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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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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时光
九月初的时候,终于结束了第一届模范棒棒堂的录影,翁瑞迪忽然间清闲起来。
说来也奇怪,从年初的棒棒堂二军PK开始,他就一直没日没夜地排练、跑通告又要兼顾拍戏、录影,没有休假,每天最多只睡两三个小时。
可一旦二军的事尘埃落定,他们作为第一届的模范棒棒堂男孩也随之毕业,以后不必再每周赶着录影,撑着下垂的眼皮准备才艺了——就连前一段忙着准备毕业表演的时候,明明拍戏的戏份那么重,现在没事了却连戏份也轻松下来。可以闲到周末才回南投继续拍戏
他简直怀疑是不是公司或是剧组有意整他。
虽然之前时常哀叹着多么操劳钱多么难赚,可一旦停下来,反倒有些不适应。晚上不耗到两三点钟就睡不着,可早上六点又自动睁开了眼,这大概就是应了Terry说的,翁瑞迪你空长了一张小白脸的脸,结果却是个劳碌命。
不过,管他呢。
毕竟要到周末才有工作可做。反正也是失眠,他架着黑框眼镜眼镜,套着居家的T恤和旧迷彩裤,拖着夹脚拖鞋去7-11买了一大包泡面和矿泉水,索性在家过起了通宵打游戏的宅男生活。
当然,他偶然也会想到,假如简翔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的话,他大概又会念自己:你未免也太不CARE自己的形象了吧,这样也想做偶像吗?
然后接下来大概又会说什么,既然有工夫在家当宅男熬夜打游戏,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休息,去健身或者旅游都比这样强。
他一想到那个人说这些话时认真的口气还有无奈的神态,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好笑之余也有点小小的嚣张。
因为在他悠闲度日的时候,那个人此刻正在南投忙着拍戏,最近几天似乎伊贺仓太同学的戏份格外多。
而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小滨的简讯。
内容是说恭喜他终于入选二军,还有顺便向帮主报告一下詹缮泽同学终于顺利成为了大一新生,以及简单地问候了一下近况。
因为前一阵实在忙到昏头,想想他们似乎也有三个月没有联络了,以至于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翁瑞迪还迟钝地愣了愣。
当然还有原因就是,他认识的小滨即使是身在国外,也会直接一通国际漫游电话打过来聊半小时开场白是“喂翁瑞迪你最近死到哪里去了”的人,这样中规中距的问候简讯让他有些不能适应。
不过不管怎么说,难得有休息时间,也该出门联络一下朋友嘛——当然绝对不是因为想起了简翔祺那家伙的念叨。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回了小滨电话,和他约了日子见面,然后在周五下午慢悠悠地出了门,去从前常去的速食店。
那间店是他们从前常去的地方,因为是24小时店,饮料又很便宜,有时到深夜工作结束,大家又都不想回去睡觉,就会在这里消磨时间,点一杯饮料然后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可惜后来的他们,连这样偷闲的机会都很少有。
当翁瑞迪走进去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他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几个月没见,小滨似乎比以前长大了一点,头发一早染成了黄色,坐在角落也很显眼。看他进来,似乎念叨了一句好慢之类的,然后冲他招招手。
“……最近怎么样?工作辛苦吗?”
“……”
刚坐定下来叫了饮料,就忽然听到这小孩冒出一句完全不适合他的寒暄问候语,翁瑞迪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可对方却微微歪着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装可爱地等着他回答。
“……詹缮泽,你被鬼附身了吗?”
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气闷得不爽,他伸出手左右开弓,在那死小孩的脸颊两边各拍一下,然后捏起来向两边拉出一个可笑的形状。
“翁瑞迪你很过分诶!我是在关心你好不好,好心被狗咬喔!”
看着小滨终于破功的大叫,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男孩似乎又回来了。
而与外表的纤细可爱相反,小滨是很坦率又很有表演欲的孩子。他年纪不大,家境又好,所以没有什么心机,藏不住什么话。这样熟悉的认知终于让他轻松地笑起来。
“死老头,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变态了……”
小滨不满地揉着被捏痛的脸瞪他,“我可是专门从高雄跑来看你诶,你这样对我。”
这样你来我往的斗嘴,偶尔穿杂着几句录影时看到的八卦,让翁瑞迪有一种仿佛时光倒回的错觉。
公主帮阿本和小滨是好朋友,这一点从其他棒棒堂男孩到电视机前的忠实观众大概没有人不晓得。
不过他们真正关系最密切的其实还是刚进棒棒堂的时候。之后感情仍旧是好的,可是那个时候终究不同。
不会跳舞,也没有出众的歌喉,只能坐在边角的位置上看着其他男孩秀出出色的才艺得到大家的掌声,这就是那个时候的他和小滨。
原本是学校里的最亮眼人物,家里备受疼爱的孩子,可来到这个地方却忽然间变得一文不值。
哪怕说是同病相怜也好,那时的他们还有邱家的两兄弟,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密不可分的小团体,如果没有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鼓励,或许他们都早已中途放弃也不一定。
正因为只有那时他们的处境都是一样的,感情才更加特殊。之后虽然常常彼此在节目上开玩笑说,从前大家多单纯,现在的我们都油掉了。可其中多少也有真心感叹的成分在。
“……说起来,我看电视上播最后二军决选那集了,我觉得你有进步诶,哭得比上次的鼻涕正常多了,虽然再上一集一直戴着那个大墨镜遮着有点俗就是了。”
并没有体察到作为老人的怀念思绪还没有抽回来,小滨若无其事地笑着提起节目上的事。
“诶,我那时可是哭的很伤心好不好……”
反射性地回嘴之后,翁瑞迪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从小滨离开节目之后,他一直没有再和他提过关于节目或是二军的事,因为不知该怎么说。
一路走来,他明白这个孩子对于表演的期望并不比自己小。他只身转学离开朋友和家人住到台北,放弃了那么多。
两年多的时间,哭过的笑过的,并不是几句轻飘飘的安慰就可以轻易补回来。
从前选六棒的时候,翁瑞迪哭得很惨。下了节目后很多人甚至是平常没有很熟悉的,都来安慰他说着鼓励的话,反而是和他平日关系很好的邱胜翊没有靠前。
他现在却能明白那个孩子的心思,被选上了或许比他自己都来得不安。可是如果走上前去安慰他说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会不会被认为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安抚呢?
“我已经没事啦,虽然不甘心,但既然已经这样,也没办法啊,”连小滨都看出了他的尴尬,“反正我总算也是考上大学了,不算两头空就是了。”
“……也对啦。”
“无论在哪里,只要坚持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就不算放弃,这可是你们当初告诉我的话诶,”小滨有点别扭地摸摸头发,对于劝慰这个一直扮演自己兄长角色的人,显然有点不适应。
“即使在学校,我也可以继续表演,哪里都有机会。”
“我说,你好象真的比以前长大多了。”
——对很多事都不能释怀的或许是我自己才对。
翁瑞迪的后半句终究没有说出来,看着小滨因为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视线转到其他地方,装作不屑的样子,他只是伸出手揉乱对方的头发,就像从前对那个象自己弟弟一样的孩子似的。
那时是真的疼痛到流泪的,即将和朝夕相处的朋友分离。离开的黯然退场,而留下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如何。不仅是对于朋友的留恋,也是对未来的不安。
只是那样的时光终究过去了。即使在到这里之前,翁瑞迪还觉得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过去值得自傲的一切成绩忽然间几乎被否定得一文不值,被人轻视被人取笑却还要笑笑地作出满不在意的样子搞笑,即使终于努力争取到了机会,也仍旧质疑着接下来怎么做才是更好的,怀疑着那即将通向的是否是自己想要的未来。
但就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留恋。留恋那无法回去的,明明无力着恐惧着却又不甘心地执着想要追求什么的时光。
他忽然想起邱翊橙曾经说的,“有很多人支持我喜欢我,可我觉得我凭什么?”
旁人或许觉得是胜利者的谦词罢了,但他们的心里却都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胜过他们,外貌出众才华横溢的人,只是因为欠缺一个机会,他们只是平淡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做一个普通人。
即使是现在,翁瑞迪面对着这个像自己弟弟一样的男孩,想起那些曾经和他一起努力过却已经不在这里的朋友,他有时仍旧会觉得自己凭什么?
他们明明比他年轻,或许外型更加亮眼或许更有才艺,他们有着更多的可能性,对于表演的企图心不比自己差,也并非是没有想法没有天赋的人,为什么留下的会是自己呢?
这是没有答案的事,更不能回头。
因为只是稍稍停滞一下,可能就会有无数人把自己远远抛在后面。而回头再看看自己费尽心力所走过的这些痕迹,几年之后,到底又能有多少人记得呢?
大概真的是这几天悠闲得太过分。翁瑞迪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人。
他并不后悔走上这条路,即使是一路走来,见识了这条路上的艰难辛酸,即使牺牲掉了许多东西,他也从未后悔或者憎恨过任何人。
毕竟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样的路,也因为这样而给他带来了做一个平凡的上班族也许一生都体会不到的满足感,让他被更多的人记住。
他一点也不后悔,只是他隐约想起两年前他们刚被选进来录影,一次次淘汰赛的时候。
那时他曾经是真心觉得,自己一定要成为站在舞台上发光发亮的人,一定要努力做给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说他们没有实力的人看,一定要强到有一天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事,一定不可以再让这些一起打拼的兄弟朋友们离开。
那个时候的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不知为什么,翁瑞迪忽然觉得很孤单。
当出租车开到剧组宿舍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和小滨分开后,一时起意就提前跑来剧组,走下车的时候反而有些踌躇。
但看到自己宿舍房间是亮着灯的,他的心里就忽然热了一下。
走进去他们的房间门开着,自己的室友似乎也刚进来没多久,看到他进来也没多惊讶的样子,坐在床上懒洋洋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今天的几场都拍完了?”
“恩,都快累摊了,”
说这话时,他的室友仰面倒在床上,电视打开着,第二届模范棒棒堂男孩在节目的新布景前跳着开场舞,他们离开了,仍旧还有人在那里愉快地笑闹着。
“你到得真早,你的部分不是明天下午开始吗?我还以为你起码要磨蹭到明天早上才来呢。”
似乎因为拍戏的关系,那人原本白皙皮肤有一点黑了,笑的时候露出一边的酒窝,在灯光下轻浅地凹陷。
他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忽然一道抛物线准确地划向自己,他本能地伸手接住,是一个米奇的钥匙扣。
对方看来是心情不错,促狭地眨眨眼,“别说我对你不好,我表哥他们前几天去东京回来带的手信,这个我专门给你留下来的。”
他慢慢合住手掌,张张嘴就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如果,如果在当初六棒落选的时候自己就离开了,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和这个人这样相处了吧,说不定早已把彼此忘记了。
每个人都是一样,离开的人,不管多好,时间长了,终究会生疏,终究会忘记。
其实再深刻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而已。为了梦想为了兄弟为了争一口气给那些人看,可是,最终的最终,他们能够记得和被记得的,也不过只是站在舞台上的那一瞬间而已。
不过,还好。
此时此刻,他还站在这里。就在这个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世界里,终究还剩下他们可以并肩站在这里。
还好可以有人可以陪伴着自己,还好可以坚持到今天。
只是,他们到底可以走多远呢?
他看着他,忽然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一股脑向潮水一样地涌上来,有的甚至连他自己之前都没有想到过。
可是,要怎么说?
不能说。
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能说,如果说了或许以后就都不一样了。
那是此刻的他们,仍旧没有能力去承担的未来。
“阿本,你怎么了?”
或许是感受到什么,简翔祺站起身去拉他,破例地没有说教也没有吐槽,反而有点关切的味道在里面。
现在这样也就够了。
他微微叹息,走过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疲倦地笑了笑:
“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休息这几天,我发现我还挺想你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