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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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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阜城中处处张灯结彩,一副要举办盛世婚礼的架势。人类与妖怪的婚礼,虽然在这个时代听起来惊世骇俗,但武田家的权柄让周围的城主们并不敢多言,只老老实实派家臣送来贺礼,自我催眠这就是一场平常的世家联姻。
城中领主的居室内。
阿苏君听完手下汇报的消息,一转脸就看到一旁坐着的胧月夜在冷冷地盯着他。
“胧月夜,我劝你最好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毕竟我们可是即将结婚的夫妻。”阿苏君凑过去,笑眯眯地说,“虽然你生起气来也很可爱,但我还是希望能够看到新娘子幸福的笑容呢。”
“玉藻前复活之事,是你的谋划。”无视阿苏君这一番调笑,胧月夜冷不丁地开口,“从两百年前,你就开始在下这一盘棋。从四魂之玉,到玉藻前,再到兄长的式神,阿苏君,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就这几天时间,竟然就能把前因后果想到这个地步,还不算太天真嘛,胧月夜。”阿苏君抚上动也不能动的胧月夜的脸,“你之前不是猜测过我与你最在乎的兄长之间的关系,那现在不妨接着猜一猜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呵,堂堂天狐祭司,总不会自降身价声称自己是半妖的转世吧。”胧月夜嗤笑道。
“猜对了一半。”看着胧月夜骤然睁大的眼睛,阿苏君笑容愈甚,“因为这份血脉渊源,我在天狐族中,可很是吃了些苦头呢。说起来,幼时我与你还有杀生丸一同在出云野修行,杀生丸那小子,仗着自己是斗牙和凌月姬的孩子,居然敢那般藐视我。这份心情,我可从来一刻都不敢忘。”
“难道你有什么值得杀生丸重视的地方吗?凭你动不动故意向凌月大人诬陷杀生丸伤害了你?还是凭你如今这般只会阴谋诡计的手段?”胧月夜冷笑道,“不要让我发笑了,就凭你这样的资质,还敢妄称兄长的转世,恐怕顶多也不过就是一具空有兄长三分灵力的躯体罢了。”
“你——”
时刻保持清风朗月姿态的阿苏君罕见地出现了怒意,但很快想起什么似的,转怒为笑,“罢了,随你如何嘴犟,这场策划了两百年的大戏,现如今该落幕了。不过,在落幕之前,我可是给杀生丸准备了一份大礼。”
“你?!”胧月夜惊疑不定。
“我把咱们要成亲的消息传遍了甲斐国。据说此刻杀生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阿苏君撩起胧月夜肩头的金发轻嗅了下,迷醉般地说道,“胧月夜,听到他为你而来,开心吗?我可是精心设计了好几道关卡,必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你这个疯子。”胧月夜低声道。
“疯吗?我倒是觉得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畅快。”阿苏君放声大笑,随后伸出两指摁住胧月夜的额头,“为了让这幕戏更精彩些,胧月夜,你可要好好地演出啊……”
山脚下。装满了净水子弹的火铳俱被折成两段,七零八落地散乱在地。被强大妖力吹翻在地的士兵们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受了伤依然能够以一敌万的俊美犬妖,想要逃跑却腿软得挪不动路。所有人心里只剩下等死的绝望。
但这一路拼杀而来的大妖怪目不斜视地走过他们,仿佛他们只是一群挡路的蝼蚁。
从甲斐国边境到这岐阜城下,解决了一波又一波对他围追堵截的军队,杀生丸的肩背已经有好几处被子弹贯穿的伤。左臂上,因红莲助阵而被人类士兵偷袭成功的伤还在流血。然而,他站在城门处,依然是一副清冷卓绝的贵公子模样。这样的伤势甚至都不能让他皱一皱眉头。
看着眼前以精铁制成的城门,杀生丸抽出腰间的爆碎牙,只一刀,便轰碎了这武田家几代人的心血。
硝烟散去,城门后,一个身着暗红铠甲,双手撑着一把长刀的熟悉身影出现在眼前。
“哟,杀生丸。”
行舟歪了歪头,带着戏谑的笑意向杀生丸打着招呼。
“是你。”金眸划过一丝嘲讽,杀生丸看着于他而言勉强能称为故人的酒吞童子,淡声道,“没想到盘踞一方的大妖,竟然落魄到了给狐狸看门的程度。”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行舟笑道,“也不知道那狐狸哪里想来的狗血剧本,你竟然还真来了。”他上下打量了眼手臂还流着血的犬妖,一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神色,“不过你确定要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去英雄救美?虽然我一直很想跟你真正地比拼一场,但现下这般,总让我觉得胜之不武。”
“要战便战。”
不想再听对方的废话,杀生丸冷哼一声,一刀挥向行舟。
两只大妖的战斗对岐阜城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灾难。才一会儿,外城的城墙便被毁得干干净净。四处都是被妖力砸出的大坑,平民居住的房屋一间间地坍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四处逃窜,在来不及躲避砸下来的横梁时,又被正在战斗中的犬妖用尾巴卷起,扔出城外。
“没想到昔日从不把人类放在眼里的杀生丸少爷竟然也有主动救人的一天。”行舟一边格挡杀生丸的刀锋,一边调笑道,“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啊——在战斗中分心,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行舟将妖力运集在刀锋之上,大喝一声,“破军,斩!”
“爆碎牙!”
刺眼的强光迸发在刀锋交接之处,双方的奥义冲垮了岐阜城内城的防御。这不顾一切的死斗让两只大妖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杀生丸单膝跪地,一手撑住名刀,肩胛处犬齿状的护甲被行舟那一招击得粉碎。银发散落在双肩,掩住了嘴角处的血迹。
只见另一边,风流佻达的酒吞童子已是一副丢盔弃甲的模样。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想不到有了刀之后,你倒是不可同日而语了。”行舟头发散乱地拿刀指着杀生丸,眼中出现了兴奋的战意,“这让我想要认真地跟你比一场了。”
“我今天没兴趣跟你比。”杀生丸一步步朝前走去,“让开。”
“可是我偏要跟你比呢——”行舟红眸一眯,举刀向他挥去。
“我叫你让开!——听不懂吗?!”
杀生丸周身的怒意和战意随着爆碎牙挥出,竟将行舟震飞到十米之外。
这样霸道的力量,让身经百战的酒吞童子心中出现了一丝久违的害怕。
一刀过后,杀生丸再也克制不住,爆碎牙再次被插入土中。一路行来不改风姿的贵公子有些脱力地弯腰吐出了一大口血。
就在这时,细小的羽毛纷纷掉落在杀生丸四周。那澄澈清冷的金眸顿时一片黑暗。
“主人吩咐,杀了他。”
银雀飞舞着一双墨色翅膀,在半空中向行舟下命令。
然而,听到银雀这话之后,行舟却将手中妖刀收回腰间,一副混不吝的姿态。
“你家主人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行舟鄙夷道,“无甚本事,尽会耍这些阴谋诡计。别忘了,我可不是你这样的傀儡。想杀他,就自己动手。我可没什么兴趣趁人之危。”
说罢,行舟便运气妖力离开了岐阜城。
废墟之中,一妖一式神静默相对。
杀生丸直起身体,将爆碎牙指向半空中面无表情的少年,“不想死的话,就让开。”
“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鼻子可没失灵。”
被威胁的少年呆呆地飞在半空中毫无反应,直到他耳朵里传来一道清雅的男声,“回来吧,银雀,让杀生丸过来。”
于是银雀身形一动,消失在五芒星印中。
内城之中,城主所居住的庭院,看不到前来庆贺的周边大名家臣,甚至往日熙熙攘攘的仆从此刻也不见踪迹。庭前枯山水白惨惨地反射着日落的残影,一派死寂。
换上一身纹付羽织的阿苏君施施然跽坐在垫子上,看着一身血迹的杀生丸踏着一地碎金走了进来。
“你还真是命大。”
阿苏君一手拿着折扇,敲打着另一只手心,“没想到这天之真名井的净水,加上酒吞童子的武力,都没能弄死你。可惜了,我还想用你的血来装点我跟胧月夜的这场婚礼。”
“她在哪里?”杀生丸冷声问道。
“这个嘛——”阿苏君嘴角勾起一道诡异的笑容,“自然是因为你破坏了我们的大婚,她决定要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
阿苏君话音一落,一道利刃刺向杀生丸的脖颈。
犬妖闪身躲过,灵敏的鼻子闻到了他牵挂的味道:“胧月夜?!”
对方没有应声。没有刺中杀生丸的利刃飞回胧月夜手中,散着幽幽蓝光。身着白无垢的女妖双手各持一把短剑,杀气腾腾的样子与她这身温柔娴静的新娘装扮相比,十分违和。
“啧啧,差一点点。”阿苏君移动了下位置,坐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室内的红莲身后,仿佛欣赏一出傀儡戏般点评道,“胧月夜,这用你的牙齿打造成的燕返剑,看来还用得不怎么熟练嘛。”
“胧月夜,你要投靠这只利用你的狐狸吗?!”
躲避着她的攻击,杀生丸怒声问道。
胧月夜似乎已经沉迷在战斗之中,丝毫没有听到杀生丸的质问。只在少年修行时比试过的二人,此刻竟像生死仇敌般搏斗着。然而,如果此时杀生丸的眼睛能够视物,便能看见眼前一副诡异的景象——胧月夜神情麻木地挥舞着双剑,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却不断地流着泪。
坐在场边的阿苏君慢悠悠地扇着扇子,不时出声指点几句,告诉胧月夜对方的空门在何处。这让杀生丸本还在流血的手臂又添了好几道新伤。但此情此景,再莽撞的妖怪也觉出不对来了。杀生丸故意露了个破绽,让胧月夜直刺自己的面门,另一只手却无声无息地扣上了她的手腕。毒华爪一出,便缴下了对方的武器。
“胧月夜,清醒一点。”
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杀生丸心中那根担忧的线愈发绷紧。他将那纤细的身体扣进怀中,不顾她的挣扎,一手扬起,想要打晕对方。但就在此时,一把被扔在地上的短剑悄悄飞起。
“燕返,灭!”
随着胧月夜的嘴唇翕动,那被打落在地的燕返剑直直地刺入了杀生丸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