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冠冕》巡礼

4、第4章

　　“如果我没记错，”埃希亚摊开双手，“萨勒应该是住在这儿了。”

　　温德尔用幽灵视野观察起四周。
　　似乎就是一片普通的雪地，如果忽略周围深深浅浅埋着的骸骨的话。

　　人鱼依耶塔已经幻化出人类的双腿，她身披蓝色刺绣长袍，光着双脚站在雪地上。
　　温德尔看见就觉得冷，但人鱼似乎没什么感觉。依耶塔双手抱臂，神色淡然的站在原地。

　　这时，恶魔和巨龙也都勉为其难的接受精灵的建议，变成了人类的形态。
　　法比安化作了一位身穿皮甲，棕红色爆炸头的高大男子。五官棱角分明，脸上蓄着狂野的络腮胡子，金色的眼眸宛如两团浓缩的太阳。
　　而艾斯格拉德看起来就要文雅的多，白龙化作了一位身披纯白法袍的青年，面容俊秀，银色的长发垂在腰际，鲜红的竖瞳神秘而优雅。

　　但艾斯格拉德一开口，就破坏了表面的文雅形象。白龙用纤长的手拍了一下埃希亚的肩膀，“我说，酒呢？”

　　法比安虽然没说话，但看他的眼神，大概也想表达同样的意思。

　　埃希亚跺了跺脚，“喏，就在下面。”

　　就在这个时候，似乎终于察觉到众人造出的动静，雪地里，一只骷髅缓缓站了起来。
　　那只骷髅刚好就埋在温德尔旁边，乍然站起，倒是惊吓到了幽灵先生，他双手撑地，纵身跃到了埃希亚的头上，抓住了精灵的头发。

　　埃希亚向上翻了个白眼，以示对温德尔的谴责。又低下头，垂眸看向那只骷髅。
　　“我们找萨勒。”

　　骷髅抬起空洞的眼眶，用破锣一般的嗓音说道：
　　“请说出暗号。”

　　埃希亚揉了揉眉心，说出了有些羞耻的暗号：
　　“萨勒大人当然是天底下最英俊的巫妖啦——”

　　一个巫妖还在乎什么英俊不英俊的啊？！
　　在场的几位非人类内心都憋着这句话。

　　“暗号正确。”
　　骷髅动作僵硬的躺回了雪地里。

　　过了一会儿，脚下的地面忽然震动了起来。
　　众位非人类连忙后撤。温德尔按住埃希亚的头，向后跳到了依耶塔的肩上，又从依耶塔的肩上跳到了劳伦斯的肩上。幽灵看到艾斯格拉德站的还要靠后，就又跳到了艾斯格拉德的头顶。
　　由于法比安的人类外表看起来很凶，温德尔从心的没有去招惹。

　　白龙艾斯格拉德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这本书站在头顶，因为他是一条豁达的龙。而温德尔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选择落在白龙的头上。生前是统治庞大帝国的皇帝的他，识人，哦不，识龙的眼光不会差到哪儿去。

　　就在温德尔反复横跳的时候，面前的雪地忽然升了起来，一个有着典雅青铜门的小屋出现在面前。
　　一根骷髅的肘骨从上方的雪地坠下，还好没有砸到谁。

　　埃希亚率先走了过去，以某种特定的节奏转了转门上的齿轮，青铜门便缓缓打开，呈现出一处漆黑幽深的通道。

　　恶魔法比安的掌心浮现出一簇火焰，将黑暗的前路照亮。
　　是一条绵延向下的通道，宽度足够两人并排。

　　埃希亚回头看了一眼，轻轻点头，迈着轻盈的步伐率先走进通道。

　　于是，温德尔又从艾斯格拉德的头上，沿着排队进入通道的一行非人类，再次反复横跳到埃希亚的头顶。

　　走了有一段路，似乎已经深入地下。埃希亚的面前又出现了一扇黄铜门。
　　精灵伸出手敲了敲门。
　　“喂，萨勒，你这老骨头还活着吗？”

　　“唔，当然没有。对于巫妖来说，半生半死的状态才是最适宜的状态。”
　　门后传来过于沙哑低沉的嗓音，一听就不是人类的嗓子所能发出来的。一只白骨手掌缓缓将门拉开，摆出了欢迎的姿势。

　　温德尔和巫妖萨勒互相打量着。

　　这名巫妖身披黑底金边的华丽长袍，白骨的手腕上戴着精美的手镯，锁骨边的衣衫上装饰着宝石，腰间挂着细碎的铂金链子。宽大的兜帽遮住了脸孔，但从挺拔的骨架和优雅的仪态来看，巫妖生前一定气度不凡。

　　但温德尔十分警觉的发现，在看到自己之后，巫妖的兜帽之下忽然升起了两团幽蓝的火焰。
　　幽灵顿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但巫妖萨勒很快收回了眼神，眼眶的幽蓝随之消失，仿佛只是一刹那的幻影。
　　“埃希亚，这是你的朋友们？”

　　埃希亚点了点头，“我们是队友。对了，萨勒，上次我给你写的信有没有收到？”

　　萨勒微微颔首，“收到了。你们快进来坐吧。”

　　*

　　非人类们列队走了进去，坐在了萨勒的客厅的沙发上。

　　这里虽然算不上宽敞，却也温馨舒适——如果忽略墙上挂着的整张不明生物的皮、旁边站着的用于装饰的骨架，以及花瓶里用干瘪手指拼成的花朵的话。

　　壁炉里燃着暖黄色的火焰，几位非人类窝在舒适的沙发里，接过了萨勒端来的酒。
　　“四百七十三年前的，喏，别客气。”萨勒用实验烧瓶当醒酒器，过了段时间后，就给几个非人类一一斟好了酒。

　　艾斯格拉德翘着二郎腿，一手挂在沙发后面。白龙用另一只手接过酒，用鼻子嗅了一下。
　　“喝起来不错，我猜。”

　　恶魔法比安也接过了杯子，直接将杯中的液体全部倒进嘴里。
　　“再来一杯。不，我是说，再来一桶。好吧，没有一桶，一瓶也凑合——”

　　人鱼和血族则礼貌的拒绝了饮酒。
　　“抱歉，我从不喝酒——”
　　“实在不好意思，我有更适合自己的饮品。”

　　埃希亚虽然酒量不算优秀，但喝个一两杯也问题不大。精灵接过了萨勒递来的酒，礼貌的朝他这位老友道谢。

　　可惜被关在书里的温德尔喝不了。就算没被封印，幽灵也不需要人类的饮食。
　　但他生前喝过太多美酒，品尝过太多佳肴，因此也没有太大的遗憾。

　　萨勒与埃希亚对视了一眼，进入了正题。
　　“冒险的事情？”

　　埃希亚神神秘秘的说，“我找到那本书了。”
　　精灵双指夹住温德尔的书脊，将他提到了半空。

　　巫妖萨勒的兜帽下又燃起了那种幽蓝色的火焰。他以一种审视的眼神注视着黑皮书，似乎能通过厚厚的封皮窥见其中的幽灵。

　　这种被盯上的感觉让温德尔十分不适，就在他准备发挥自己的嘴炮功力时，巫妖眼眶里的火焰消失了。
　　温德尔松了一口气。

　　“哟，书里是一位幽灵阁下。”萨勒说。

　　……身为一名幽灵，却被死灵法师称作“阁下”，的确是种奇怪的体验。
　　这巫妖一看就是老阴阳人了。
　　温德尔在书里摇了摇头。

　　“有办法把他放出来吗？”埃希亚问。

　　萨勒点了点头，“你帮我招待一下客人，我带幽灵阁下去一趟实验室。”

　　虽然知道对方是为了帮他脱困，温德尔还是莫名的有点害怕。
　　他当然听过邪恶的巫师进行活体实验的传闻。在维德·伊卡伯德还是王子的时候，还曾经亲自带队查处过一个巫妖的违规实验室，里面的惨状简直让在战场杀敌毫不手软的维德吓的晚上做噩梦。
　　可是说是少年时的阴影了。
　　现在他变成了灵性高、精神力强的幽灵，如果真的被邪恶巫师捕获，天知道会有多惨。

　　不过埃希亚他们几个还在这儿，自己也确实很需要脱困，因此温德尔还是顺从的——不顺从也没办法——被萨勒带到了实验室里。

　　让温德尔长吁一口气的是，实验室里倒是整洁，除了一些用处奇特的实验器材之外，没有那种噩梦般的惨烈场景。

　　萨勒取下兜帽，露出了莹白锃亮的头骨。
　　从头骨的比例来看，巫妖生前如果皮肤好的话，美男子的称号是没跑了。
　　不过，现在他变秃了，也变强了。

　　巫妖不知从哪取出了一块单片眼镜，放在眼眶燃起的幽火前，认真打量着黑皮书的封面。

　　温德尔被盯得头皮发麻，噢，幽灵可不是巫妖，当然有头皮，虽然是虚幻的。

　　“复杂的封印。”巫妖萨勒喃喃道。他从旁边取来纸和羽毛笔，认真地复刻着封印。

　　温德尔没有出声打扰。

　　*

　　等到把封印的图案绘制好之后，巫妖才问：“阁下，你是怎么进去的？”

　　温德尔怔了怔，“这个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