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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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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踩着一双浓得近乎黑的紫色大长靴,走出来了。
路易斯就成了个哑巴。不仅是他哑了,旁边的人也哑了。
除了摇曳生姿,他们一时之间都想不出什么更贴切的形容词。
女王也来了兴趣:“都回来。”
侍卫们得到命令,停下了,还顺便把要上去打断演出的路易斯,生生拦下了。
谁能忍得住不去看呢?
安娜走得轻松,步速不快,足够让人看得清楚她的衣服了。
一袭渐变紫的长帽,斜斜地罩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抹夺目的红唇,似笑非笑。
有人认出来了:“这是不是那条裙子……”
那一条价值一万五的,限量版,被她拿过来改了。这一改,改得彻底面目全非。要不是上面有个标志性的Logo,恐怕也没人认得出来。
不知是谁说了句:“她有梅丽莎的精髓。”
斗篷一扬,长靴一踩,如同战袍,飞扬在烈火长路之间,让人心惊胆战之余,根本半分也挪不开目光。这一身,让她变成了白昼里的魔鬼,勾人心魄。
在场的人都看得灵魂抖三抖,不由自主想,这样的艳光四射,是怎么冒出来的,又什么时候在出名木讷的安娜身上见过?哪怕只是这一刻的肆意轻松,也从没见过。
天才是藏不住的。
只要一眼,人们必定会为它震撼,拍手叫绝。
这里都是内行人,大家看的自然不只是热闹。他们都注意到,这本应该沉重的,异国风情大裙摆,随着她的走动,竟然也能变得轻盈灵动。而且她用的是最基础的两种布料。
更别提难度极高的精准渐变。
要不是这样的对比,还不知道原来那条致敬梅丽莎的裙,有多么生硬。
路易斯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了安娜的话,不是在批评他,是仿佛前辈对后辈的一个轻描淡写的提点——
“如果我是你,我会重新考虑一下材质的搭配。”
他当然也考虑过用这两种材质搭配,然而搭配多少?放哪个位置才会飘起来?一旦做不好,就是飘而不成形。这里面的门门道道,细节,分寸,都是功夫。差一寸,就差了十万银河的距离。
一切只是看起来简单,看起来轻巧。
他几乎无地自容起来。为了自己配不上的金奖。他嫉妒安娜,讨厌安娜,但又不自觉地欣赏起她来,甚至情不自禁地要佩服她的胸襟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可能是她做的。
路易斯坚定了,仿佛抱住了一块可以继续讨厌她的浮木。一定是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否则,她怎么会连入围都做不到呢?
格里先生也这样想。
但无论她背后的高人是谁,他都开始后悔自己冷落了这个女儿了。
谁能想到她竟然藏着这样的天才?
表演结束之时,火熄灭了。
女佣们想着自己也参与了这么一件盛事,还止不住回味。
尽管受限于种种因素,略有瑕疵,但无论如何,雏形已经是锋芒毕露。
人人还在赞叹个不停,争相讨论谁最出彩,闪光灯疯狂拍着。
谁都看得出,只要给安娜机会,她必然要大放异彩的!
一下子,人人都默认了安娜就是未来的首席设计师,纷纷夸格里先生藏得深。
格里先生被端到架子上下不来了,便硬着头皮认了:“她还没毕业,也不够资格。我当时想的是暂代首席设计师,还要看今年春夏的高定秀。”
路易斯的脸黑了半截,他本以为父亲也要给她一个助理设计师,没想到是“暂代首席设计师”,也就是她拥有了毋庸置疑的权力。
路易斯觉得非常屈辱。他应该是哥哥,明明拿了金奖,明明父亲本来最看重他,要交给他继承集团。安娜连一点边都碰不着的。
怎么突然之间,他就变成了安娜的下属!安娜变成了他最有力的竞争者。最让他难以容忍的是,无论从血缘还是能力上来看,安娜都吊打他。
难怪安娜愿意让他进集团,还说:“希望你能坐得住这个位子。”但凡有一点选择,他都绝不会继续坐着这个位子。然而他没有。
这时候,安娜换过衣服,回到早餐会上。众人的态度已经不是最初的冷落忽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一顿猛夸,夸她天赋过人,不愧是梅丽莎的后人之类的话。
只有女王一语不发地起身:“安娜,跟我来。”
路易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反转,暗自窃喜。一定是那场火了。往严格里说,这可以构成危害皇室成员的重罪。
别人也没想到,倒是安娜本人平静地点头,就跟着去了。
格里先生忧心忡忡,不住地往里看,被女王侍卫们拦住:“您不能进去。”
无数人都对视着,心想,这回安娜要完了。
大概谁也想不到,安娜此刻正站在房间里,给女王表演什么叫走火路。
她拿着一张红纸,旋转折叠:“这底下用鼓风机。”
女王笑了:“很有想法。”
安娜看着花白了头发的女王,女王也看着她,好一会,她才感慨地说:“你真像她。”
说着说着,女王的眼眶红了。“其实别人都说梅丽莎霸道疯狂,但是你要是见了她就知道。她其实特别好。当时要不是她拼命救我,我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所以你要好好帮她,将这个牌子发扬光大。”
“好。”安娜听得感动,把手放在女王的手背上:“逝者已逝。就像时尚永不回头看,我们也不要回头看。”
女王看了看她,惊讶一个年轻女孩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也点头:“她也总这么说,永不回头。”
她想起了刚才那一场秀。后浪扑灭前浪,火在后面烧,而模特们一个也没回头。
虽然安娜还年轻,但她总觉得,安娜会成功的。就像当初自己,年纪轻轻,也早就面对了宫廷里一群老妖怪,而且她赢了。
就在大部分人为安娜提心吊胆的时候,安娜从里面走出来,与女王聊得挺开心的样子。
她竟然全身而退了!
外面人人诧异。
有人欢喜有人愁。格里先生劫后余生一般松口气,路易斯则是重坠深渊。
安娜经过路易斯旁边的时候,笑着说:“我看你很失望的样子。”
路易斯:“怎么会?”
安娜见他笑容勉强,心里不知道想把她怎么千刀万剐,偏偏无可奈何,莫名觉得这事有点意思。
“好,明天不要迟到。我真担心你第一天就会被我辞退。”
路易斯压着满腹的不满:“我知道了。”见安娜准备回去,又追问她那火焰是怎么回事。
安娜回头看他一眼:“身为设计师,最不该问这种基础问题,自己想。”
一句话噎得路易斯满脸通红。
安娜施施然回去了。
路易斯回去想了半天,没想到。
直到第二天早上,时尚界的头条都是“梅丽莎接班人,早餐会放火惊艳全场!”
他才知道了那场火其实不是真火,只是鼓风机和某布料材质的搭配。
他确实该想到的。
说起来,这恐怕是最成功的一场早餐会了,简直全城轰动。要知道梅丽莎集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关注度了。
女王穿衣打扮之类的细节自然详细,但媒体人们对这一场意料之外的秀更为关注,事无巨细地报道,每一件衣服,每一个演出的细节,包括那一场火背后的秘密。
路易斯的跟班把所有的相关报道都买了回来,想找到提及路易斯的部分。
他们找了许久,终于有人兴奋地叫了声,显然找到了。
谁知他看了几眼,就脸色尴尬,放下报纸,改口道:“也没怎么提。”
路易斯心里感觉不太妙,直接夺过报纸。
还不如不提。
寥寥几句,全是踩着他来烘托安娜的。
诸如“安娜的设计远远将路易斯甩在了后面,而他在之前刚获得了那一场大赛的金奖。安娜甚至没有入围,背后是否有黑幕?这就很值得深究了。”
而最要紧的是,他们把背后的故事也挖掘出来了。
“八一八这场秀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到底她想影射谁?”
格里先生啪地把一张报纸甩在桌上,脸色阴晴不定。
她那一场秀乍一看,主题是春日的葡萄,然而细心的人就会想到某个流传已久的城中惨案。
出轨的丈夫设计毒死了妻子,用的就是葡萄,妻子死时脸色惨白。可怜的孩子举着气球回到家,被新欢发现一刀致命,最后为了掩盖罪过,新欢放火烧屋。
新欢正是踩着前任的火,鸠占鹊巢的。
要不是丈夫为了孩子的死与新欢吵了起来,恐怕这惨案最后还是个悬案。
而她的衣服里,充满了相关元素,彻头彻尾就在讽刺格里先生的无耻。
趁着妻子去世,让私生子鸠占鹊巢。
那篇新闻虽然没有明说,但也若有似无地写了几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表面看着平和,实际上,背后发生了什么,谁又知道?我们会持续关注。”
格里先生想,只要媒体再查细一些,恐怕就要发现路易斯的身份了。
格里先生想到这,告诉管家:“昨天让你找的医生呢?来了没有?”
管家:“已经给安娜小姐看过了。”
“怎么说?”
格里先生已经想好了。如果安娜真是得了什么疯病,他身为父亲,也不得不“忍痛”将她关进精神病院里。
管家迟疑:“医生说得比较直接。”
“原话告诉我。”
在等格里先生催促下,管家硬着头皮说:“我看她一点病都没有,有病的是格里先生那死老头。”
格里先生的脸黑了。
没办法了。
格里先生虽然被安娜借着这个秀,狠狠嘲讽了一通,老脸快没地方放了,但是,为了集团,他还是不得不低声下气去求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