前就对云娘说过,要想让薛锦神识重返本体,必要有媒介才行。
云娘听说了后,当即要表示她愿意以她的魂为引。他答应了云娘的请求,帮薛锦唤回神智。
她赖在灵山不走,他也不说。
那天,他见她不在,怕她在误入什么地方,就想去找找她,刚出门,就没她撞个正着。
那一瞬,他有些失神。
没想到她却万分着急的说她中毒了,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气息,似是要冲破什么封印。
可她的脉象平和,也不对,他用灵力探了探,她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被压制住了。他凝神仔细一探,心中却大惊。
压下心头的惊讶,看向她,明知故问道,“你可药草谷倾瑶上神?”
他将她带到药草谷,倾瑶上神与青丘,龙族,凤族三族向来交好。有些事,他好像不太方便插手。
果然,倾瑶上神倒是对于她的症状很是平静,或许说是知道的吧。他只是没想到倾瑶上神会告诉他,有关于她的身份。
倾瑶上神说,“早闻空巳佛尊佛法超群,想必早已洞悉阿瑾的身份。她乃三十三重天阙娲皇殿传人,此事乃是秘事,还请空巳佛尊守住这个秘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尤其是阿瑾。”
是了,他先前所探知到的,就是被封印住的女娲灵力。
倾瑶上神告诉他,她在白瑾的药里加了安神的药,她已经睡了,让他先回灵山,她会遣人去让青丘的人来接她回去的。
他回灵山修行,却始终觉得心中烦躁的很。
薛锦上了灵山,说他已安排好了族中事宜,希望拜入他的门下。他叹了一声,道他六根未尽。薛锦却说,他已不愿再回族中,希望在灵山待着。
他也没有拦着。
她又过来了,还带了她亲手做的糕点。
她似乎很喜欢待在灵山,尤其喜欢待在他的面前。
他念经,她吃东西。
他看经书,她吃东西。
有时间她吃着吃着,会忽然递一块到他嘴边。却又忽然把手收回去,冲他抱歉的笑笑。
其实他很想与她说,别吃那么多。
可他忍住了,他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心无杂念,岿然不动。
可偏偏对她无法。
她吃的太多吃伤了嗓子,他有些无奈,她又不想吃药吃药,他想,就当给她一个教训好了。
终于她不再吃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话本子,坐在他对面看了起来。忽然安静了,他又不习惯了。忽然又想念她吃东西的时候,甚至会想象一下她吃东西时的模样。
她看书时,不时的会看他两眼,她的动作太大,他都能感觉得到,而且他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她放下书,向他走了过来,在他身后抱住了他。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让他忽然想起她撞进他怀里的那天,也是这样。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边,很热。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僵硬。她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伸手去拿桌子上的书。明明,明明可以推开她的,却没有动手,只是任她抱着。
她的手抚上他的胸膛,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呼吸却还是变得急促起来。
在她再次停下去拿书的时候,他扣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道,“放手。”
她挣脱他的手,捧起他的脸,就把嘴唇印了上来。那一瞬,他的心里好像有无数的爆竹在炸裂,噼里啪啦,炸的他魂都快飞了。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行,他不能这样。他猛的退开她,顾不得将撞在案几上的她拉起来,就匆匆的跑了出去。
他甚至都不敢再回到他的院子里去。
那是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次。他告诉弟子他要去凡间宣扬佛法,他在躲着她。
他知道她在灵山待了几天就回去了。可他还是不敢回去,那几日,便是闭上眼睛,都会出现她的模样。还有,她的嘴唇贴在他唇上的感觉。
再见到他时,她现在大街上看两个妇人打架。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出她看得有多么认真。
人群散去时,她也看见了他。
他下意识的转身离开,身后的她也跟了上来。还住在了他的隔壁。
晚上她拿了壶酒坐在他对面,边喝便看着他。
他低低的念了句,“一切皆为虚妄。”
她将耳朵凑过来,他向后退了一下,却见她撇了撇嘴角。
没一会儿,她踉跄的走了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她,她却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直接抬头亲了上来。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她对他说道,“今见郎君在此苦修,妾心疼不已,妾仰慕郎君已久,今才鼓起勇气与郎君诉于思念之情。妾愿与郎君共赴巫山。”
他的心比那天跳的还要快。
他动了动,却被她紧紧的抱住。
她在他的耳边道,“好不好?”
那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他僵着,她拍了拍他,问他有没有事,他握住她的手,在心里告诉自己,若是她要是再……
这便没有了下文,她将手抽了出来,打了个哈欠,对他说,她困了。
为了避开与她见面,他早早地就出去了。等他再回到客栈时,她已经离开了,连道别都没有。
再见到她,是他历练时,他们一起入冥府为查证那水鬼的前世今生,那时她无意间碰到了三生石,引得地府动荡。
那时他去冥界找地藏王菩萨,让菩萨的谛听神兽寻一寻那无法探知的存在,没想到连谛听都无法探知到。
她就那么无措的站在那,脸上还带着点无辜。
他替她向地藏王菩萨做了解释,菩萨也没多计较,就回去了。
她看着他,主动凑过来与他说话。他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忽然想到她贴在他身上的感觉,他无心应付她,就回了灵山。
他没想到没过几日她就出现在了灵山,她不像之前那样欢脱,显得很伤心,也不来与他说话了,就坐在他中的那株菩提树下喝酒。
他刚走过去,就被她扯住衣摆。她死死的抓住他的袖子,靠在他的身上问他,“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又抱住他的腿,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是阿爹阿娘的女儿,我只是假装我是他们的女儿。我不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
他蹲下身子,将喝醉的她抱在怀里。
她却忽然问他,“喂,你喜不喜欢我?”
他愣怔住了,好像,是……喜欢的。
她亲了他一下,冲他嘻嘻笑,“我喜欢你哦。”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耳边只回荡着她清脆的声音,“我喜欢你哦。”
她又亲了上来。
他终于忍不住拥住她,用力的回应她。
她紧紧地紧紧地将他缠住,摸着她柔软的身体,他的最后一丝理智也没了。
醒来的时候,她还睡着,睡在他的怀里。
他起身出去了,坐在菩提林里,静静的想着,却蓦然想起,他们是在这里遇见的。他的心乱了,脑子里都是他。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寻了过来。
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听她在说,他静静的听着,偶尔会答她几句。
那时,他想,他真的喜欢上这个姑娘了。
她说,“你陪我去凡间走走吧。”
他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在凡间,他们遇到了一个布着桃花阵的人家。
那家的女主人为了留住夫君,布下了桃花阵,害死了丈夫娶的一个又一个的妾室。原是那夫人认识一只瘴妖,那瘴妖死后,落下一块石头,那石头中的魔气差点扰乱他的修为。
后来遇到一个被□□精附体的小娘子,捉了他,要他做夫婿。
解决了这些件事后,她送他回了灵山,他不放心她独自回去,一定要看着青丘的人来接她走才放心。
师尊帮他解决了魔气的事,不过是他不小心,让那丝魔气钻了空子。
回到灵山后,他猛然惊觉,他有了欲念,他对她,动了心。
他无心再去看那些佛经。
最终,他向师尊坦白了与她之间的事。
令他没想到的是,师尊对此好像并不是太在意。可他记得,那年六师兄忘尘因动了欲念,犯了戒,至今还在行悔院里思过。
他不明白师尊为何对他如此宽恕。
最后,他自请去戒堂受罚。
但他没想到她就那么跑了过来,他察觉到她与之前不同,至少她的周身的仙气比之前要浓厚许多。
她很是惊讶,她说,他若是选佛,她成全他。
天后寿宴,天族送上请柬,师尊让他前往,他在南天门外遇到了忘记带请柬的她。
她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分开的时候还拉着他的袖子要他不要看别的女子,他脱口而出说他不看。
她得意的笑了笑,也没太在意。因为引路仙娥将他带到了坐席上。
首阳山的祁渊上神带了一个孩子出席天后的寿宴,说那孩子是他的儿子。他从那个孩子的身上感觉到了之前那股无法探知的力量,可是,也不对,之前无法探知,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让他察觉的。
而且,这个孩子的身上确实有着和祁渊上神相似的气息。只是这气息太弱,弱的他几乎无法察觉。
还有,这孩子骨子里都散发出腐朽的气息,那气息,是灭神花。
感觉到对面的她在盯着他看,他没有回头,顺势就看着涂山昭。
看到她离了宴席,他也寻了个理由出去了,却看见她和天族六殿下沐寒在说话。
她的神情很是不耐,找个理由就走开了,走到他的身边,他伸手把她拉了过来。
他提醒她那个可能涂山昭有危险。
却被寻来的沐寒打断,沐寒好似对她很有好感,还很喜欢往她面前凑。他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无法面对,只能转身离开。没有回宴席,直接回了灵山。
他在灵山待的心神不宁,一闭眼就是她的脸。他无法静下心来,就去凡间转了转。
却遇见她被异变的生肖圣兽缠住,摔在了地上。他只能先将那碧水心制度,将她交给圣兽宫的守护神将。
他将她带到灵山,好在她只是昏了过去。
只是她的额头上出现的那个代表着女娲传承的印记他却无法抹去。
他自责没能早点赶去,看着她昏睡的模样,他无端的心疼。
她醒来后,他不再对她冷面相对,她却怀疑他是谁冒充的。
他不想再克制自己,她却不解风情的岔开话题。
他出去的时候,她去了圣兽宫看望被囚禁的碧水心。他去的时候正好把她从快要塌掉的冰牢里拉出,她有着呆滞的与他说,她想去三十三重天阙的女娲神殿。
他想陪她去,却被她给拒绝了。
他独自回了灵山,却依旧不能静下心来。每日不停的写着她的名字,绘着她的画像,直到师尊来找他。
他来不及把写有她名字和绘有她画像的纸收起来。
古佛道了声,“悟心容易息心难,息得心缘到处闲。”
“师尊,弟子,无法凝心。”他说。
师尊长叹了声,“若无法凝心,便下山去找她吧。”
他思索着师尊的话,有些不明白为何古佛这般偏袒于他。
他去青丘找她,他要告诉她,他喜欢,不,他爱她。
她的侍女听寻将他带去寻她,却远远见到她在和沐寒说话。她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神色,沐寒却向他笑了笑,然后将她抱住。
他袖中的手握紧,忍住了想往沐寒脸上砸的冲动。但看到她毫不犹豫的把沐寒拍飞了,他忽然想笑。
只有他们两个了,她有些无措的想向他解释,可他想听的不是她的解释。
他将她压在树上狠狠地亲着,警告她不许再靠近沐寒。
他们日夜相守,他想,就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但是上天似乎很喜欢和他们开玩笑。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青丘的那几个月,他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
关于他的身世,三界已经传遍了,而且传出了各个版本。更离谱的说他是天界哪个神仙的私生子,为防万一而送入的灵山。谁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他第一次骗她,说师尊让她回一趟灵山。其实他是去向师尊求证。
当师尊告诉他关于他的身世时,他就决定不再回去了。
其实当初师尊放他下灵山,就是因为怕他因她心绪不宁而生出心结堕入魔道。
且他本就不属于灵山,只是师尊私自做出的决定而已。他要走,师尊自然也不能拦着他。
更何况,若他成魔,八荒六合也找不出他的对手。
而且他能预感到那场劫难,如果可以,他愿护她一世周全。
当她找来灵山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她哥哥青丘白启少君归来的消息。
是的,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她。
知道她有了孩子,他差点就要去青丘找她。可他不能,他忍了下来。
他也知道沐寒时常去青丘找她,而他,只能偶尔远远的看她一眼。
看着她带着他们的孩子。阿诺,阿诺,他的女儿。
他路过南海,听闻那八爪火螭肆虐南海,却见到了她。再跟她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变了。不再似以前那般的爱笑。
她将八爪火螭斩杀于剑下,却也受了伤。
他将她送回青丘,他第一次见近距离他的女儿,阿诺,长的和她可真像。
他没有多待,就回了灵山。
没过多久,她来找他,说是阿诺想见他的爹爹。
他应了她,却在她离开后又后悔了。
挣扎了很久,才去了青丘。
他真的很想见见阿诺,想抱抱她。想让她知道,爹爹很喜欢她,哪怕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
阿诺睡着了,他本来可以直接走的,却还是忍不住去跟她道别。
看着她的睡颜,他低头凑了上去。却惊醒了她。
他没有想到她会问他到底是谁,他忽然慌了,若是让她知道,那,又该怎么办呢?
他将他早就准备好的聚魂丹给她,就匆匆离去。
他没有想到那场劫难会那么快到来,她去了北地。他去了青丘,他把能想到了事情都做好了,只为她能过的好。
他在北地拥住她,与她告别。他知道不该给她留什么念想,可他又不甘心就让她这样忘了他。
其实他最想说对她说的是,“这九州八荒,四海六合,吾心中只系汝一人。吾则汝,汝则吾。汝在吾心,抹不开,化不去。”
原来,魂飞魄散也不过如此。
残存的意识让他出现在了灵山,看她如此,他很难过,却无法接触到她,只得进入她的梦里。
两两相望,此时无声胜有声。
终于,他说,“阿瑾,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他没死,师尊将他的残魂凝聚在一起,放在灵山仙气最浓郁的地方。
师尊告诉他,混沌不灭,他便不灭。
只是要想再幻化成人形,所需甚久。
久便久吧。只要她还在,他便会努力的修炼,等他再次化为人形的那日。
……
从此这九州八荒,再没有了灵山佛尊空巳,而有的是上神空巳。
他只为对她说上一句,“念念,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