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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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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你的路有多长,我的手就有多忙。
但生命远非单单由一双手织就,
就像我手中的丝线总是交错不休。
——Vairë,命运之神
锻造,不仅仅只是修整一件武器,而是在试图把破损的历史片片复原。
格洛芬德尔站在火炉边上看着明亮的火星劈啪啪地扑腾,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纳西尔的碎片在闪闪发光,而埃斯特尔——不,阿拉桑之子阿拉贡站在金发精灵身边,看见这个笑容,忍不住开了口。
“您就是这样。格洛芬德尔老师,您就是喜欢莫名其妙地笑。”
“我亲爱的孩子,你的原话难道不是‘格洛分德尔老师,您就是喜欢傻笑’吗?想说什么就直接一点,不要学精灵那样。一点都不适合你这满脸的胡子渣。”格洛芬德尔不客气地说。
阿拉贡的笑容深了,好多年没看到他这样笑了。格洛芬德尔从没告诉过他自己有多喜欢他的容貌。少年的时候,他的脸庞和精灵几乎没有两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下巴颏略显方正的线条。但他的眉眼继承自杜内丹美女吉尔蕾恩,额头和颧骨依稀保留着奴美诺尔人伊兰迪尔分明的轮廓,显得聪明却有点自我;到了四十多岁,格洛芬德尔第一次在学生阔别伊姆拉催多年后的一次轮番战中与他偶遇,着实吃了一惊。这个从前干干净净的“精灵的孩子”竟然学着他的人类同伴留起了络腮胡子,摸起来硬硬地扎手。那有点刚毅的下巴被这么遮掩了起来,倒让脸部其他部位线条更为柔和。随着岁月的流逝和艰辛的旅途,他的一对眼睛比原来深陷了一些,目光也不像年轻时那么爱闪动;但是却又深邃了好多,历练了好多。倘若他嘴角能够带上一个成熟的、含蓄的笑,隐藏在乌黑的胡子里面,半遮半掩,整张脸的生动和英俊就更难以描绘。四十岁的杜内丹人,大约是他们最具魅力的年龄,无怪乎阿尔温•昂多米尔不会拒绝那样一个他。人类相貌里面的朝气融合精灵气质里的淡定,任何精灵都无法抵御。
“我的誓言已经给出了。”人类说。
“好像是这样没错。”格洛芬德尔说,“现在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会有精灵的代表随我们一起去吧。”他说。
“以埃尔隆的脾气,会。”金发精灵简洁明了的说。
“会派您吧。”
金发精灵只是笑了笑,不作答。精灵工匠执起纳西尔,第一次敲击了下去。
当!当当!清脆响亮,火星四溅。
明亮而轻盈,在空气中飘起来,落入乌黑的泥土,再度跳跃了几下,终于熄灭在瑞文戴尔的空气里。
我亲爱的孩子,你需要一双锐利的眼睛,不需要我这张爱唠叨的嘴;你需要一个同辈的朋友,不需要一个老师在你跟前指手画脚;你需要纯洁的信念,不需要几世纪的沧桑。
“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阿拉贡小心翼翼地说,“当然,不是说我不愿意同您一起去。”
“真的?”金发精灵转过头来对他眨眨眼睛。
“我跟他一起旅行,时间很长了。”人类表情非常认真,“自从我四十年前在幽暗密林边境上意外遇见他以后,我们常常相约穿过人类的城镇和乡村,与半兽人在荒野中战斗。”
“你以前为什么从没有跟我提过,说你认得幽暗密林的莱戈拉斯王子?”格洛芬德尔问。
“我没想到你会对他感兴趣。”
这我能明白。即使你在十岁时用功读过昆雅语历史书末尾沉甸甸的附录,又怎么会记得末章末节唯一一次提到的一个简短的名字,一笔对匿名者欲盖弥彰的修饰,一片重建后的大陆也不能被填补的裂痕?没有精灵愿意详细记录贡多林,我也将永远对此守口如瓶。
精灵工匠挥了一挥手中的纳西尔的碎片,一道奇怪的光芒晃住了格洛芬德尔的眼睛。蓝山矮人塔尔查手中出过无数件载入中土历史的武器:割下魔苟斯王冠上那枚宝钻的安格瑞斯特宝刀、图林•图伦巴的多尔露明龙盔、还有这把散发日月光辉的纳西尔圣剑。
这些东西与精灵一样,历经几个世纪,还要不停寻求归宿。真是固执得可以。
当,当当!
每一次敲打都在慢慢溶解和修复。每一个音符都在他心底激起一阵扰乱,让他目光逐渐游离……锻造,并不仅仅只是修复一把剑而已。命运的丝线总是织不到尽头,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完他想做的事情。这跟承诺无关。
当,当当!
格洛芬德尔,小心时间,小心你的记忆。.
当,当当!
格洛芬德尔,莱戈拉斯已经带着爱兰迪尔离开。爱仁尼安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去找他。答应我,你一定要去找他。
好像我那根丝线才从一团乱麻里抽了出来,就又忙不迭钻进另外一丛。但是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埃斯特尔。真奇怪,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我才终于明白过来?回忆能有什么用?如果其目的只是为了悲伤。埃尔隆大人,我不是真的要在这里做什么,更不是在等待某一天的到来。承诺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我回来,那是因为梵拉和智者们能用慧眼记录一切,我却不能。所以我只有回来,我只有回来才能看见。
“老师,您在听我说话吗?”从人类烟斗里冉冉上升的白烟,不知不觉夹杂在了圣剑的火星之中。
“你自己才没听我说话呢,我的孩子。我叫你有话要直说,不要学精灵那样。”
阿拉贡这回笑出声来了,笑完了清了清喉咙。
“老师,请您推荐幽暗密林的莱戈拉斯加入魔戒远征队。”