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Race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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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ce 2
『我相信这个世上的奇迹。
你与我相遇的奇迹。
你改变我世界的奇迹。
——我相信，奇迹一般的你。』
于是你们大约也了解了，我目前的所谓双重生存状态：白天浑浑噩噩不甘不愿地做个问题学生，晚上则随心所欲地当我的无照改装师，专职伺候一辆心仪的山路跑车——和一个臭屁老头。
事实上，除了臭屁老头那部分，这样的生活就犹如两年前任何一天的翻版。
然而，那个臭屁老头自我蹲在秋名山路边两天一夜好不容易把他连人带车拦下来死皮赖脸缠上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带我跑过一次。
按他的说法，我“还差得远”。
作为一个改装技师，我自认，至少也是圈子里公认的自学成才技术精湛经验丰富思维活跃，可每每看着某只臭屁老头用各种更加不着边际甚至违反常识的方法改装调校那辆犹如我初恋情人复活一般的AE86，我就很纠结，很郁闷，很……
——是的，我很不满，非常不满。
“……你那算什么表情？对我说的话有什么意见吗？”
我回过神，只见以居高临下角度俯视我的某班导额头上已经开始有了轻快跳动的十字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当然不敢，西村老师您继续……”
好吧，目前的状况是，空无一人的教室门口，我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走廊边上，头顶PIA着西村老师的铁板点名册……没错，我今天又栽在这个明察秋毫的肌肉男手里了，原因……不明：
“你们这堂要去礼堂上音乐课吧？！居然又在教室给我睡觉……别以为堂本老师脾气好我就不会收拾你！”
“……我不知道，又没人通知我，谁会知道音乐课改到礼堂上啊……”
我撇了撇嘴，扭顺便打了个哈欠，肌肉男皱着眉头俯视了我一会儿，忽然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稍微压低了嗓门，弯下腰一本正经地问我：
“……崇野，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呃？”
我眨了眨眼睛——烦恼？有啊，有很多啊……我的斯威尔17毫米Comb扳手从上个星期就神秘失踪了，车间的吊扇吱嘎响了两天了老板也懒得去修，天气老这么潮湿库存的轮胎都发霉了，而连福利社的鲷鱼烧豆馅都越来越少……
“……我知道你之前念的是东京的贵族学校，又因为生病休学了一年，现在到了这里肯定有很多地方不习惯……”肌肉男很努力地露出了慈祥的表情看着我——说实话，不是一般的惊悚：
“你也不是什么坏孩子，就是太我行我素了一点……班上的同学不是都挺和善的吗？你应该试着和大家好好相处，尽快融入集体里啊……”
“……我有试啊……”
“哦？那有交到朋友吗？”
“……目前还没有同步率比较高的……”
“……转学第一天就从早班会睡到放学的人没资格说跟我说什么同步率……”他捏着拳头抽了抽嘴角，不过依旧眯着眼睛笑眯眯地竭力保持着慈祥的表情：
“参加社团活动怎么样？比如合唱团什么的，能认识很多朋友哦，我听堂本老师说你音感相当出色……对了我记得你上次100公尺测试成绩也不错，下个星期正好有球类大会，你报名了没？不用害羞，要是有什么问题或者烦恼可以尽管……”
“……西村老师……”我忍无可忍地举起一只手，试图阻止某位越说越兴奋的班导。
“怎么？崇野，有兴趣吗？”
我诚恳地点了点头，仰着脸非常肃穆地说道：
“——这种温柔体贴路线一点都不适合您的长相和体型，我看您还是直接动手吧。”
“……呵……”
原本预计对面又会飞来一个大锅贴，谁知旁边突如其来地传来了笑声，我忍不住循着声音来源扭头一看——当即呆住。
因为是上课时间而显得空荡荡的走廊上，隔着两扇门的距离，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留着柔亮披肩长发的女生，正眯着一双睫毛浓密的大眼睛看着我，然后，懒洋洋一笑。
我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随即有点欲哭无泪。
……靠，被电到了，我居然被电到了……
“……香坂？”
肌肉男那血腥暴戾的视线在接触到这位神秘美少女之后，立刻诡异地僵住了，从脸色到声音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你……来上课了？”
“——西村老师。”
那位香坂美少女依旧眯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歪了歪小巧的头颅，朝肌肉男露出了一个非常专业（？）的妩媚微笑来：
“好久不见呢，你理发了呢。”
…………
“呃……咳咳咳咳……”
“嗯，很可爱呢。”
…………
……这……这位同学……你难道莫非真的……是在调戏老师么？
于是乎，我在目睹了西村肌肉男结结巴巴满脸通红慌不择路以一种少女般娇羞的表情扭头冲向楼梯并不慎被台阶绊倒的盛况之后，不由得对香坂美少女由衷地肃然起敬起来，然而等我回过头去时，她已经走进了隔壁班的教室。
然而，教室里一点异动都没有，连老师讲课的声音都没有停顿。
原来如此，是一样的啊……
我抓抓头发，不由得笑了一下，拍拍膝盖站了起来，也走进自己的教室。
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事实上，换在平时，就算我在上课中间像这样走进去，待遇大约也和她一样。
是有这种人的，的确是有的——在一个群体里格格不入，被视为“恶魔”，被众人胆怯地视而不见，巴不得消失无踪的人。
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这里，或是那间所谓的贵族学校，或是东京的那个家。
——我的世界，自始至终，都只有夜晚的山路而已。
从涉川高中骑单车，出大门往南拐过两条小巷，穿过33号公路一直往西，大约五分钟就是秋叶神社前的林荫道，林荫道尽头往南，通过两个十字路口，西友百货停车场附近的商店街名叫“幸惠”的花店后面，就是我目前的工作场所——铃木自动车修理厂了。
我老板铃木政志，表面看起来憨厚耿直一脸正常，里人格却是中年嬉皮士一只，虽然修理改装的手艺在圈里远近闻名，但由于其常年不务正业，加上时不时被某些“老朋友“赖帐，因此这间小修理厂基本上是负收入，要不是他的老婆——也就是前街花店的老板娘——辛勤操劳，我估计这一大家子都得喝西北风去。
“啊，小步！等等！”
铃木家真正的一家之主，花店老板娘铃木幸惠，精力充沛，细心能干，典型的中年主妇，略微发福的脸总是笑眯眯的——里人格不详：
“别忘了便当——昨天又熬夜了？”
……没办法啊，这小破修理厂难得能接个钣金的油水活，老板那家伙居然跑去跟某个臭屁老头喝酒喝到天亮才回来，我不熬夜能行么我……
“嗯……谢了老板娘！”我一边穿雨衣一边接过她递来的便当盒，急急忙忙推着单车准备出发，结果后颈被一拽，差点从车上掉下来，扭头一看，果然是老板娘闪耀着圣母光辉的微笑——以及商店街闻名的散魂铁爪：
“小步，我说了多少次了，下雨天不要骑单车，很危险的。”
我打了个寒战，挣扎着想逃生：
“没关系啦……你看都快放晴了而且我快迟到……”
“西友商场门口就有公车站，五分钟一班，很方便哦。”
“……可是……”
“——小步。”老板娘依旧眯着弯弯的眼睛，胖乎乎的脸笑得分外慈祥，可是我却清晰地听见那被她揪住的水手服领子正在“咝啦”地作响：
“——真的，很危险哦。”
…………
……所以我说什么来着，里人格不详……
于是那天早上，我只能乖乖顶着一头黑线坐公车上学。涉川是毗山地带，就算是市区也有很多坡道，所以当地人不是坐车就是骑摩托。幸好从商店街到学校的路段大多都是缓坡，骑单车还算不上吃力，倒是坐公车……闷热潮湿，人又多又吵，而且还要绕大路，啧……
车厢前面几乎都是吵吵嚷嚷，跟我穿着一样制服的男女学生，而我则缩在车厢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昏昏沉沉地戴着耳机，一边听着不知名的英文曲子，一边翻开膝盖上的那本《Super Car》杂志，发呆。
杂志不是新的。摊开的那页上，是一张黄昏夕照下的赤城山路照片——说确切一点，应该是两辆一前一后正在山路间飞驰的Mazda RX-7照片。
——纯白色的FC，以及明黄色的FD。
关于这两辆车和它们的主人，我惯买的那几本杂志上经常会报道，照片自然也有很多，而这一张，是我最喜欢的。
红铜色的夕阳和绚丽的晚霞占了一半以上的画面，俯瞰的角度下，从葱郁的树林中若隐若现蜿蜒而出的山路仿佛被这铺天盖地的色彩浸染了一般，有种奇异的金属质感。而那飞驰在山路上的两个充满力量的生命，就如同要冲破这凝固的画面一般，鲜活耀眼得令人窒息。
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能清晰地听见那熟悉的转子引擎高速运转时，流畅而富有质感，如同烈风一般自由不羁，充满力量的……啊，或许现在的声音，比以前还要惊心动魄了……
真是……稍微有一点寂寞，和嫉妒呢……
“……小姑娘……小姑娘快醒醒……”
……呃？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猛然发现原本坐满制服少年少女的车厢已经空空荡荡了，身边一个欧巴桑正小心地摇着我的肩膀：
“你是涉川高中的学生吧？你坐过站了哦……”
——靠！我居然睡着了？！
我连忙以跳窗要挟司机停车，匆忙跟那个欧巴桑道谢后下了车——然而看着眼前陌生的街道，我更加纠结了。
OOXX的，这鬼地方我压根儿没来过……貌似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没记错的话某班导的确跟我撂话说这个星期再迟到就扫一个月厕所来着……
“……啊……”
就在我转过身打算随便揪个人问路的那一瞬间，一个身影忽然从旁边的拐角处飞快地掠出，我反射性地躲开，只觉得肩膀上轻轻一擦，再回过头的时候，前面已经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衣，背着涉高的青绿色背包的男生，带着匆忙的神情回头看了我一眼，确认没撞到之后，朝我抱歉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前面狂奔。
我当机立断——跟上去！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非常英明，前面那个男生很清楚这附近的地形和到学校的最佳捷径，但我忽略了一点——男生的脚步比较快，这个男生尤其如此，坦白说我还算是女生里面跑得比较快的，可才跑了不到两百米，我就被远远落在后面了。
啧，果然是年纪大了……我气喘吁吁地奋力追赶着，只见那个男生停在前面的十字路口，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跑进了路边的一间寺院，我追上去一看差点没就地扑倒——起码五十级的石阶啊……更过分的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爬了一半了……
好，算你狠……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膝盖，低头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却不由得愣住了。
那个男生就站在石阶大约三分之二的高处，回头看着我，因为奔跑微微泛红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发现我抬起头后，又转过身继续往上跑。
……他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我张了张嘴，忽然觉得酸软的膝盖似乎又有了力气，连忙抬脚跟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五十二级台阶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爬。
绕过佛堂侧面的木栅栏，穿过一条颇为僻静的林荫小道，再爬上一段石阶，一段斑驳的灰色石墙的后面——学校前的长长坡道，和满目的蓝天顿时出现在眼前。
视线突然间变得明朗开阔起来，仿佛是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一样，原本阴沉潮湿的天空，变成了清澈透明的蔚蓝，茂密的树叶缝隙间，细碎地透下如同金色薄雾一般的阳光。
——终于放晴了。
我眯着眼睛，大约是缺氧的关系，前方那个穿着汗湿了背脊的白色衬衫，有着一头栗色短发，既算不得高大也不够健壮的背影，在初晴的阳光下似乎有些模糊起来。
他大概是运动社团的人吧，跑步姿势非常漂亮——换句话说，我应该是追不上他的，但是从刚才到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而且每过一个转角，这个距离还会拉近一些。
我忽然有点感动，也有点莫名的心痛。
……当然，心痛的主要原因是……我已经听见学校的上课铃声了，也就是说，我还是迟到了。
那个栗发少年在进了玄关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而我则擦着汗水走进教室，西村肌肉男看见我，二话没说直接把拖把塞到我手里，而我也二话没说，直接提着拖把去扫厕所，一边扫还一边哼着歌，心情颇佳的样子，搞得他还很郁闷：
“……下雨天就萎靡不振一出太阳就活蹦乱跳……你是猫吗？”
“老师，你要感慨我是没意见啦，可这是女厕所唉。”
我扶着拖把对肌肉男笑得龇牙咧嘴，他嘴角抽了一下，咳嗽了一声假装镇定地退出去，临走还不忘留给我一个无奈的白眼：
“……还是说，遇上什么好事了？”
……好事么？
的确，仿佛是某种符咒的力量被解除了一般，笼罩在天空上的层层阴霾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如记忆里，清明透彻得令人眩晕的蓝。
——不管怎样，从那天开始，我的世界开始放晴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Race 2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