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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恋沈老三第一天(一) ...

  •   01

      2016/9/8
      第一见江阔,我二十三岁,大学毕业一年,他才十六岁,刚上高一。
      我从帝都赶往苏市参加老江的婚礼,老江是我大学室友兼‘债主’,江阔就是她小七岁的弟弟。
      刚出机场,就看见老江穿着婚纱站在航站楼T3出口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逼婚的。
      “沈老三!”
      关于老江为什么给我取沈老三这个土的掉渣的外号,起源于她大二痴迷塔罗牌事件,始终坚称三是我的人生幸运数字,喊老三比较容易帮我逆天改命,但我从来没相信过。
      当时我并不想当着机场几百号人面承认这个名字,故意压低了帽檐,妄想绕过老江,独自一人回酒店算了。
      但是我低估了她找的帮手,在我还没绕过老江之前,一位穿着白灰色校服的少年拦在了我的面前,在那之前我曾为一米七三点五的身高有几分沾沾自喜,还为自己比老江高六厘米而无情嘲讽过老江,直到见到了一米九一的江阔,我的世界观好似在这一刻有点崩塌了。
      少年修长的身影匀称如凉,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眸子上,眉眼处和老江有几分神似。
      不出意外,他就是老江嘴里那个江.冷血无情.阔弟弟。
      他从我手里接过行李箱,帮我抬上了后备箱,彼时老江也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毕竟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天前,在老江这里日子都是按着天上时间算的,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两天约等于两年没见了。
      来之前我定好了酒店,没想打扰老江父母的,但是二老一听我回苏市了,强制要求老江带我回家里住。
      因为老江父母是我们大学里的教授,我的毕业论文也是老江的父亲江蒙教授带的,也许是年年拿甲等奖学金的缘故,二老对我极其青睐,喜爱有嘉。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去老江家里,但却是第一次在老江家里看到江阔在家。

      婚礼当天我喝的烂醉,砸了老江的新婚之夜,喝醉后的我死死地抱着老江不肯放手,害得老江老公当晚没洞成新房,关于这件事,我一直保持着愧疚的态度,再也没去老江家里住过一次,就怕卢承哪天拿着刀抵在我脖子上追问我:娶老江的到底是他还是我!

      婚礼结束第二天我就回了帝都,毕竟成年人的世界,请假的成本太高了。
      回到帝都当晚,结束工作时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城市里的地铁已经停运了,只能打车回去,一看到打车软件上显示的124块钱,快抵得上半天工资了,我默默退出了打车软件,准备在公司借宿一宿。
      零点时,我接到了老江的电话,电话里老江语气极其生气与愤怒,我听了十分钟的才搞清楚来龙去脉。
      江阿姨在家里打扫卫生时在沙发缝隙里找到了一个烟盒,江家不问一二,直接把罪名定在了刚上高一的江阔身上。
      “阔阔,你老实和妈妈说,你最近是不是学抽烟了。”
      “江阔,你胆子大了?居然敢学抽烟。”
      “弟弟,是不是最近有坏学生盯上你了。”
      刚放学进家门的江阔被寇上莫须有的罪名,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最后挨了江叔叔一顿打。

      当时我不以为意,只觉得是男孩子到了年纪喜欢去尝试新鲜事物,可能偷藏的秘密。

      直到两天后,我烟瘾犯了,在包里翻来覆去找不到前几天刚买的那包烟的时候,才猛的想起,江家的那包烟...有没有可能是我的。

      事后在老江的描述下,我更加确认了那盒烟就是我的,并且向老江一家四口道了歉,江阔的冤屈才得以洗清。

      02

      2016/2/6 除夕
      烟盒的事件后我再也没见过江阔了,直到快年底的时候,我回苏市休年假。
      腊月二十八那天,老板临时安排了一个工作,家里凑巧停电了,半夜也只能拿着U盘跑去街上找个网吧继续干。
      老板开的机子在二楼,我穿过一楼的大厅,上了楼梯,在二楼拐角处的位置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耳机将额前的碎发往下压遮住了一些眉眼,黑褐色的瞳孔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游戏界面,少年修长的五指骨节分明地敲击着键盘,一旁的队友正在喊他的名字,“江阔,救我,救我。”
      显然是没救成,一旁的队友像泄了气的气球,摘下耳机往我这里看了一眼,又觉得有些眼生,撞了撞江阔,“江阔,那女的一直盯着你看,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江阔似乎对这句话早就习以为常了,头也没抬一下。
      “哎哎哎,江阔,她走过来了,看着穿着打扮不像是学生,不会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吧,要不要跑啊。”一旁的队友做好了随时要跑的准备,看样子是个逃课上网的老手。
      听到‘老师’江阔才抬头看了我一眼,那时我已经走到他身侧了,用手揪了一把江阔的耳朵教导道,“江阔同学,你成年了吗?”
      此刻一旁的同学向我投来的视线中满是恐惧,仿佛再用扭曲的表情告诉我死定了。
      却不曾想被我教训了一句的江阔乖乖地退出了游戏界面,摘下耳机退了机。

      江阔的操作似乎让他的朋友更加诧异,拽了拽江阔的衣袖小声道:“她不会是校长吧?”
      “你见过这么年轻的校长。”江阔起身撇过头眉头紧蹙地看着他那位朋友解释了一句,“她是我姐朋友。”
      “哦。”在确认不是老师后,小同学表情才舒展了一些,笑着脸和我打了声招呼,“姐姐好。”
      “你好。”我礼貌地回笑了一声,随后指着二楼墙壁上的警示牌看向两位高中生教导道,“未成年禁止出入网吧,晚点我就告诉你们父母。”
      一旁的小同学见我变脸这么快,立马抓着江阔说道,“你姐这朋友,咋还告家长!”
      “沈老三。”似乎是我刚刚那句告家长也惹起了江阔的不满,他抬头看向我喊了那句土到掉渣的外号后还加了一句“姐姐。”
      土上加土土到爆....

      “能不能不告家长?”看的出来江阔还是很怕江叔叔和江阿姨。
      “不能。”
      小时候我极其讨厌那些爱打小报告的人,长大后我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得到我坚决的否定后,江阔和他的小同学脸色都有点臭。

      老板的消息再一次发了过来,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在去教导两个小屁孩,临近春节,放假的学生,回家过年的社畜占满了整个网吧,连个空位都没有,我直接把江阔拉了起来,霸占了他的机子,输入了账号密码开始工作了起来,也忘记了把这件事告诉老江。

      等我忙完工作后,把工作文件发给老板后才算交差。
      连着做了四个多小时,脖子僵了,腰也废了,我像极一条咸鱼瘫在网吧座椅上,仰头舒展身体的时候看见江阔那张脸的时候,我一度觉得是不是我出现幻觉了....
      “你怎么还没走?”我立马从椅子上坐起来看着江阔。
      “告家长这事还能不能商量一下?”江阔的小同学已经走了,就剩下一直守在这里的江阔。

      “你不提我都忘了。”我浅笑了一声,如果江阔一开始就跑了,可能这件事要几个月才能告诉老江了。

      “....”

      “你要送我回家?”
      “不用。”
      “沈老三!”

      江阔绝望的声音在网吧门口响起,我把他推进了出租车里,送到了他家楼下。
      “你不去见见我姐?”
      “你姐说今天不宜见面,会坏桃花。”
      “....”

      回到家的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老江,一来是出于上次烟盒事件的愧疚,二来是江阔答应我以后不会去网吧了。

      03

      2017/6/7
      全国高考那天,老江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老江说在产房第一眼看到那个孩子就想丢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生这么丑一玩意。
      “新生儿都这样,养几天就好了。”我守在婴儿床旁逗着老江的儿子,喜欢的不得了。
      小男孩力气还挺大,小手拽着我细小的拇指一踹一踹,我看着被老江儿子牵着的手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没想到第一个牵我的男人居然才刚出生!”
      老江想哈哈大笑,却又因为刚生产完无法大动,只能压着声音发出几声鸽鸽笑,“沈老三,要不以后你给我当儿媳妇吧,彩礼七位数起步。”
      “七位数...”我向来见钱眼开,没等弄清楚七位数是十万还是百万立马答应了下来,望向老江喊了一句,“妈!”
      随后我望向一旁的卢承,喊了一句,“爸。”
      吓的卢承手里的奶瓶都没拿稳,“老三,别这样叫,我怕折寿。”
      躺在病床上的老江笑的更加肆意,而此时江阔正好提着老江的月子餐推门而入,老江看了我一眼,“儿媳妇,喊舅舅。”
      还没等江阔反应过来屋里发生了什么,我那句舅舅已经喊出去了。
      吓的江阔手里的月子餐都没拿稳,全洒地上了。

      04

      2018/8/17
      我从帝都辞职回了苏市,缘由是遭遇职场骚扰,三十六岁大腹便便的油腻主管三番五次发送暧昧信息,我将证据整合提交给公司高层,最后我被公司踢出局,我也为自己年少不知轻重买单。
      情人节这天,我接到了老江的电话,电话里说的急,好像是江阔在小区楼下打球腿受伤了,她和卢承提前三个月才定到的情人节餐厅,实在是舍不得为了江阔这小子退掉,只能麻烦我这个‘侄媳妇’去学校里看看‘舅舅。’
      挂断电话后我换掉睡衣,赶到了老江发的位置,篮球场旁的阶梯上坐着一位崴了脚的少年,汗水打湿他额前的碎发,长长的睫羽上好似还覆了一层水雾,这张脸也比一年前棱角分明了些。
      “江阔。”我走到江阔身旁将手里的冰袋递了过去。
      似乎是江阔也没猜到是我,呆呆地看了许久,才接过了那个冰袋。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看见他脚踝的地方红肿的比较大建议道,但是被江阔拒绝了,“没事,冰敷一下就好了。”
      随着口哨声响,意味着这场篮球赛结束,穿着和江阔同色系队服的队友下了场立马围过来关心江阔的伤势。
      “江阔,腿怎么样?”说话的是上次在网吧见过的那位小同学,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
      “断不了。”江阔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回道。
      “姐姐。”小同学碰了一鼻子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我立马认了出来,甜甜地喊了一句,“姐姐,长这么漂亮七夕没人约吗?”
      “有,但是谁让江阔同学受伤了,弟弟和男人相比弟弟比较重要。”我自然是说不出口我长这么大还没过过七夕这种自毁名誉的话。

      “走了。”我刚说出这句话,江阔那红肿的腿居然奇迹般能站起来了,和那些队友丢下那句话,起身就往篮球场门口走,走到门口时才记起来我,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喊了句,“沈老三,回家了。”
      ......此刻我只想像个地缝里钻进去,为什么这姐弟两对我这个名号如此情有独钟!

      我从一群弟弟身影里站了出去,朝着江阔走了过去,走到江阔身旁,给了江阔一脚,踢的是他没肿的那只脚。

      但也足够让江阔有些难受了。

      江阔瘸着脚跟在我身后,喊了好几句‘姐姐’也没能让我消气。

      虽然心里生着气,但一想到是老江的弟弟,我步子也放的急慢,四处巡视可以载这位小少爷的工具,最后我将目光锁在一辆mini款的奔驰车,我用口袋里所有的棒棒糖和小朋友交换了车。
      等我推着那辆儿童车到江阔面前时,他似乎还没意识到我的意图。
      “坐进去。”我视线往车里瞥了一眼,在看着江阔。
      “你认真的?”江阔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我的行为在挑战他的世界观。
      “这是附近唯一能找到的载车工具。”
      “我不坐!”

      “喂,老江,你弟弟早恋。”
      我原本是打算给老江告状的,但是江阔对我的行为不为所动,我才出此下策。
      江阔连忙去抢我的手机,但是我腿脚比他利索,没抢到手机的江阔老老实实坐进了那台儿童车里,只是这儿童车有点小,放江阔那双大长腿有点委屈。
      江阔脸色有些黑沉,开着那辆儿童车回了家,但至少是没真的生我气,开了一段路他会停下来等我,等我追上他在重新启动儿童车。

      ....

      把江阔安全送到家时,江叔叔和江阿姨也刚到家楼下,今天他两去邻市参加了一场学术论坛,听到江阔受伤了,连忙从邻市赶了回来。
      我在电梯口把江阔交给了二老后,开着那辆儿童车返回了刚刚的位置,还给了那位小朋友。

      回到家的我接到了老江打来的电话,追问我关于江阔早恋女孩子的事....
      “老江,那小子不听我话,我故意说给你听吓唬他的,没有早恋的事。”
      “绝对有,我妈刚刚从他口袋里摸到了一根女孩子的皮筋!”
      关于这件事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真的只是随口胡诌了一句,没想到一语成谶这小子真的早恋。
      听说那件早恋事件发生后,江阔在也没机会出过门。

      05

      2018/12/31
      跨年夜那天,老江突发奇想说要出来跨年,感受一下年轻人的世界,此时我辞职五个月在家待业中,接到老江的电话后从床上跃起,跑去化妆台收拾了一下五个月都没收拾过的自己。
      出门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和老江脱离年轻人的世界太久了,竟不知跨年夜已经可以和春运同比了。
      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打到车,然后花了两个小时赶到财富广场,那段路平日里开只要二十分钟!
      一下车我就看见乌泱泱的人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拍什么末日逃生!
      而我穿过拥挤的人群,终于在老钟楼下找到来了她,但我没想到江阔也一起来了。
      “老江!”我冲过去紧紧地抱住老江,像极了民国剧里死里逃生紧紧相拥的‘恋人’。
      “沈老三。”老江也沉重的喊了我一句,我从来没想过两个温婉如画的江南美女会有这么土的掉渣的名字,而我们两还为此乐此不疲。

      卢承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我的出现只会加剧他和老江的婚姻破裂。’
      因为只要有我出现在老江的世界,他就变得像个隐形人,只负责买单拎包。
      而此刻我和老江手挽着手聊的热火朝天,只剩下卢承和江阔两个男人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卢承不是没想过和他这位小舅子聊聊天,只是那位小舅子从来没回过他的话,自言自语了十分钟后,卢承选择了放弃。

      离跨年还剩一个小时,卢承临时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要提前离开。
      而老江并没有半分挽留,还顺带让他把江阔带回家,男人只会影响我和姐妹的孤独终老。
      我和老江只顾着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没有离开的江阔。
      “江阔。”
      直到我们听到身后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了一句江阔的名字,我和老江神同步的回头,也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上次的早恋皮筋。
      离江阔不远的地方,我看见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和江阔同款校服的小女生,小女生笑起来有酒窝,可爱极了。
      我和老江默默的后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就差买包瓜子磕着看弟弟早恋直播现场了。
      “你不上去管管?”我望向老江,毕竟上次因为一个皮筋,老江差点没把天翻了。
      “我觉得男孩子这个时候有喜欢的人也正常。”老江一反常态的态度让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我盯着老江看了三秒后,老江坦白道,“她最近看到江阔看着一张男人的照片笑,她有点担心江阔喜欢男人!”
      似乎是接收到我两异样的眼神,江阔脸色阴沉的厉害,和那个女同学聊了没几句就把人家女孩子气走了。
      “好像表白失败了。”我就本次直播现场发表了一下真诚的看法。
      “完了,这么漂亮的女同学都看不上,江阔那小子不会真喜欢男的吧。”老江说着说着声音还哽咽了起来,“我们江家虽然包容性也挺大的,但是一想到江阔喜欢男生,我还是觉得好难过啊,要是江阔被他男朋友欺负怎么办?”
      “老江,我一直觉得吧,可能被欺负的那个人会是他男朋友。”江阔这张脸怎么也不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沈老三,我弟弟弯了。”老江在确认这个消息后抱着我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抱头痛哭,而这句话正好被赶来的江阔听到了。
      我抬头看了眼江阔,深邃的眼眸好似寒潭,掠过了一丝寒意。
      “姐,我有喜欢的女生。”
      上一秒还在抱着我痛哭流涕的老江下一秒转头捧着江阔的脸,“女孩子叫什么?有照片吗?家住哪里?高几的?要不要我们家现在去下个聘?”
      老江问的这些问题,也是我想问的,毕竟弟弟的八卦是姐姐最喜欢听得。
      “还没到年纪。”江阔并不想回答老江的问题。
      “江阔,你不能盯上了邻居家三岁小姑娘吧?”老江语出惊人语录又添一员。
      “......”江阔垂下头低声道,“是我没到年纪。”
      最后在老江半个小时的严刑逼供下,江阔半点信息没透露他喜欢的女同学的信息,藏的还挺深。
      零点那刻众人在欢声笑语中迎来了2019年,也是新冠疫情发生的前一年。

      06

      2019/8/7
      那是跨年我和江阔最后一次见面,他步入高考冲刺一百天,而我去了南市,继续干着我的老本行,所幸这次的老板性格温润,公司前景大好,不到半年就升到了管理层。
      我和老江视频聊天分享喜讯时,意外在镜头里看到了匆忙闪过的江阔,此时距离他高考已经结束快两个月了。
      “江阔报了哪所大学?”我随口问了一句。
      “南大。”
      “没报苏大吗?”我和老江毕业于苏大,并且老江的父母都是苏大的教授,按理说首选都应该是苏大。
      “他自己想去南大,我们全家劝不动。”老江长叹了口气,看的出来几个月前,江家都被江阔伤透了心,“反正你在南市工作,等他去上大学了,也算有个照应。”
      “你不怕我把江阔卖了?”
      “他除了那张脸,其他地方一文不值,你卖出去了咱两五五分账。”老江日常吐槽江阔,大抵是天底下所有的姐弟都是如此....像仇人。

      07
      2019/9/1
      江阔开学的日子,老江说他自己一个人来的南市,希望我能去接他一下,还把江阔做的那趟飞机航班号还有手机号码都发给了我。
      每次和江阔见面都是时隔半年,每次见面都能看见少年的面容更加棱角分明,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大男孩的成稳。

      “又是我姐让你来的。”看样子江阔对我的出现并不满意...
      “你姐也是担心你。”我不为所挫,拍了拍江阔的肩膀让他别介怀。
      江阔好像极少对女孩子生气,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放慢了步子走在我边上。
      “你怎么想来南大?”
      “离家远点。”
      “可是...南市和苏市就200千米。”
      “沈老三,你全名叫什么?”江阔故意避开了上一个话题,转头换了个扎人心的问题。
      我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老江对我沈老三的称呼已经深入人心,以至于我读我自己名字的时候都有些拗口,“沈故。”
      “还是沈老三好听。”
      “.....”

      08

      2019/10/1
      自从开学那天送江阔去了学校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十一国庆黄金周,难得抽空得了空闲,我给江阔发了个消息,问他回没回苏市。
      结果他回了我一个问号。
      为了彰显我的高冷,我回了个句号。

      一个上午过去了,江阔没在回我消息,等我再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手机号码显示被拉黑了!

      弟弟干的漂亮。

      09

      2019/10/7
      国庆周最后一天,我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个信息,是一周前拉黑我的那个号码。
      江阔:【我以为是骚扰短信。】
      江阔:【你找我什么事?】

      沈老三:【帮你姐关心一下你的大学生活,顺便带你去南市玩玩。】
      江阔:【谢谢,不用。】
      ......

      弟弟干的漂亮。

      关于我第一次邀约男人失败这件事,是江阔破的记录。

      10

      2020年年初,新冠疫情席卷全国,南市停止一切交通工作,关闭所有高速路口,阻断人员流动。
      发出通知的那天离过年还有一周,政策一出造成了不少恐慌,我也接到了老江打来的电话。
      “江阔放寒假后没回苏市!”听完老江的话我脑子在一瞬间炸了,现在的南市已经封闭了所有的出入口,江阔根本回不去了。
      “老江,你先别担心,你把他地址给我,我去看看他。”我只能先把老江安抚好,而且听到了电话了江叔叔和江阿姨的哽咽的声音,二老更担心江阔。

      好在南市还没阻断市内的交通,我按着老江给的地址赶到了江阔家楼下,这是一个市中心的老小区,因为地理位置优越的原因房租并不便宜,而且这里离南大很远,我也不知道江阔为什么会搬到这里。
      我站在303房门前按响了门铃,“谁?”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
      不知道是我的声音太过于吓人还是其他,屋内的脚步声居然停了!
      “江阔,你还好吗?江叔叔江阿姨很担心你。”
      没等我摁下第二声门铃,房门被拉开了,江阔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臭屁的小鬼了。
      “进来坐吧。”江阔对于我的出现很是意外,站在门口邀请我时还有几分拘谨。
      是个一室一厅,屋内收拾的很干净。
      “放假了为什么不回苏市?”我坐在沙发上像是责问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想找个实习。”

      “你才大一就这么拼?”江阔的家庭条件很优越,同样家庭条件下孩子大多数都还在享受大学生活,极少有这么早出社会接受毒打的。
      “你也是大一开始找实习。”
      江阔的话让我一脸懵,但也在意料之中,大一实习的那个寒假,老江比我亲妈还像亲妈,日日给我打电话给我,就怕我一个人在学校里待着孤单,聊多了估计江阔也就听进去了一两句。
      “江阔,我和你情况不一样。”我的家庭条件和老江的家庭条件天差地别,我实习是为了生计。
      “沈故。”
      这是我第一次听江阔喊我的名字,听起来总觉得有点比沈老三还不敬。
      “姐。”
      好在江阔在声音尾部加了个字,不然我的手就要朝着江阔动手了。
      “我和你情况确实不一样,我要攒钱娶老婆。”
      “?”我不禁想起那年跨年夜,江阔提到的那个喜欢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你追到手了没?”
      “应该快了。”
      看着江阔羞红的脸,我心里竟多了几分长辈般的欣慰,自家的猪会拱白菜了。
      “那我等着喝你的喜酒。”我扬起嘴角浅笑道,一想到江阔这个小屁孩都要考虑结婚的事了,才会感觉到这几年的时间过得尤为快。

      我给老江拨了个视频电话,给她亲眼检查了江阔居住的地方后才准备离开,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位志愿者拦了下来,这栋小区被封孔了,所有人禁止出入!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按照刚刚那位志愿者的意思,我可能需要在江阔这里住着!

      我看了眼身后的江阔,不知道是我的错觉,我居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笑意。

      “老江,我死定了。”前脚刚和老江挂完视频电话,后脚就跑来哭诉。
      当老江听到我被关在江阔家里时,视频里那头传来的是无尽的嘲讽。
      我把江阔拽到视频前捏了一把脸,姐姐的惹的祸就让弟弟来接受惩罚。
      “你就在江阔这里住着,江阔又不能把你吃了。”老江一句话点醒了我,“江阔毕竟不是我亲弟弟。”
      老江听到这句话笑的更加猖狂了,“你和江阔要是能把小江阔搞出来,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还没等老江那小江阔那个词说出来,我已经捂上了江阔的耳朵妄图用自己的声音遮住老江的声音,“少儿不宜,少儿不宜。”随后用最快的速度把老江的电话挂了。

      江阔起身,“你睡里屋,我给你换个床单。”
      “谢谢。”我抬头看了眼江阔,“你穿着西装原本要出门面试吗?”
      “嗯,但出不去和那边已经取消了。”江阔应完,脱掉了那件西装外套搭在餐椅子上,随后去了屋子里。

      我拿起手机和老板说了被封控的事情,请了两天假,最近南市受疫情影响,经常有员工被困在家里不能出门,老板也表示理解让我自己注意,并祝了我一句新年快乐。

      又是要一年新年了,我躺在沙发上看着老板发的新年红包第一次藏到了过年有红包拿的滋味。
      而我又老了一岁,即将步入26岁。

      “沈故。”江阔从屋里出来,喊了一句我的名字。
      “江阔,我好歹大你七岁。”我看着江阔为自己力争了一些辈分,“你还是喊我姐吧。”
      “.....”江阔没说话转身去了厨房。

      “你居然会做饭!”以前没听过老江说过江阔有和这个技能。
      “你不要表现像我会走路一样那么诧异。”江阔看着沙发上的我嫌弃道。
      “....”

      【老江,你弟弟居然会做饭!】
      【他什么时候去的新东方!在家他都没进过厨房。】
      【那他在厨房做饭。】
      【照片.jpg】
      【他应该不会给你下毒吧,沈老三,祝你好运,要是中毒了记得拨120。】

      因为老江这段恐吓导致我对江阔的厨艺有几分不是很期待,但是出锅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飘着香味,我咽了咽口水,跑去餐桌前尝了一口。
      【老江,你是不是对你弟弟有什么误解,这菜做的比饭店里的还好吃。】
      【沈老三,你不用忽悠我,他做的菜狗都不会吃的。】
      此刻我正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被老江这句话呛到了。
      听到声音的江阔立马赶过来,递了杯温水给我,“没事吧。”

      我挥挥手表示自己还OK,喝了口温水才好了些。
      “辣?”江阔似乎在询问我的意见。
      “没有,被你姐的消息吓到的。”
      “哦。”
      确认自己手艺没问题的江阔继续进了厨房,把最后一个菜端了出来。

      “你姐说你不会下厨。”我看着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哪里像个不会下厨的人做出来的。
      “在家下的少。”江阔垂眸道。
      “江阔。”我喊了一句江阔的名字,江阔这才抬起头,那双黑褐色的瞳孔宛如星星,“做的很好吃。”我浅笑着夸奖道。
      “谢谢。”江阔眉梢上扬,眼角满是笑意。
      我原以为这只是几天的借住生活,却不曾想会是无限期的合租生活。

      疫情愈发严重,甚至全国都开始非必要居家隔离,我已经在江阔这里住了五天了,偶尔有些比较紧急的工作需要借用江阔的电脑,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多次问门口的志愿者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但是他们也无法确定,只是让我们等通知。

      11

      这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有些虚,肚子疼的厉害,我强忍着疼痛床上爬起来去了卫生间,看见睡裤的血渍就猜到了一二,生理期。

      正当我想去找卫生棉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里是江阔家,哪来的卫生棉!

      “沈故?”此时门卫传来江阔的敲门声,“你没事吧?”
      “没事。”我声音有些无力。
      “你等我几分钟。”
      我还没反应过来江阔的意思,等我垫了一些纸巾出去的时候,看见江阔刚从门外回来,手里还领着一个黑袋子。

      “给。”江阔将黑袋子递给了我。
      我打开看了一眼,居然是卫生棉!

      “可以出去了?”我的第一反应是解封了。
      “我和楼下邻居用米换的。”以物换物的原始交易因为这场疫情被人民重新捡了起来。

      “谢谢。”

      站在卫生间看着那条借来的江阔的裤子上沾了血迹,我有几分无地自容,准备出门问江阔买下这条裤子,直到我打听了这条裤子价值5000块钱后,咬咬牙把5000块钱支付宝转给了江阔。

      江阔正在书房里煮东西,看见手机里弹出的到账信息,默默将那份钱转了回来,转账信息上还备注道:那条裤子不值钱。

      来回转了四五次后我彻底放弃了,想起包里还有五千块钱现金,晚点走的时候塞在江阔被子里就好。

      一到生理期我如同一位废人,将自己深陷进被子里,不断用手揉着肚子才能缓解一点点疼痛。

      门外响起敲门声,我虚弱地应了一声。
      江阔听到我的声音后才推开门,手里好像还端着一碗东西。

      是红糖小丸子。

      糯米团子放在红糖水里煮的软烂,口感丝毫不熟奶茶。

      “以后我们家江阔肯定很疼女朋友。”我捧着那碗红糖水夸道,竟把小屁孩夸红了脸。
      “你好好休息。”江阔起身递给我一个暖宝宝。
      “你哪来的?”我正好奇江阔一个男孩子住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刚刚换东西的那位姐姐送的。”
      “谢谢。”

      有了那个暖宝宝,疼痛也得到了一丝丝缓解,我在屋里睡到天黑,以至于自己都忘了那天是除夕夜。

      准确点来说我是被门外的饭菜香醒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我打开门就看见江阔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客厅里也挂了不少中国结,原本冷清清的客厅因为这几个挂件一下子喜庆了起来。

      厨房里的江阔听见开门的声音看向我,“醒了,我们一起过年吧,沈故。”
      这句话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我们一起过年吧。”我望着江阔出神,在我过去的十几年的记忆里,我从来不过新年,因为我从来没有家。

      “沈故?”江阔喊了我好几声,我才缓过来,点头应了一声。
      “新年快乐,沈故。”江阔举起被子的红酒敬了我一杯。
      我举起手里的酒吧碰到,也贺道:“新年快乐,江阔。”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新年。

      12

      2020/3/1
      在江阔家里呆了45天后,那个老小区总算解除了封控,我和江阔道了声谢第一时间赶回了公司加班,没日没夜的加,就为了赶一个项目,我一个月都快住在了公司。

      项目结束那天,老板萧经年请我吃了一顿饭。
      那是公司楼下新开的一家法餐,不少同事去打卡尝过都说味道不错,就是价格稍贵,人均半个月的工资。

      刚近餐厅的时候,我就注意道靠窗的那个位置有个身影极其眼熟,视线聚焦后才看清是江阔,没想到撞上江阔和女朋友约会了。

      这里离南大不远,楼下就是商圈,不少大学生周末会来这里吃饭,但是能来这里消费的学生,家境应该都不错。

      我和江阔的视线对上,我朝着他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跟着老板萧经年去了里面预定的包厢。

      饭桌上萧经年向我提出了追求,我进这家公司已经一年多了,萧经年的情况我也稍加了解,初创公司小老板,年轻有为,当初五个人的团队被他带到了现在的千人公司,长相俊秀性格温润,这样的男人是结婚对象里的天花板。

      而我这辈子可能都遇不上比他还优秀的男士。

      可我对他只有敬意,并无半分爱意。

      我无法接受自己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谈恋爱,我婉拒了萧经年的追求,并且表示并不会因此而影响到工作。

      每个人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但不给喜欢的人造成负担就是你最好的礼貌。

      结束晚饭的时候,我自己做地铁回了家,没有麻烦萧经年。

      地铁上我和老江发了条八卦信息。
      【大瓜!今天我看见江阔和一个女孩子吃饭!】

      老江的消息迟迟没有回过来,现在才八点不到,不应该是老江的睡眠时间。

      直到一个小时后,我接到了老江的电话,说她正在赶来南市的路上,晚上需要我收留她一晚。

      “你这么晚一个人开车来南市?卢承没陪着你一起吗?”我有些担心老江,老江的车技有些感人,出趟门不是蹭了,就是撞了,而苏市到南市,200公里。
      “我迫不及待想看看弟媳,也不知道是哪位热心肠的姑娘居然肯收了江阔。”电话里老江慷慨激昂,就因为我给她发的一条短信。
      “你现在赶过来,人家姑娘已经跑了。”
      “反正也跑不出南市。”
      老江就这样,为了提前见到江阔的女朋友,连夜赶来了南市,在高速上还差点追尾,我和卢承都听的心惊肉跳,但老江却丝毫不为所动。

      老江到我家的第一晚,我们两聊了个通宵。
      从我们两上次分开开始,聊我刚来南市找工作有多不顺利,被二手房东骗了押金,如何找到了现在的工作,以及我最近的未结果的桃花,聊完我的在聊老江的生活,生了孩子后如何平衡职称与孩子,卢承哪天又惹她生气,孩子现在几岁了害怕不会教育孩子之类的,我们像极了两个互相交换秘密的小朋友,也总能把彼此错过的时间补上。

      一夜未眠,我两顶着一双黑眼圈去了南大,目的是看江阔的女朋友。

      这是我第二次来南大,主干道上全是赶早课的学生,老江从家族群里翻出了开学前江阔发的课表,是一节公开课,教室在五号教学楼5401。
      我和老江问了一圈南大的同学,最后在南大最偏的侧门那里找到了五号教学楼,5401是一间大的教室,不出意外应该是整个专业的人一起上这节公开课。
      我们到的时候,教室里零零散散做了几个人,此时距离上课只有三分钟了....
      我和老江找了个极其偏僻的后排座位,老江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群小屁孩还真是不到最后一秒誓死不进教室。”
      “当年谁说的,多上一秒的课都亏!”我看着老江那副惋惜的面容浅笑道,读大学的时候,每次上课都像是要了老江的命一样,踩点到教室是常事。
      “我说过吗?”老江并不想承认。
      “嗯。”我点了点头。

      就在我和老江聊天的两分钟里,我们的四周坐满了人,坐在我身旁的男孩子手里那本毛概还新的像没翻过一样。

      想起大学时候,期末学校才通知毛概闭卷考,我和老江在考试周背到抱着对方哭,痛恨当年自己为什么不从第一节课就开始背毛概。而那本毛概,在我们手里一个学期过去了都还是新的,最后我和老江用七天的时间把它差点翻烂。

      “沈老三,你望着你隔壁的男生笑什么?”老江注意到我盯着男人看的眼睛,八卦之火瞬间在她心头燃了起来。
      “我在看它那本毛概书。”我淡淡回道。
      老江时至今年听到毛概两个字还有点生理反应,“你别提这两个字。”

      上课铃声响时,我才注意到门口走进来的江阔,他和宿舍几个朋友一起进的教室,正和身边几个朋友聊的正嗨。
      此时整个大教室里只剩下了前面几排的位置,他们没得选,只能坐在前排的位置。
      此时我注意到坐在我前排的女同学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朋友,似乎在讨论江阔。
      【那个个子最高的就是一班的江阔。】
      【这也有点太帅了吧。】
      【听说家境还不错,刚开学就有不少女孩子要他联系方式,好像还被一个女的骚扰过。】
      听见女同学的讨论我突然想起江阔大学刚开学一个月,国庆假期的时候我给他发短信,他以为是骚扰短信,应该就是那段时间的事。

      【江阔这种男生就是唐僧肉,我们就是盯着唐僧肉的妖精。】

      我听到那位女同学的发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是似乎打扰到了讲台上老师上课。
      “这位带着帽子的女同学,请问是什么惹的你这么开心?”被讲台上的老师点到名字的时候,居然和年少时读书的心境一样,心跳加速,怂的要命。

      “老师,我...中了一百万彩票。”
      我这句话惹的整个教室哄堂大笑,讲座上的老师也被我气笑了一声,骂都不好意思骂我了,坐在我边上的老江最夸张,笑到从椅子上掉了下去,我大概从没没想到毕业这么多年还能在课堂上这么社死!

      我故意压低帽檐,低下头望着老江,指望用眼神恐吓住老江让她别笑了,但丝毫不起作用。

      “看在你中大奖的份子上,坐下吧。”毛概老师大概教了一辈子的书都没遇上这样的学生,气笑了几声后示意我坐下。
      坐下后我下意识地往江阔的位置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也看向了我,两个人视线对上的时候,我居然躲开了。
      大概是身为江阔的姐姐给他丢脸的羞愧感使我无颜面对江阔。

      毛概课两个小时,下课铃响的时候,所有人都往教室门口跑,只有江阔,从教室前排往后排走,连他的室友又觉得有些奇怪,喊了江阔了一句。
      “江阔,出口在这边。”
      “我找个人。”
      江阔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坐在我前排刚刚称呼江阔唐僧肉的女孩子眼睛都冒着星光,但当江阔从她们身旁走过,停在我身旁的位置时,星星眼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姐。”
      我和老江默契的一起点头,反正便宜不占白不占。
      “没喊你。”江阔摘下我的帽子低声说道。
      “老江,帮我打他。”我从江阔手里抢过帽子带了上去,给老江让了条路让她上。
      下一秒江阔就被老江扯着耳朵弯了腰。
      “别欺负沈老三。”
      “嗯。”江阔应的十分不情愿。

      这个时候老江看见江阔的室友都围了上来,怕丢他弟弟面子连忙松了手。
      “江阔,这两位是哪个系的学姐啊?”室友一号问道。
      “我姐。”
      一听到是江阔的姐姐,其他几个人立马收了收视线,敬重地喊了句,“姐姐好。”
      “你们好。”我和老江同时笑道。
      “那个戴帽子的不是。”江阔看着我特意和他室友解释了一遍。
      “......”

      江阔下午没课,我和老江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商圈吃了顿火锅,饭桌上老江和我像审问犯人一样盯着江阔。

      江阔也察觉到不对劲,看了我们一眼,“我很帅吗?”
      “.....”
      “.....”

      老江起身坐到了江阔身旁的位置,挽着江阔的胳膊温柔地喊了一句:“阔阔。”
      这句阔阔把江阔吓的不轻,后面听老江说她从来没喊过江阔小名,那次是自己强忍着生理不适喊的。

      “姐,家里破产了吗?”
      “破什么产!”老江松开江阔的胳膊,进入正式话题,“听说你最近交女朋友了。”
      这个‘听说’老江用的特别巧妙,巧妙到江阔不用想都知道是我告诉他姐的。
      江阔视线看上我的时候,我还有几分心虚,好像现在男孩子并不希望谈恋爱被家里知道,我立马埋下头吃东西。

      “沈老三交男朋友来了,你知道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江阔简直卑鄙。

      但这一招确实管用,老江立马坐到我边上,追问道:“哪个男人,你居然不告诉我,江阔那臭小子不告诉就算了,我也不在乎,但是沈老三,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那不是我男朋友,就我昨天和你说的我老板萧经年,他追求我我没答应的那个....”我昨天就把未结果的桃花和老江汇报了。

      “你见过沈老三老板?”老江一下子把视线看向江阔八卦道。
      “见过。”
      “长的这么样?”
      “丑!”
      “......”江阔的“报复心”这么强我是第一次见。

      谈完我的话题,所有一切话题的中心重新转移到了江阔身上。

      “你女朋友是你们学校哪个系的?大几的?哪里人呀?”老江心急道,她特意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江阔的女朋友的。
      江阔抬头看了我一眼,垂眸道,“她那天看到的不是我女朋友,是三表姑家的表妹,妈让我和她吃顿饭。”
      “三表姑....我们家还有这个亲戚?”老江蹙眉道,想了好久也没记起三表姑这个亲戚。

      “就小时候说你丑把你弄哭的那个。”
      “啊!那个女人!这门亲事我第一个不同意,你要是娶了三表姑家的表妹,我第一个打断你的腿。”看的出来老江异常愤怒,连自己亲弟弟的人身安全都拿出来威胁了....

      “我对她没兴趣。”江阔给老江吃了颗定心丸,开心地老江给弟弟夹了好片肥牛。

      “江阔,你高三的时候说的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考上了哪所大学啊?”老江无意中提及那个女孩子,江阔下意识的顿了几秒,“苏大。”
      是我和老江的大学。
      “那你还报南大?后悔了吧?现在要是去苏大,肯定早把人追到手了。”老江嘲讽道,还记着当年江阔坚持报南大的仇。
      “不后悔。”
      “我来南大也是为了离她近点。”

      “你两都异地了,哪里近了!”
      “等我追到手了再和你说。”
      “行。”

      那顿饭吃完,我和江阔一起送了老江去机场,卢承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不要让老江开车回去,车到时候找个代驾开回来就好了。

      “沈老三,好舍不得你。”安检口老江紧紧地抱着我,我时常觉得我和老江是生命共同体,这辈子应该是分不开了。
      “我也是。”

      一旁的江阔站在离我们两米之外的位置,他并不想承认和我们两个人认识这件事,都二十六岁的人,分开还像小孩子一样。

      把老江安全送进了安检口后,我在把江阔送回大学,最后一个人回到空无一人的出租屋里。
      喧闹后的散场最是孤独。
      我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烟盒,一个月前买的快见底了,我烟瘾不是很大,只是偶尔抽一根。
      我最喜欢站在阳台上俯瞰万家灯火,那也是我最向往的家,但我没有家,从来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老江是我在黑暗里难遇的一点星光,我万分珍惜。

      13

      2020/3/14
      距离上次见面不到两周,我就接到了江阔辅导员的电话,理由是江阔在学校打架斗殴,希望我们家长出面道歉调解一下。

      我没想到江阔会把我的手机给老师,接到电话的我立马和公司请了个假,赶去了南大。
      五号教学楼隔壁的行政楼里,江阔和一位男孩子站在会议室的尾端,那位男孩子的家长已经赶到了,并且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

      我先是表达了自己迟来的歉意,然后想和对方家长打个招呼,但是她脸色差到极致,根本没搭理我。

      我尴尬收手,坐在江阔辅导员旁边的位置。

      听完辅导员的描述后,我了解了个大概,江阔和那位同学因为一些事情发生了争执,在争执中江阔先动的手,把那位同学打了一顿,辅导员希望江阔可以给那位同学道个歉,再由家长私下调解处理一下这件事。

      两个学生互相道完歉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我和对方家长和辅导员,全程我也一直在和对方家长表示歉意,但是似乎对方根本不接受,调解到最后,对方家长说出了两万块钱的医药费才肯罢休。

      我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江阔一直守在门外,随行的还有他几个室友挡在江阔身前,好像是怕我会揍江阔。

      “姐姐,江阔不是故意打架的,是杨海那个小瘪三,故意在学校表白墙上面调戏你,江阔才杀去他寝室把他打了一顿。”
      “是啊,是啊,杨海那个人是在是恶心,连我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是江阔的姐姐。”
      “姐姐,你别打江阔了,他刚打完架脸上都还没消肿呢?在挨一巴掌我怕他撑不住。”

      “我有那么凶吗?”我看着那群人护江阔像护崽子一样护着江阔,弄得我在家像母老虎天天欺负江阔一样。
      “没有...没有...”似乎是见我不会对江阔动手,一群人才松了口气。
      “表白墙是什么?”脱离学校太久,我对现在年轻人兴起的新鲜事物有些难以理解。
      “就是一个□□号,天天会发一些表白的信息,姐姐来我们学校上课的那天被人偷拍了,不少人问着要姐姐联系方式。”
      我还想在问点什么,但是江阔牵起我的手离开了那里,我挥手和那几位小同学道了个别,但是江阔的步子迈的太急,我跟着都有点吃力。
      而且江阔牵的是我的手,我看着少年日渐宽阔的背影,才意识到当年那个高中生已经长大了。

      江阔把我牵到了行政楼顶楼,那天的天气极好,晴空万里,微风轻轻吹过,像极了温柔的绅士。

      “沈故,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少年深埋已久的爱意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口,江阔的黑褐色的瞳孔微沉,身子僵硬在原地连手指也不赶动一下,他好像等待审判的死士,而我的一句话可以杀了他,也可以救了他。

      我承认在听到那句话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而且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拒绝。
      他明明可以找比我优秀一万倍的女生。

      被我拒绝的江阔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垂着头哽咽着嗓子问我,“是因为我小吗?”

      这一句话好像千万根针扎在我心头,那天晴空万里,但江阔所处的地方淋了不少雨。

      看着江阔离开时的身影,万般愧疚涌上心头,我这辈子最不该伤害的就是江家人,他们给予过我太多帮助。

      也是那天后,我再也没见过江阔了,关于江阔暗恋我这件事我也没告诉老江,我甚至害怕老江知道这件事,偶尔工作路过南大时我会刻意避开那条路。

      14

      2020/8/9
      大概从来没想过会以这么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最好的朋友和她弟弟面前。
      最近我请假回了趟苏市,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也是我父亲的入狱日。
      二十年前,我七岁时,父亲在家意外杀死了母亲,一审宣判时为死刑,爷爷不服上诉,二审改判无期。
      而影响改判的结果,只是因为我在法庭上说了一句:“妈妈天天打爸爸。”
      年幼的我并不知道这句话在法庭上的轻重,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却影响了二审的改判结果,最终法庭判定为父亲过失杀人罪。

      也是那场宣判后,一向对我疼爱有加的外婆把我丢在大马路上,喊我去死。
      被丢到爷爷家的我也因为是个女孩子,觉得我是个赔钱货,没有一个亲戚愿意收留我,我吃着百家饭长大,也甚至百家饭有多难咽,真的和老江说的那样,狗都不吃。

      去墓地看完我母亲后,我去了趟监狱看了我的父亲,他的服刑期很快结束了,预计明年就可以出来了,我做好了迎接我唯一的家人的准备,也准备和他过个温馨的年。
      许是每年都来看他的缘故,总觉得他没老多少,但是白头发却慢慢多了起来。

      探完监后,我去了趟老宅准备把我父亲的一些身份证件带走,等他出来后可能还有些用的上,或者需要去更新的。

      这个老宅地理位置好,在苏市的市中心的古镇里,近几年苏市大力发展旅游业,这种江南的老房子留了下来,每年还有专业的修复专家来修护。

      恰逢午时,院子里有些热闹,应该都是爷爷家的亲戚来这里吃饭,我的出现似乎惹的他们有些不悦,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站起身来打量着我。

      我这几年变化也大,那些亲戚也有些快认不出来我了。

      “这不是沈故吗?”
      “变的越来越漂亮了。”
      “还知道回来?还以为你考上大学就把这里忘了。”
      “穿的这么好估计赚了不少钱吧。”
      “既然回来了,算笔账吧,小时候在我们几家吃的饭钱,起码每家也有一万了。”
      “结没结婚啊?要不考虑嫁给我隔壁的那家亮子?他能给二十万彩礼。”
      “亮子都快三十了,你缺不缺德。”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我左耳进右耳出,直接绕过了人群去了我爸的房间,估计是嫌死过人晦气,没人进来打扫过,里面布满了灰尘。
      我去衣柜的位置翻出了铁盒,记得那是幼时妈妈放证件的地方。
      里面的存折已经不见了,想也不用想是外面那群人拿了。

      我抱着铁盒子出了房门,一群人围在门口打量着我。
      “沈故,连人都不会喊了吗?”一个亲戚走上前来贴着我让我非常不舒服,我一把推开了那个人,“离我远点。”
      那个不知道是哪家的亲戚一把拽住我的头发教训道,“好歹我们也养了你一场,连点钱也不想给吗?”
      “做梦。”我一点也不想把自己拼死拼活存下来的钱给这群人,哪怕丢进臭水沟里也比给这些蝼蚁好。
      啪的一声,一个女人给了我一巴掌,她脸上多了几分尖酸刻薄,“脾气和你妈一样臭,也不怕短命。”
      我抬起腿给了那个女人一脚,她连连后退还撞到了饭桌上的饭菜,“你没资格说我妈。”
      那个抓着我头发的男人加重了力道,活生生的将我脱出了老宅,丢到了外面的街道上,这里是旅游景区,不少外来游客像是看笑话一般围了上来。
      我只觉得头皮疼的厉害,加上周遭人异样的眼光,我内心极力掩藏的不安这一刻好像怎么也藏不住了,我抱起铁盒准备离开,但是那些亲戚根本不想让我走,一把拽回我推倒在地上,“当年你妈的下葬钱,你爸刑事诉讼费,你总得给一点吧。”

      “那些钱我早就给过你们了。”我抬起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人回道,早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给过五万块钱给他们了,但这种人一旦给了钱,就收不住口了。
      “那点钱,你打发要饭的呢?”那个人捏着我的下巴,想给我一巴掌,但是扬在空中的手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老江冲过来将我抱进了怀里,江阔捏着那个人手往后仰,疼的他大叫也没放手,接着江阔给了那个人一脚,把人踢的半天起不来。

      江阔朝着我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身后还是会传来那个人的辱骂声,明明我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他骂着我祖宗十八代的时候,没有想过会殃及到自己吗?

      江家姐弟把我送去了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只是头皮处有些撕扯开的口子,没有其它外伤。
      坐在一旁的老江眼睛通红,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安慰道,“疼你就喊出来。”
      确实疼,特别是消毒的药水碰到伤口时疼的我想哭,但是一看到老江,我怕她哭的比我还大声,还是忍了下来。
      “那群人就是一直问你要钱的人吗?”老江哽咽道,大学的时候她就知道我缺钱,非常缺,有一次老江把我灌醉后套话套出来的,否则按我的脾气应该是死了都不会告诉老江。
      “嗯。”我点了点头,“但是以后应该不会在见到了。”
      “沈老三。”老江抱着痛哭了起来,泪水和鼻涕全部曾在我的肩颈上,但是我还是好爱老江啊,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心疼我的人。

      从医院回来后老江一直守着我,陪了我一个星期,最后在卢承七天没见到老婆的强烈抗议下,老江换了江阔来照顾我....

      自从上次表白那件事情也才过去五个月不到,我和江阔相处没有之前那般自在,我让江阔跟着老江一起回去,我明天就准备回南市了。

      最后老江拗不过我,把江阔带回了家。
      我躺在家里准备补个觉,醒来已经夜里三点了,白天睡的太久,醒来后也毫无睡意,我起身去阳台点燃了一根烟,却在光影中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身影。

      江阔半倚在路灯上,双手插兜地望着我房间这个方向。
      我们两个人的视线相交的那一刻,我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我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给他拨了个电话。
      “上来吧,下面蚊子多。”
      几分钟后响起的敲门声,我开了门。

      少年白皙的脸庞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夏天蚊子毒的厉害,江阔穿着短袖站在路灯下,路灯又吸引虫子。
      我从抽屉里翻出了花露水递给了江阔,让他自己擦一擦。

      “最近大二了感觉怎么样?”我自动忽略了那件事,和江阔保持以前的关系,关心了一句。
      “很忙。”江阔淡淡地回道。
      “暑假没有想过出去玩玩吗?”
      “没有。”
      “那.....”
      “沈故。”还没等我问出第三句话,江阔喊住了我,“你是不是一直在躲我。”

      我瞳孔一怔,确实如江阔说的那样,我刻意避开着他的生活圈,南大那条路我再也没开过,也拉黑了江阔的一切联系方式,江阔是我唯一刻意避开的追求者。
      因为我不想给他一点希望。

      “江阔..”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的喜欢应该也没有给你造成困扰。”江阔垂眸望着手指有些紧张道,“能...不能别拉黑我。”

      江阔几乎用着祈求的语气问我,那每一个字都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头。
      那么好的江阔,怎么会喜欢这么糟糕的我。

      我摸了摸江阔的额头道了声歉,“对不起。”
      是我做的太过了。

      那一天晚上,我把江阔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了回来。
      次日也是江阔送我去了的机场,临走前我拥抱了拥抱一下,“江阔以后会遇上更好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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