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f Darkness 第一部》豆芽砧板

19、分崩离析

　　18．分崩离析

　　潮湿的乌云笼罩着幽暗密林黯淡的天空，雨下得不大，却不停拖拖沓沓地粘在身上，年轻的游侠不耐烦地拍去肩膀上细细的水珠，又蹬了一蹬腿，甩掉靴子上的污泥。

　　自从他们在旧林路上卷入一场小混战，这场雨就一直没听过，算起这已经足足下了一天半的时间。Aragorn身上的斗篷虽然是Rivendell带出来的质地极好的精灵衣物，但此时也已经完全湿透了。

　　天晓得还要走多久。他望着已经超越他一段距离、脚步轻快的精灵的背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头晕目眩地又走了几步路，他低头打开原本裹得紧紧的斗篷，试图从腰带上挂着的小袋子里找一些有提神作用的草药。可惜运气不好，袋子已经空了，就连烟草也被雨水淋湿。

　　他叹了口气，重新裹起斗篷的前襟。刚抬起头，就迎面撞上原路折回来的Legolas，他也在雨中带着兜帽，神色很关切。

　　“怎么了？”他假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精灵。

　　“你走路脚步不稳，脸色发白。”Legolas说，“加上刚才说话声音都嘶哑。”说话间精灵飞快伸手到他的兜帽里，摸了摸人类还没有蓄胡子的脸。“爱尔贝雷斯！”他缩回手，提高声音，“你刚才杀毒蜘蛛的时候被它刺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早说过你不要独自行动！要你躲着等我赶到再出手很难吗？”

　　“Legolas，这点事我处理得了。”Aragorn回答，“我不跟你一起的时候不是照样都活得好好的？再说我没中毒，只是——唉，不太好意思跟你承认我着凉了。”

　　“着凉？”Legolas挑起了眉毛。

　　“发高烧，生病。”Aragorn说，“记得我是人类吗？”

　　“我知道什么是生病。”Legolas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又皱起眉头，“但那又不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好意思承认？”

　　“本来不是。但对于一个像我这样与精灵为伍的大男人来说，有一点。”Aragorn顶着晕晕的脑袋笑，“会让我显得逊你一筹。”

　　Legolas也笑了，侧过身来对着人类，并卸下背上的箭筒。

　　“肩膀借给你吧，逊一筹的人类。”

　　Aragorn伸手环住精灵的肩，与他并排继续行走在雨中。

　　“还要走很久吗？”走了一会儿后，他昏昏沉沉地问Legolas。

　　精灵没有回答，但他感觉到那只没有握着弓的手慢慢伸到自己腰间，帮助他走起来更不费劲。

　　“Aragorn。”

　　“嗯？”

　　“下次别不好意思。朋友的肩膀不就是需要时靠靠吗？”Legolas说。

　　Aragorn在雨中迷糊地侧过头看精灵，但他只能看见Legolas被兜帽遮住的半张脸。其实他没想到精灵的肩膀这么结实，虽然别人总说他像一棵幼树，看起来一副瘦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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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ragorn想，如果他离开Elladan的时候，能像那时候一样靠着Legolas的肩膀就好了。如果是那样，也许他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累。感觉似乎对任何事都丧失了主动权。

　　他显然并不是唯一一个陷入沮丧的人。此刻地下白城巨大的晚餐桌上，他对面坐着Glorfindel，跟他一样默默面对着盘子里的奶酪扇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妇人推着一个小餐车走进晚餐室，她摸到Glorfindel的盘子时，脸色一沉，似乎准备唠叨一句“小孩子怎么能不吃饭”之类的评论，但她结果并没有说什么，尽管眼睛看不见，她敏锐的神经总让她很快感受到房间里的气氛。

　　Aragorn略微回过神，很贴心又老练地先接过老妇人手中的主食盘子，再把自己前餐盘子里同样动也没动的食物倾倒在里面，然后将空盘子递给她。这样一来，她就觉察不到重量差了。她脸上果然露出一丝笑容。

　　“谢谢你，Giselle”他对老妇人说，“晚餐太美味了。”

　　“我给年轻的先生、W先生和B先生都留了一些。”老妇人说，“假如他们改变主意。”

　　Gandalf早些时候与Radagast商议了一会儿就离开白城了。暴露于Sphinx的可能让两个巫师有很多紧急的事物要处理，但这些事情Aragorn却帮不上什么忙。

　　“Aragorn,我们俩得谈一谈。”等老妇人离开房间，Glorfindel终于开口跟他说话。

　　“关于我的失误，我们确实需要好好谈一谈。”Aragorn说。

　　“不，我不是想跟你说这个。”Glorfindel说，“要说失误，我们大家都有。而且我恐怕是失误最大的一个。”

　　“这不对。”Aragorn回答，“从一开始，唯一一直看清危险的人只有你一个，可是我们都非常固执。我得向你道歉。”

　　“Aragorn，那正是我的错误。”Glorfindel眉宇皱了起来，“1997年来我一直逃避着某种责任。而且我自己找了很多借口。Elladan的出现，让我明白自己作为一个‘精灵’，真的辜负了太多同胞。”

　　“你这么说是不公平的。对于Legolas和Elrohir也同样不公平。”Aragorn恳切地说，“并不因为你们四人逃了出来，就需要对所有X-17负责。自由对于你们来说跟所有人一样珍贵。而要负起这责任的是人类。并不只是少数那些拥有特权，做决定剥夺你们自由的人类，而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一些无法避免的弊端。矛盾、纷争、对权力的渴望，人性的泯灭和越来越猖狂的野心。Gandalf曾经说过，作为人类希望，我对于这个世界的责任是只是消除黑暗的威胁。而现在看来，人心之中的黑暗，跟与人类敌对的黑暗势力同样危险。它所造成的伤害往往更可怕。因此，我毫不后悔牵涉到Sphinx的事件中来，并且我更坚定了之前的决心，有一天，我势必要打开Sphinx的大门！”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Aragorn。”Glorfindel微微一笑，孩子气的脸上显出一种不太相称的义无反顾。

　　“因为，我有一个计划，而且我需要你的配合。”Glorfindel说，“你愿意像信任Elrond家的金花一样信任我吗？”

　　Elrond家的金花。这一定是Gandalf不留意的时候脱口而出的，老巫师虽然口口声声提醒Aragorn不要把眼前的精灵和三千年前的精灵混为一谈，可自己见到挚友的时候，也同样不能自已。

　　“你是我老师，Glorfindel。”Aragorn说，“我最为尊敬的精灵之一，你不需要问这个问题。”

　　Glorfindel点了点头。

　　“我认为Sphinx对于精灵最牢固的控制时代已经过去。”Glorfindel说，“这就是为什么1997年后，他们给每个精灵都按上追踪器的原因。这项工程耗费一定很可怕，不可能不受到阻挠。不论是技术上，还是决策上。当我们还在基地的时候，追踪器还在最初试验阶段，他们找了三个X-17做实验。372，533还有520。”

　　“372和533都被记录在重大实验事故中。”Aragorn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关于Sphinx的秘密资料。

　　“选择372和533的原因，是他们被归类为不太适合做战斗用的X-17，”Glorfindel回忆这些事多少有点痛苦，但他还是努力给Aragorn解释，“实验结果非常糟糕，他们俩都死了，而且到最后都没有查清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本来追踪器实验就此要中止，可是520的实验结果又让Sphinx雀跃起来，因为这最后一例居然成功了，没有任何排异或者不良反应，而且520是身体素质非常好的适合战斗用的X-17。当时的策划者之间应该也存在过意见分歧。对于要不要给执行任务的X-17植入这种东西的话题甚至在我们这些实验体之间流传。最后这件事终于导致X-17决定集体逃亡。”

　　“实在被逼的走投无路了。”Aragorn叹息道，“你们当时还都只是孩子。”

　　“只有我不是。”Glorfindel说，“所以我比较注意搜集一些关于追踪器的重要情报，而不仅仅是流传的内容。”

　　“你发现了什么？”

　　“三分之一的成功率在数字上并不那么漂亮。因为制造X-17也是很昂贵的事，只制造了六百个而已，用这么昂贵的实验体去做成功率太低的实验，是Sphinx的严重症结。”Glorfindel说，“Sphinx的技术群、军方后台和决策者开始为此争执不休。”

　　Glorfindel沉默了一小会儿，继续对Aragorn说，“大逃亡之后，看来他们认为追踪器变成了必不可少的控制X-17的工具。但这样一来，更多问题也会随即出现。”

　　“后台会越来越不稳，之前的争端会越来越尖锐。”Aragorn说。

　　“不错。”Glorfindel沉吟着，“这也将是我们打开Sphinx大门的切入口。”

　　“我同意。”Aragorn说着，开始皱着眉思索起来。

　　“这是我想让你负责的计划部分，Aragorn。”Glorfindel说，“因为那是适合人类做的事。你会比我更了解人类的思路、弱点和行为准则。而我有别的任务。作为精灵一员的任务。”

　　“是什么？”Aragorn问。

　　“我要去调查吸血鬼和Sphinx真正的关系。”Glorfindel在座位上挺了挺背脊。

　　“这个任务太危险了。”Aragorn摇头，“我不能让你去做，而且我才是比较了解吸血鬼的人吧？”

　　“这点危险，我处理的了。”Glorfindel将两只手握紧，“至于你不能执行这个任务的原因，是你被吸血鬼了解的程度不会比你了解他们的程度小。你一直都是他们的宿敌，你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们追寻原因。相反的，他们对我却一无所知，调查在不被防备的前提下成功机会比较大。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俩人应该分头行动，在关键的时机到来之前互相断绝一切联络，你赞成吗？”

　　他赞成，尽管他为此感觉难过。

　　“喂，别告诉我你突然不把我当老师，而把我当小孩了。”Glorfindel说。

　　Aragorn手肘放在餐桌上，“盗戒同盟要分崩离析了，伤感一下也不行吗？”

　　“伤感小一点的一方是你。”Glorfindel说，“因为Legolas会跟你一起。”

　　“这得由他来决定。”

　　“在我看来，决定早就做出了。”

　　******

　　Aragorn敲了敲Legolas的房门，他手里拿着老妇人准备的烤鲑鱼晚餐。

　　“有件重要的事，Legolas。”他对房门口的精灵说。精灵侧身让他走进房间，他把手里的托盘放在床边的矮柜上，试图在告诉他Glorfindel离开的消息之前，骗他吃点东西。

　　“看星星解决不了问题。”Aragorn给精灵倒了一杯酒。

　　“至少会让我暂时忘记糟糕的心情。”Legolas接过酒，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乘他不防备，人类突然弯下身，双手一把抓住精灵的腰，把他整个人按倒在床上。

　　“干什么！”精灵错愕之中惊呼，Aragorn已经飞快把他的右腿抓了起来。

　　“我没猜错。”他看着Legolas腿上长裤划破的部分，“你当时太慌乱，没有把子弹取干净。尽管你表面一副冷静的样子。”

　　Legolas试图把腿从人类两只手中间抽出来，但是人类抓得很紧，他不用武力办不到，然而他并不想用武力。

　　“你得动手术。”Aragorn说，“地下白城有手术室，你吃完晚饭我带你去。”

　　“去干什么？消毒吗？还是麻醉？我全都用不着。”Legolas说，“你直接拿刀子就好了，我是个受训的X-17！”

　　然而这句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这不会是一句人类愿意听到并且适合在当下说出口的话。

　　但是人类只是用温和的眼睛看他，放开他，转身，用叉子把一块烤鱼肉送到他嘴里。

　　想不出自己应该怎样做反应的精灵张开嘴，就这样把烤鱼吃了下去。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子弹的事？”Aragorn一边递过第二块鱼肉，一边问。“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Legolas抓过他手里的叉子，侧坐在床沿上，开始默默吃晚饭。

　　“我也不知道，”他说，“可能是，让我看起来逊你一筹。”

　　虽然是非常奇怪的理由，但他发现人类脸上似乎有一种十分理解的表情。

　　等他全部吃完，放下盘子，Aragorn坐在了他身边。

　　“Glorfindel走了。”他说，“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回来。”

　　他预计Legolas会很惊讶，但是精灵对这句话的反应非常平静。

　　“他一定是下决心了。”Legolas说，“要开战了。”

　　“开战了。”Aragorn也说，“所以不能带伤赴战场。”

　　他站起来，把肩膀递给Legolas

　　“肩膀借给你，逊一筹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